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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被端木宪抓了个正着,端木绯也只能“落落大方”地带着封炎上前去见礼了。

“祖父。”端木绯还是一脸乖巧地笑着,如平常般与端木宪请安。

一旁的封炎正儿八经地给端木宪作揖行了礼:“祖父。”礼数十分恭敬周到。

俊美的少年郎一本正经起来,乍一看,彷如一个温雅的翩翩贵公子,看得端木宪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虽然安平长公主府是有点麻烦,但是好歹封炎还是人模人样的,也不像别的纨绔子弟就知道流连花街柳巷或是逗猫遛狗,身上又有差事在,而且,依自己这段时日在户部的观察,封炎是有几分少年意气,不过,办得了实事,也是个好孩子了。

端木宪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捋了捋胡须,若无其事地笑道:“四丫头,你这孩子,没给封公子添麻烦吧?”语气中掩不住的宠溺。

“祖父,我很乖的。”端木绯理直气壮地说道,封炎在一旁心有同感地频频点头,看得端木宪哭笑不得。

端木宪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员,乃是大理寺左少卿严大人。

那严大人听着,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眼前这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就是传闻中的四姑娘啊!

他登时就笑了,笑得眼角泛出好些皱纹,亲和地说道:“原来是端木四姑娘啊,真真是有其祖必有其孙,一看就是聪慧机灵。”说着,他心里又有些懊恼:哎,他怎么就忘了带见面礼呢!现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见面礼。

这位严大人是特意来端木府送礼的。

昨日是端木家四姑娘的小定礼,本来她定的人家是安平长公主府,京城里除了与端木宪关系特别好的人家,也没什么人会没眼力劲地跑去道贺,严大人当然也不例外。

直到昨晚,他突然听闻岑督主竟然在午后亲自登门端木家道贺,然后,昨天一下午,东厂的人都一股脑儿跑去端木家送了贺礼,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

岑督主认了端木四姑娘为义妹!

虽然这个消息听着有些离谱,但是严大人又想不出别的解释,这岑隐和东厂都道了贺、送了礼,自己又怎么能不来?!

于是,严大人一早匆忙备了礼,下朝后就急急地赶来了,便见端木家门庭若市,很显然,这京中大半的府邸应该都听闻了那个消息,而自己来得还不算太晚!

想着,严大人对着端木绯笑得更和气了。

这么多人来端木府都没能见上这位端木四姑娘,偏偏让自己给遇上了,那可不就是有缘!

既然如此有缘,自己怎么就偏偏忘了准备见面礼呢?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在岑督主的妹妹跟前留个好印象啊,没准将来有机会端木四姑娘在岑督主跟前随口提一句,自己就前途无量了!

偏偏此刻他浑身上下也就一块玉佩和一方小印拿得出手,可是小印上刻了他的名号,他又不是女眷,贴身的玉佩肯定给不了姑娘家的……

严大人焦躁得几乎要抓耳挠腮了。

端木宪却是看不出严大人的纠结,清清嗓子道:“四丫头,这位是大理寺左少卿严大人,还不给严大人见礼。”

端木绯立刻上前半步,乖巧地对着严大人福了福,嘴甜地唤道:“见过严伯父。”

什么伯父?!严大人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要是端木四姑娘的“伯父”,岂不是意味着他还高了岑督主的一个辈分?

这他可不敢啊!

想着,严大人只觉得东厂的人仿佛已经杀气腾腾地赶到了他家大门外,吓得他背后出了一声冷汗,连声道:“不敢不敢。”

端木绯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在“不敢”什么。她也没多问,就笑眯眯地对端木宪道:“祖父,那我先进去了。”

端木宪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吧。

端木绯对着封炎笑了笑,当做告别,然后又对着端木宪福了福,就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大门,只觉得背后的几道目光煞是灼热,一直跑到仪门处,她才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出门之前,得看看黄历。端木绯拍了拍胸口,心中暗道。

端木家四姑娘的小定,在京中,本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各府在茶余饭后私议几句也就过去了,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过了一天后,这件事反而在京中引起了一波送礼的热潮。

端木家的大门口从早到晚都有人挑着一箱箱沉甸甸的木箱排长队候在权舆街上,连带京里不少布庄、首饰玉器铺子都是门庭若市,货物供不应求,没两天,各大商铺的货物价格都翻了一倍,那些老板掌柜赚得是盆满钵满。

这般盛况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有些个本来想再观望一下的人家也急了,忙派人高价去买贺礼补上,一连两天,京里几乎七八成的勋贵大臣都登了端木家的门,就连那些夫人们也带着女儿上门道贺,一个个络绎不绝,差点踏破了端木家的门槛。

端木家热热闹闹,连带下人也觉得与有荣焉,走路有风,想比之下,卫国公府却是冷冷清清。

今天是耿听莲的及笄礼。

这本该是个大喜之日,可是此刻除了耿听莲的几个至交好友以及一众通家之好外,登门赴宴的女宾寥寥无几,才堪堪坐满了厅堂。

耿听莲在国公府的同辈姑娘中行五,大部分女宾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卫国公府的及笄礼,今日的冷清让她们都有些意外,不禁交头接耳地低声私议着:

“王夫人,我看今天来的宾客好像有点少。”

“是啊是啊。吴尚书夫人、奉国将军府的虞夫人她们好像都没来……”

“大公主殿下也没来,耿五姑娘不是做过大公主殿下的伴读吗?”

“柳夫人,你还不知道吗?耿五姑娘的伴读是被‘撤’的!”

“……”

不少女眷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百余年来,卫国公府深受圣宠,贵不可言,可是自打卫国公这次守孝归来后,皇帝对卫国公府的态度似乎就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卫国公府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

饶是那些夫人压低了声音,还是有一些话语或多或少地传入了耿听莲耳中。

无论耿听莲的心底是如何暗潮汹涌,她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仪式的每个步骤。

三加仪式后,宾客们移步去花厅享用了席宴,又看了戏,之后,她们便陆陆续续地告辞了。

忙碌了大半天的耿听莲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俏脸上掩不住的疲惫,那疲惫中似乎还隐约透着一丝失落。

耿听莲神情怔怔地坐在菱花镜前,由着丫鬟取下她头上的钗冠,脑海里不禁浮现去年端木纭的及笄礼,彼时的端木纭是那般光彩照人……

“莲姐儿。”卫国公夫人款款进来了,走到女儿身后,丫鬟们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垂首躬立在一旁。

卫国公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对着镜中的女儿微微一笑,赞道:“吾家有女初长成,我的莲姐儿可真漂亮!”她也知道今天的及笄礼委屈了女儿,生怕女儿心中憋着……

耿听莲也对着镜中的母亲嫣然一笑,神情中看着毫不在意,心中敞亮:她其实也听说了,这两天,京里的人都忙着去给端木家送贺礼,所以,那些府邸才会顾不上自己的及笄宴。

只是……

耿听莲眉头微挑,淡淡地问道:“母亲,我记得端木四姑娘的小定礼明明是在前日。”

“是啊。”卫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浅笑,“我听说是岑隐那阉人在小定礼时当众认了端木四姑娘为义妹,那些趋炎附势之人这两日就全涌去端木家道贺了。”

卫国公夫人眸中怒意翻涌,心中很是不快。

为了这一天,卫国公夫人准备了近一年,想要给女儿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及笄礼,让她成为京中贵女艳羡的对象。

女儿都十五岁了,刚解除了婚约,总得再相看一个合适的少年郎,卫国公夫人本来踌躇满志,没想到及笄礼却是冷冷清清的。

“原来如此。”耿听莲低叹了一句,长翘的眼睫如蝶翅般微闪了两下。在最初的惊讶后,就心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有其姐必有其妹。

自她去岁认识端木绯后,就发现这位端木家四姑娘就惯会攀高枝,大公主、四公主、云华郡主、丹桂县主……还有岑隐!

耿听莲眸光闪了闪,也不知道端木绯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哄”得岑隐认她为义妹!

耿听莲微微拧眉,心里又忍不住担心起岑隐,说不定岑隐只是一时好意,却被端木绯狐假虎威地借用起他的名头,岑隐如今兼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位置本来就如烈火烹油,一旦有什么差池,被皇帝迁怒,怕是就会……

卫国公夫人本就担心女儿,立刻就发现了女儿脸上的愁容,心里只以为女儿是为了及笄礼太过冷清的缘故,心疼不已。

是啊,及笄礼是姑娘家成亲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女儿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一切都怪端木家!

否则女儿的及笄礼又怎么会这么冷清!卫国公夫人迁怒地想道,额头青筋乱跳。

“莲姐儿,你别难过,娘一定与你父亲说,让他为你做主。”卫国公夫人柔声对着女儿说道,“娘就不信逮不到那端木宪的把柄,到时候让你父亲参他一本!”

“他们端木家不过是泥腿子,朝上也只有端木宪一人还算顶事,一旦端木宪倒了,端木家也就只剩下宫里的贵妃了。”

“在这京城里,膝下有皇子的妃嫔没有得力的外家襄助,又有哪个能得势的!”

“再说了,天知道大皇子能不能从南境活着回来。”

她的女儿决不能白受这个委屈。卫国公夫人在心里对自己说。

耿听莲眼帘半垂,深邃如潭的眸子微微荡了荡,眸底翻动着复杂的情绪。

静了一瞬后,耿听莲仰首看向了卫国公夫人,提醒道:“母亲,您也知道大哥他……大哥怕是不会同意的。”

卫国公夫人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保养得当的白皙面庞上布满了阴霾。

在女儿跟前,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她的长子自小就是个孝顺听话的,自从遇到那个端木纭后,就像是被她下了什么蛊似的,一直对她痴心一片,念念不忘,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这次长子的脚伤了后,更是口口声声地说着他配不上端木纭了!

照卫国公夫人看来,端木纭不过区区一个丧妇长女,又是寒门出身看,只有她配不上儿子。

卫国公夫人咬了咬后槽牙,眸中掠过一抹狠厉,冷声道:“这个端木纭目下无尘,自视甚高。端木宪倒了也好……这样,我倒要看看端木纭还端不端得这个架子!”

要是端木家落魄了,端木纭还能嘴硬地说不嫁自己的儿子,自己倒还真要高看她一分,够清高!

耿听莲抬手拉住了卫国公夫人的手,柔柔地笑道:“母亲,大哥会明白您的心意的!我也会帮着劝劝大哥的。”

卫国公夫人心里觉得妥帖极了,她膝下也就两个嫡女,这个女儿一向与她最贴心,也最出色,偏偏啊,命运多舛,之前给定了慕瑾凡……终究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给女儿选好人家。

卫国公夫人不由心生一抹愧疚,再次安慰女儿道:“莲姐儿,你莫要担忧。京城的姑娘里,你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就算现在被端木家那位四姑娘夺了风头,那也只是那些人家趋炎附势,冲着那个阉人去的!花无百日红,咱们且看着。”

“母亲,我明白。”耿听莲体贴地笑了笑,神情间一片豁达。她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又怎么会与区区一个寒门女子较劲!那不过是自降身份罢了。

卫国公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背,试探地问道:“莲姐儿,你回京这么久了,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耿听莲下意识地眼睫微颤,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某张完美无缺的面庞,对方那幽黑狭长的眸子永远一派云淡风轻。

卫国公夫人见女儿意有所动,柔声又道:“莲姐儿,我们耿家还不需要用儿女联姻来巩固地位,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对方的家世差一点也行。”

耿听莲勉强露出一个浅笑,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

知女莫若母,卫国公夫人已经从女儿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什么,以为她是姑娘家家不好意思了,故意笑道:“不着急。莲姐儿,你记得自己多看看。若是看中了谁,就告诉娘亲一声。”卫国公夫人慈祥而豁达地说道。

在她看来,女儿的眼光一向高,能让女儿看上眼的男子,必然不会是什么粗鄙的庸才。

这一点,她很是放心。

然而,耿听莲的眸子却渐渐地恍惚了起来,心神飘远,母亲的话似近还远地传来……

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苦也只有她自己能品味。

她看中的人,无论再出色,父母都是决不可能同意的。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

她是决不可能与他携手同老的。

想着,耿听莲就觉得心口一阵抽痛,恍惚间,仿佛看到岑隐出现在了铜镜中,对着她冷淡而疏离地微微一笑。

那张脸庞倾国倾城,总是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在哪里相逢过……难道是前世的缘分?!

耿听莲微咬下唇,如玉般白皙的面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如胭脂似红霞。

窗外突然传来“簌簌”的枝叶摇曳声,似是在低语,又似是低低地附和着。

卫国公夫人还想说什么,左前方的湘妃帘蓦地被人从外头打起,一个青衣小丫鬟快步进来了,禀说:“夫人,奴婢刚刚去门房的时候,正好听说二夫人那边也准备好了贺礼,正要派人送去端木家。”

卫国公夫人闻言抿紧了嘴唇,眸子凝结如冰面。

本来先卫国公和太夫人相继去世后,国公府就该分家的,但是他们才刚回京不到一年,又忙,就一直没顾得上分家的事。看来二房这是要提前找倚靠了。

卫国公夫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恨道:“让他们去,我倒要看人家领不领情。”

别是二房剃头挑子一头热。

再说了,这靠山靠不靠得住还另说呢!

无论卫国公夫人怎么想,这耿家二房的贺礼还是在半个时辰后送到了权舆街,又足足排了一个时辰的队,贺礼才算送进了端木家的大门。

这两天,端木绯也被这蜂拥而至的一大堆礼单惊到了,不但是端木绯,端木宪也是一样。

其实端木宪并非是什么礼都收的,这些礼单他都大致看过几眼,太贵重的礼,他都会再添上一成还回去。

而对送礼的人来说,要是礼被还回来那等于就是白送,于是乎,其他府邸看在眼里,也就知情识趣起来,送礼前大都会好好斟酌,控制在平时的走礼范围内,送些料子、首饰、器皿与摆设等等。

饶是如此,收到的礼还是不少,已经超过了端木宪升任首辅时收到的贺礼。

本来,照常理,这些礼都是要归到公中的,但是人家送礼过来是为了什么,端木宪心知肚明,他大手一挥,把礼全归了长房的私库。

所以,连这些礼单也一并送来了湛清院。

礼单叠在一起,足足有一寸来厚,端木绯随便看了两页礼单,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头昏眼也花。

“锦瑟,你按着这些礼单,整理一下再入库吧。”端木绯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把这一叠礼单交给了锦瑟。

“是,姑娘。”锦瑟恭声领命,捧着礼单退下了。

少了这些礼单,酸枝木书桌上登时就空旷了不少,端木绯感觉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蜷在窝里的小狐狸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从窝里抬起头来,用鄙夷的眼神瞥了端木绯一眼。

端木绯被它的小眼神刺激到了,伸指在它的额心点了点,“你个坏东西,每天吃了喝,喝了睡,还好意思鄙视我!”

“呱呱呱!”一旁的小八哥虽然听不懂端木绯在说些什么,却看得出小狐狸挨骂了。它幸灾乐祸地大叫着,仿佛是在为端木绯助威。

小狐狸从窝里一跃而起,就朝窗槛上的小八哥飞窜而去……

“呱、呱、呱……”小八哥吓坏了,从窗口狼狈地飞了出去,一声比一声叫得凄厉,小狐狸在后面紧追不舍。

看着一害怕就忘了自己会飞的小八哥,端木绯的小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小八这欺软怕硬的怂样儿,它还敢取笑别人?!

这时,端木绯身后传来一声打帘声,随之响起的还有端木纭温柔的声音:“蓁蓁……”

“呱呱!”窗外的小八哥看到了端木纭,扑棱着翅膀,狼狈地投向了端木纭的怀抱。

在端木纭还没反应过来时,小八哥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右肩上,一边“呱呱”地跳脚,一边用右翅指向了窗外,似乎在告状一样。

端木纭疑惑地望了过去,只见窗边妹妹规矩地端坐在那里,小狐狸在窗边的书案上蜷成一团在睡觉,窗外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黑色的羽毛在半空中打着转儿慢慢地往下落……

“小八?”端木纭收回视线,又疑惑地看向了小八哥。

小八哥委屈地叫得更大声,然而,睡在窝里的小狐狸不动如山。

端木绯闲闲地坐壁上观,心里闷笑不已:事实证明,一只蠢八哥是斗不过狐狸这种精明的物种的!

端木纭安抚地摸了摸小八哥,柔声宽慰着,一会儿安抚说中午让它吃鸡蛋,一会儿又说陪它玩毽子,好说歹说,总算是逗得小八哥又开怀了,赖在端木纭的肩膀上不走了,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端木绯。

哄好了小八哥,端木纭才想起了自己过来的正事,一边摸着小八哥滑顺的黑羽,一边说道:“蓁蓁,这次各府送来的贺礼,我打算都给你添妆了。”

这些礼单是由端木宪先送到端木纭那里,再转到端木绯这边的,端木纭自然都一一过目了,知道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想着妹妹的嫁妆又丰厚了不少,端木纭的眸子闪闪发亮。

端木绯的小脸却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试探地说道:“姐姐,我都定亲了……那姐姐可想过你自己的婚事?”

之前端木纭说要等自己嫁了人再挑,现在自己虽然还没嫁,但婚事已经定下了,端木纭总该开始考虑她自己了吧?

端木绯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看着端木纭。

见妹妹认真,端木纭也很认真。她在端木绯的身旁坐了下来,理所当然地说道:“蓁蓁,你还只是定了亲,还没嫁呢,我不急。”

端木纭觉得现在挺好的,她要是成了亲,就得花费不少精力忙活其他的事,就没时间好好照顾妹妹了。

端木纭抬手揉了揉端木绯柔软的发顶,一双温和的眸子仿佛蕴藏着夜空中万千星子般,璀璨生辉,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照顾妹妹。所以,她要亲自操持妹妹的婚礼,亲眼看着妹妹出嫁,亲手把妹妹的手交托到妹夫手中。

“……”对上端木纭温和又坚定的眸子,端木绯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垂首喝茶,心道:唔,姐姐高兴就好。

反正她也可以悄悄帮姐姐留意合适的人选……端木绯心里打定了主意。

端木纭看着妹妹精致的侧颜,觉得自家妹妹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哎,这么好的妹妹马上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端木纭又是一阵依依不舍,接着,顺势想起另一件事来,问道:“蓁蓁,我记得封公子应该是明天启程吧?”

她话音未落,她肩头的小八哥已经激动地叫了一声:“呱!”

端木绯应了一声,没去看小八哥。

此去数千里,蒲国那边情况不明,端木纭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却也怕让妹妹看出端倪来,不敢多想,又问道:“蓁蓁,你明天去不去送行?”

她当然得去。端木绯点了点头,“我已经和攸表哥约好了,明早一起去送封公子。”

“呱!”小八哥再次激动地叫了一声,一脸的嫌弃,拍拍翅膀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端木纭莫名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小八哥到底是怎么了。

端木绯弯着嘴角,天真地笑着,与抬眼望来的小狐狸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小八哥这是被“封公子”这三个字代表的某人给吓跑了。

某人的余威真是太可怕了!端木绯唏嘘地想道。

小八哥飞走了,紫藤又进来了,带来一个令姐妹俩都有些惊讶的消息:“大姑娘,四姑娘,封家的二夫人来了。”

端木绯和端木纭直觉地面面相觑,怔了怔后,姐妹俩才反应了过来,封家的“封”是封炎的“封”。

“蓁蓁,我们去见见吧。”端木纭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道。

虽然安平长公主带着封炎在公主府单过,与封家人久不往来,但封炎终究还是姓“封”。

端木绯被皇帝下旨赐婚给了封家,现在封家人来访,她们不见总是失礼的一方。

端木绯应了一声,紧接着也站起身来,挽着姐姐的胳膊就往后院最前面的真趣堂去了。

绕过几个院子,她们就从真趣堂的东侧绕到了前门,一眼就看到厅堂内坐着三个封家女眷。

两个三十余岁的美妇和一个正值芳龄的少女,其中两人正是封预之的平妻江氏和女儿封从嫣,这最后一名陌生的美妇自然就是封家二夫人了。

封二夫人看来中等身量,皮肤白净,身材丰腴,一张鹅蛋脸上笑容灿烂,穿着一件栗色缠枝花暗纹褙子,一头青丝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只在发髻间戴了一对白玉扁方,简单大方又不失贵气。

端木纭微笑着拎着裙裾跨过了门槛,眸光微闪。这封家人也是“有心”了,知道让江氏一个平妻上门不太妥当,特意又拉上了封二夫人,再加上封从嫣是封炎的妹妹,如此,无论说到哪里去,都不至于说封家不懂规矩。

“封二夫人。”端木纭和端木绯上前对着下首的封二夫人福了福,算是见了礼。

封二夫人一看到姐妹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笑道:“这是一对漂亮的姐妹花。”她又拉起了端木绯的一只小手,赞不绝口,“你是端木四姑娘吧,真是知书达理,贤惠大方,我们家阿炎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闻言,封从嫣的嘴角勾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江氏立刻注意到了,暗暗地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封从嫣赶忙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径自玩着手里的帕子。

封二夫人笑容真诚地又赞了端木绯两句后,就顺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金镯子,给了她,说是见面礼。

端木绯不动声色地谢过了对方,又寒暄了一番,接着就请人坐下了。

两个丫鬟手脚利落地给主子和客人都上了热茶,茶香袅袅。

封二夫人浅啜了一口热茶,含笑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我们三人今日是奉太夫人之命特意登门,若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端木纭客套地微微一笑。

封二夫人继续道:“听说前天是安平长公主殿下亲自来下小定,太夫人琢磨着封家再来人,就不太‘妥当’了,所以,才特意命我们晚几天来。”

封二夫人把一些场面话说得十分漂亮周全,仿佛他们封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平和端木家考虑。

端木纭只礼貌地应一句“原来如此”以及“太夫人真是‘思虑周全’”,就没有多说。

她原本就聪慧,又掌了中馈那么久,怎么会相信对方这番粉饰太平的客套话。

端木纭嘴角微微翘起,心里明白得很,就算因着安平,封家人下小定当日没来,那下小定前,和下小定后呢?

封家人在这个微妙的时机赶来,怕也是如京中的其他府邸那般,是因为知道了岑督主来给妹妹送过贺礼,才巴巴赶来的吧!

无论端木纭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始终笑语盈盈。

封二夫人又把端木纭也夸了几句,赞她能干,把那日的小定礼办得像模像样,之后才笑吟吟地进入了正题,道:“我家太夫人这么多年来巴巴地等着阿炎娶妻,知道皇上为阿炎定了端木四姑娘,很是欢喜,真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太夫人这几日一直叨念着未来的孙媳妇,想让端木四姑娘过几日去寒舍一趟,也让老夫人瞧瞧未来的孙媳妇。”

说着,封二夫人一脸期待地看向了端木绯,端木绯端坐在一把圈椅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一副乖巧的样子,只是抿嘴浅笑,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封二夫人只当作端木绯是小姑娘家家害羞,想着自己此行来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笑着起身告辞了:“两位姑娘想来忙,那我也多不叨扰了。”

端木纭含笑对一个管事嬷嬷道:“刘嬷嬷,你送送封二夫人三位。”

刘嬷嬷就笑吟吟地走到了封二夫人身旁,礼数周到地行了礼,又伸手做请状。

一旁的江氏眸光微闪地看着端木绯,也跟着站起身来,温柔娴雅。其实,她是有话想和端木绯说的,只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江氏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道:不着急,还是等端木绯来封府再说便是。等她来了自己的地盘,还怕没机会吗?!

江氏与封从嫣母女俩也是举止得体地与姐妹俩福身告辞,三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

在刘嬷嬷的引领下,封二夫人昂首阔步地朝仪门方向走去,志得意满。

本来,自从封预之去岁秋猎时得了“癔症”后,封家就想着和安平长公主府缓和一下关系,但是封太夫人几次派人去请封炎来封府,封炎都不为所动。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后,封太夫人也不高兴了,因此,她明知封炎被赐婚,也当作不知道,就想让封炎没脸。

不管怎么样,封炎是封家人,他未来的媳妇就算是安平认可又怎么样?!

封家的媳妇可是要入封家族谱的,现在封炎不认封家,以后封炎还不是要来求着封家,毕竟端木绯一日入不了族谱,这婚事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她死后,也进不了封家的祖坟!

封太夫人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没想到,京里突然传起一个消息,说是岑督主认了端木四姑娘做义妹。

这个消息令得整个封府都沸腾了!

这可是与岑督主攀上关系的大好机会,毕竟他们封家可是端木绯名正言顺的未来婆家。

端木绯还不满十二岁,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家家,又不像安平、封炎母子那么蛮横,想来只要封太夫人以长辈的身份说一两句好话就能哄得她乖乖的,让她去岑督主那里替封家人美言几句,便是封预之还犯着“癔症”,封家也不止他一个男儿啊!

比如自家老爷。

封二夫人想着,嘴角勾出一个浅笑,对今日之行的收获还颇为满意。

这个端木绯一看就如她们预期般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好摆弄得很。

望着封家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端木纭和端木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姐妹俩也没在真趣堂久留,喝完了手里的这盅茶后,就携手朝湛清院的方向走去。

暖暖的春风迎面拂来,端木纭忽然问道:“蓁蓁,你打算去封府吗?”

端木纭幽黑的眸子清澈沉静,在猎宫时,端木纭就看到了封家的行事作风,对封家是有些看不上的,但是封家到底是封炎的本家,封太夫人就是妹妹未来的祖母,一切还是要由妹妹自己来决定才行。

端木绯弯唇笑了,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又没说要去。”

她刚才只是乖乖坐着,又没说话,她们要怎么理解又或者理解错了,也不能怪她是不是?!

端木绯的小脸上笑眯眯的,笑得唇畔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大眼微眯,就行家里的小狐狸一般狡黠。

妹妹可真可爱。端木纭看着端木绯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含笑道:“那就别去了,反正封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可怜了封炎,偏偏摊上个这么个父亲!

想着,端木纭就为未来的妹夫掬了把同情泪,絮絮叨叨地与妹妹说着,明日她去给封炎送行时,要不要再给他捎点什么的,比如点心,比如干粮……

端木绯乖巧地连声附和。

次日一早,小八哥“心心念念”的封炎就率包括随行禁军在内近四十人的使臣团从西城门离京,前往西北蒲国。

自打蒲王驾崩的消息从西北传来后,朝堂上为了由谁来出使蒲国争闹不休,多有推搪之意,直到皇帝下旨前,谁都没有想过,会由封炎来担了这个差事。

此去蒲国“吊唁”的差事最多也就是一个无功无过,可是一旦稍有差池,封炎无疑就要背上一个办事不利甚至于导致两国失和的罪名,百口莫辩。

虽然京中不少官员夫人也知道和亲蒲国的新乐郡主当年与安平长公主有几分旧情,然而,多年不见,这点旧情恐怕消失殆尽了,就是新乐郡主念旧,她一个妇道人家,对于两国和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无论蒲国那边由哪位王子登基,新王能够容得下她这先王留下的继后,已经是仁慈。

不少人皆是唏嘘不已,一些悲观者更是觉得封炎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万一他有个万一,那安平长公主怕是也要垮了……

甚至有人怀疑这也许就是皇帝的目的。

连着几日,京中众说纷纭,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

这些个闲言碎语就是碧蝉也没敢往端木绯那里说,自己听过就算了……

府中的其他人也许不知道,可是在端木绯身旁服侍的碧蝉、绿萝几个却是隐约有些感觉,四姑娘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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