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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枝和明珠在后头紧跟着,却也没敢拦下靳月,她们都知道在少夫人的心里,公子如同神化般的存在,她是他的温暖,他又何尝不是她所有的光亮?!
御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奈何靳月手里握着太后给的令牌,虽然不能闯进门,好歹能闯进院子。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靳月站在台阶下,鞋面已然湿透。
“哎呦公主,您怎么过来了?”海晟慌忙撑着伞,跑下台阶相迎,“您赶紧上去,别在雨中站着!”
靳月上了台阶,许是跑得太急,面色微微泛着青白色,“公公,我家相公是不是在里面?进去多久了?现在如何?”
君山在旁行礼,“少夫人!”
“进去多久了?”靳月又问。
君山未敢回答,毕竟边上还立着皇帝跟前的大太监,极是小心谨慎的躬身退到一旁,安分的站着。
海晟笑了笑,靳月聪慧,体谅海晟所处的位置,未提及皇帝找傅九卿进宫的用意。
所以前面那些问题,海晟是可以回答的,“公主放心便是,傅公子一会就能出来,倒是您……要不您去偏殿换双鞋子?这鞋袜都湿了,万一冻着您可怎么好?太后娘娘定是要担心的。”
靳月低眉瞧着自己的鞋尖,精致的并蒂缠枝木槿花,被雨水浸泡得,像是开在了水面上的莲花,虽然狼狈,却依旧最得她欢心。
抬眼,靳月含笑望着海晟,“我没事,便在这里等相公出来就好!”
“少夫人!”霜枝和明珠赶到。
靳月定定的望着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里头的两个男人会说些什么?事实上,她之所以不问海晟,皇帝传召傅九卿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缘由,毕竟……拓跋熹微那样的性子,走之前还不得下一狠刀子?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御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
靳月眼前一亮,“相公?”
君山快速上前,可靳月比他更快一些,在君山将大氅覆在傅九卿肩头之时,上前取代了君山的位置,替傅九卿绑系飘带,“你进宫竟也不同我说声,若不是太后娘娘告诉我,你是不是连见我一面都不愿,就偷摸着离宫?哼,果真是个没心肝的!”
待系好飘带,她垂下手,羽睫亦跟着轻垂,敛了眸底的精芒,全然没有女子军统领的威严之气,反而多了小女子的娇嗔,唇瓣轻咬,一副“哄不好就不理你”的俏模样。
傅九卿的手,凉得入骨,覆在她的柔荑上,然后慢慢的收裹在掌心里,他的凉渗入她的手背,她的暖融进他的掌心,真真是天生一对。
“入宫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牵着她走到一旁,然后微微弯下腰,尽量凑近她,那凉凉的呼吸,轻轻拂着她的羽睫。
小扇子般的羽睫被吹得略微抖动,扑闪扑闪的,惹得她快速掀了眼帘瞪着他,明亮的眸子里,缀满了他喜欢的日月星辰。
她仰头,他低头。
四目相对,尽数温柔。
宋玄青迈出门槛,瞧着眼前这一幕,连带着底下人打算行礼,都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瞧出皇帝的意思,海晟让底下人撤开,留自己一人在皇帝身边伺候着。
“没事!”傅九卿说。
靳月点头,亦不多问。
只是,某人的视线落在她的鞋面和裙摆处,眸色略显深沉,旋即露出清晰的不悦之色。
宋玄青正好将傅九卿的凝眉尽收眼底,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他在御书房内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个人冷到了骨子里,事实上也是冷情之人,可偏偏到了靳月这里,恨不能将整颗心,将此生所有的温暖,都双手奉上。
“皇上?”海晟低低的开口,“这……”
宋玄青忽的笑了一下,“朕有点放心了!”
海晟不明所以,可瞧着皇帝笑了,显然是很满意这样的场景,生而为人,负有七情六欲,方可生出软肋,是软肋也会是盔甲,且看如何掌控。
“相公,我们回去吧?”靳月抿唇,“我想回家。”
傅九卿握紧她的手,削薄的唇泛着异于常人的白,却清晰的匍出两个字,“回家!”
世上没有比“回家”二字,更能触动人心的。
夫妻二人上前,对着宋玄青行礼。
“皇上……”
靳月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忽然一口鲜血喷涌在地,颀长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轰然倒下。“相公!”
“公子?”
“傅公子?”
御书房这头出了大事,自然是瞒不住太后。
傅九卿被送到太医院的同时,太后已经上了鸾车,快速朝着太医院赶去。
且不管傅九卿是不是北澜皇子,人在御书房门前吐血晕厥,不知道的会怎么想?以为皇帝给他使了绊子?下了黑手?是以,傅九卿必须安然无恙,否则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若然被确定,他真的是北澜皇子……
“羽淑皇妃的事情,哀家也是知道一些的。”站在太医院的回廊里,太后面色凝重,扭头瞧着目色沉沉的宋玄青,“此人乃是北澜某个部落里的女子,据说是北澜帝君登基之前娶的,后来北澜皇帝登基,这女人就消失了,这羽淑二字乃是她的闺名,因着没来得及册封就消失了,便沿用了她的名讳。”
宋玄青瞧了一眼虚掩的房门,“太医说,他身子很弱!”
“哀家知道!”太后叹口气,“所以,皇帝心里有结果了吗?”
宋玄青没说话,静默的站着。
“皇帝!”太后瞧着檐外的雨潺潺,语重心长的开口,“你见过后宫厮杀,你也见过皇位之争,是哀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深陷漩涡之中,看尽了人心险恶。可哀家不后悔,你若不是见过黑暗,怎么知道光明的难能可贵?”
宋玄青垂眸,依旧缄默。
“哀家从小教你的,便是在宫中先自保,再积势,如此才能保护你希望保护的人。你知道哀家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教育你。”太后面无表情,“哀家的心里,一直都有深信不疑之人。皇帝,没有心的人,纵然身居高阁,亦是可悲。”
宋玄青点头,“儿臣知道。”
“现在,哀家问你一句,你还相信人心吗?”太后问。
宋玄青犹豫了。
“哀家相信。”太后说,“哀家一直都相信阿鸾,相信她更甚于相信自己。人就活一世,哀家却遗憾了半辈子,别走哀家的老路,该相信的时候就信一回吧!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没经验呢?”
语罢,太后转身。
芳泽推开虚掩的房门,搀着太后进去。
宋玄青仰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清澈透明,掷地有声。
“皇上?”海晟上前。
宋玄青抬手,掌心里落了一滴雨,凉凉的,心里有些难受,“他这般身子骨,饶是真的北澜皇子又如何?靳月终归是大周的元禾公主,是太后的义女,对吗?”
“是!”海晟应声,“公主极是敬重太后,太后亦待她如亲生女儿。”
宋玄青扯了唇角,笑靥清浅,“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若是上梁笔直呢?”
闻言,海晟眼珠子一转,低声回答,“家传忠义留千古?”
“你这奴才……”宋玄青被逗笑了,眼底的阴霾瞬时一扫而光,“千古忠义,朕是否也该像母后这般,信一人一生?”
海晟道,“皇上,若是一辈子太长,那只要能过了这道坎不就成了?”“过了这道坎?”这话倒是对宋玄青有些触动,“留个人在这儿看着,朕去看看玉妃!”
海晟行礼,让底下的小奴才在太医院盯着,便疾追皇帝而去。
太医院的医官忙得厉害,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公主的夫婿,还是皇帝亲自送来的,谁敢疏忽怠慢?紧赶着使出浑身解数,生怕一个不慎,落得脑袋不保的下场。
“如何?”太后问。
靳月坐在床边,紧握着傅九卿冰凉的手,眼眶红得厉害,见着太后靳月,只是瘪瘪嘴没有回答,然则眸中却是泪意涌动。
“别哭,哀家会一直陪着你!”太后宽慰,在床边坐下,细细的瞧着双目紧闭的傅九卿,“这……什么时候能苏醒?”
太医跪地,“回太后娘娘的话,公子这是胎中不足所致痼疾,又逢着伤寒在身,所以一时半会的醒不了,约莫还得过两个时辰。”
一听这话,靳月的泪“吧嗒”落下,可她流泪归流泪,实则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唯有最细微的抽气声。
“务必要救醒他!”太后冷喝。
太医额角渗着冷汗,赶紧磕头称是。
这期间,靳月一直守在傅九卿身边,不吃不喝不说话,就盯着他,生怕一挪开视线,他便睁开眼,她舍不得他睁眼的第一时间……看不到她!
好在傅九卿并未让她等太久,太医说是两个时辰,傅九卿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只是虚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忽冷忽热,面色苍白如纸。
连太后瞧着,都免不得心疼。
“人醒了就好!”芳泽宽慰。
太后点点头,“去让御膳房准备着。”
“是!”芳泽颔首,“您回去歇着吧?”
靳月这才回过神,“娘,这儿没什么事儿了,您赶紧回去歇着,若是有事我会让霜枝和明珠去通知您!”
太后也是过来人,还不明白靳月那点小心思?小夫妻两个不喜欢旁人在场,碍着他们你侬我侬,“成,哀家先回去,若是有事马上差人过来,知道吗?”
“是!”靳月报之一笑。
瞧着小丫头方才哭丧着脸,这会瞬时艳阳高照,太后无奈的摇摇头,情之一字,直教人喜怒无常,但若无情,又与牲畜何异?
及至太后离开,霜枝和明珠,并君山一道退出了房间。
“什么时辰了?”傅九卿问。
靳月瞧着黑漆漆的窗口,倒是未察觉竟已是这个时候,“你昏迷了很久,可把我吓死了,现下觉得如何?”
说话间,她将他搀坐起来,取了软垫子靠在他身后,让他能靠坐得舒服些。
“怕吗?”他问。
说不怕是骗人的,可心里又是那样的相信他,知道他素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尤其是君山悄悄告诉她,公子这些天一直不肯吃药……
她见过他吃药的样子,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好似已成习惯,那样一个拼了命想活下去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耍起性子?
显然,事出有因。
“你觉得呢?”她反唇相讥,“若是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我,你怕不怕?”
傅九卿望着她,幽邃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波澜,似乎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
“月儿?”他轻唤。
靳月:不理!
“夫人?”他又唤。
靳月干脆起身。
腕上一紧,已被某人快速拽住,凉意从腕上快速蔓延开来,她一皱眉,正好对上那双狐狸眼。
迷人的桃花眼,尽展妖冶之色,于这样昏暗的床榻间,衬得傅九卿如妖似孽,他就这样盯着她,直看得靳月心如鹿撞,连呼吸都变了。
“月儿!”削薄的唇浅浅翕合,发出孱弱而磁柔的低唤,“我疼!”
靳月脑子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得干干净净。
喉间滚动,她的……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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