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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
“府台大人?”
眼见知府突然抽了羊角疯一般,几个莱州府官员都是嘴角带露出笑容。这个秦大府,平时看着威风刚直,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官声也是越来越好,可是还是黑眼珠见不得赤黄的金子,一见之下就出了丑了。
当下唯一的担心,便是怕秦知府真的犯了痰症,那事情就大条了。
好在秦知府猛然站起,脸上神色也变了回来,众人放下心来,刚想说些什么,但见秦知府面色铁青,也不打话,转身就是离开了屋子。
“这算什么?”
吴经历勃然大怒,刚刚被训斥的怒火窜了上来:“咱们也是看他是一府上宪,巴巴的抬了金子过来,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怎么是这副德行。”
李通判也是十分后悔,当下只摆着手道:“这人油盐不进,真是晦气扫兴,也罢,咱们把金子搬回去,分了便是。”
“就怕他找麻烦啊……”
“屁,上头刘军门也是睁眼闭眼,朝中大佬虽未打点,但宫中是年年都有份分金子,登莱两府,有几个不曾分润的,他有这本事把两府官员并镇守营将都一锅烩了?”
“这说的倒是了。”
“最近也是小心点好,我总觉着风声不对……”
“老杨你啥都好,就是事事小心,今日此行就是你力主前来,看看,丢脸了不是。”
这几个官儿都是招远或是莱州府的士绅世家,最不济也是发了两三世了,都有举人的身份,说起来是任事也不必害怕,最多革职回家做乡绅,地方官一样要敬着他们,家中牛马成群,阡陌成片,怕得谁来?
当下便是不当回事,只吩咐仆人将金子抬上,众人议论声中,竟是就这么带人走了。
待他们走后,秦知府这才阴着脸,背着手又转回头来。
看到大老爷这般不开心模样,府中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脸上都是不敢带出任何表情来,不过,替老爷心疼那一箱金子的,也是确实大有人在。
秦知府坐下之后,吩咐道:“来人,拿笔墨来。”
这当口自是要写信,今晚之事非比寻常,是要第一时间写书信禀报给张守仁知道的……下人研墨的时候,秦知府也是微叹口气,这几百两金子的诱惑,比起几千银子来可是大的多了。
“五夫人,老爷要写信……”
“让开!”
正在神思不属的光景,外头却是有人吵吵闹闹的过来,秦知府大怒,但仔细一听声音,却是自己最宠爱的第五房小妾,年方十九,是去年年底刚刚讨进府来,平时爱若珍宝,只是宠极生娇,近来颇多事非,也是叫他很感头疼……
说话间人便是进来了,一身葱绿夹袄,把脸上衬的更是雪白,双唇红艳,两眼若点漆,真格是难得的美人,秦知府心中虽是不满,但一见爱妾的模样,当下火气全消,只呐呐道:“有什么事我回了内宅再说,这么吵吵嚷嚷的过来做什么呢。”
“哼,我倒是不想吵,大家和和气气的,老爷也开心,姐姐们也开心,可这样却是弄的我不开心。上回打头面是二姐打了,说是我刚刚进门,不急,再上回是四姐打了,说是下回轮着我,上个月我要打,偏老爷说府城里的金铺子都没有好足色金子,推下个月再说,这下好了,人家送了上门,老爷却是推了出去,传到后面,人人都笑,说是老爷不曾将我放在眼里,这以后,倒不知道我在这府里可怎么立足呢?”
这老五似乎是读过几天书的,伶牙俐齿,简直说的秦知府答不上话来,当下只得有气无力的摆手道:“这事你不懂,这金子是要不得的……”
“统天下的官就你清廉?我在登州城不知道见了多少官员,哪一个夫人小姐不是穿金戴银,凭俸禄他们供给的起么?”
“瞎,你这妇道人家……”
秦知府节节败退,差点就要把自己心中所思和盘托出,正在这尴尬之时,外间长随跑了进来。
一见仆人进来,秦知府立刻拿出大老爷的架子,沉声喝道:“混帐东西,不经通传你跑来做什么?”
“是,是,是……”这长随面色青白不定,似乎是受了不轻的惊吓模样,嘴里嗫嚅着,一时半会的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是什么,杀才!”秦知府跺足大怒,正要再喝问时,外间传来笑声:“明府在内宅都这么威风,末将真是佩服啊。”
一听到这声响,秦知府似乎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烈焰腾腾的脾气立刻熄火。
当下低声喝令小妾退到书架后,自己连忙站立起身,十分恭谨的站在门前,袖口兜着两手,竟是揖让待客的模样。
“明府,这怎么敢当。”
进来的是王云峰,笑意吟吟的,十分客气。
但他越是如此,秦知府反而越是恭谨,当下便肃容道:“将军是少保身边的人,再者也封授参将,官职在学生之上呢。”
一边说笑,一边延请王云峰坐下。
不等他问,王云峰便是自道来意:“招远出金,想来秦大人是知道的。今我军军用不足,大人已经有意将招远诸矿纳入囊中,现在看来,莱州、招抚、登州,三地官员均有私下参与采纳之事,涉及甚广啊。”
“适才……”
“适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王云峰打断秦知府的话头,很随意的道:“若是大人接了那箱金子,末将就不会再进门来和大人说话了。”
秦知府额角见汗,但也是十分庆幸。适才没有被重利所诱惑,关键时刻还是顶住了,否则的话,这功名利禄就毁在今晚了。
见王云峰面露沉吟之色,他对这个特务头子十分忌惮,也很畏惧,眼见对方如此,也不敢装傻,只得问道:“王将军是在为此事为难么?”
“是啊。”王云峰坦承道:“大人着我急速把金矿的事料理清楚,但我看此事要从官面上做文章,似乎很难料理清楚啊。”
倒是想不到王云峰对官场的事也很清楚,秦知府也不觉默默点头。确实如此,眼前的事,明显的就是几地官场和士绅联手,京师皇宫里头一定也有人,上下其手,加上驻军,暗地里开挖金矿,这些人胆子也是真大,这么多年就是遮掩下来。自己在知州任上时也曾经风闻,但远在胶州,在对方的控制范围之外,所以没有捞到一文钱的好处,现在看来,想从官面上过问此事,首先要奏报京师,然后由内阁和兵部工部下来彻查,山东的巡抚和布政使司也会派员过来,然后登莱巡抚和兵备道配合……这么大的动静,漫说能不能成事,就算以张守仁的能力能办成,想吞下金矿,也得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而且闹大了,朝廷知道金矿能开采,以崇祯的那个死要钱的性格,这金矿肯定是要派矿监来开挖的,这样一来,浮山营想吞下去就难了。
“这个,学生想来想去,也是真的很为难啊。”
秦知府皱眉摇头,十分为难的道:“盘根错节,犹如老树盘根,这怎么是好?”
“末将临行时我家大人交待。”王云峰晒然一笑,站起身来,眼光也是深邃无比:“如果真的难料理清楚,涉及太广,那么便急急做去,用火烧,用斧劈,把那些枝蔓劈开,烧掉,也就是了。”
“啊?这样办法是太那啥了吧……”
“太残酷么?”
“不不,不……”
“末将在入大人府邸之前,还是有些犹豫的,那几个官,还有不少官吏士绅我们已经盯上了,但一时不好决断,今日也是大人助我早下决心,莱州登州和招远三地,需要痛下决心了。”
秦知府好险问出这“痛下决心”的具体手段是什么,当下自己就是惊出一头冷汗来。
待送走王云峰后,这才把书架后听的发呆的小妾拉出来,劈面一巴掌过去:“该死的混帐东西,老爷为什么不收这一箱金子,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
……
“这玩意老子不收,也不稀罕。”
尤世威上任已经超过十天,原本的登莱镇总兵府邸十分奢华,是丘磊在任上是所修,尤世威也不客气,直接便搬了进来。
他这个总兵在登州住,营务也不理会,底下将领来参见的就见,不来的也随便。每天闲了就是骑着马出城闲逛,到登州水城往辽东那边闲看,或是取了钓鱼竿在海边垂钓,一钓便是一整天的时间。
这一日也是有几个登州本城的官吏上门拜会于他,送的金子也是和秦知府相同规模,整整一箱,五百两左右。
看着这一箱足赤马蹄金,尤世威似乎就是看着一箱砖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的感觉,挥一挥手,象是赶走一群苍蝇:“你们该送谁便去送谁,老子这里不收。”
待来人仓皇离开后,他的亲将不解,纷纷表示不满,尤世威只是笑而不语。半响过后,才沉声道:“你们当张守仁是善男信女么?这事没揭开来,大家好过,揭开来,谁有份谁倒霉,老子是来混日子的,这金子分明烫手,想接也是接不下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