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治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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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和唐闲都是很效率的人。
宋缺承诺会回到百川市，帮着治理百川市。但必须先回到第一堡垒，与家人道别。
唐闲则因为卿九玉被法庭暗算这件事，开始担心起白曼声，便决定前往矿区去探望探望。
两个人各自有了行程后，没有聊多久，便开始准备着。
宋缺的体力虽有所恢复，可终究不再是天赋者，唐闲安排了阿卡司护送宋缺。
数百年来的扭曲制度，让金字塔里的人们，已经形成了一些难以改变的习性。
没有了天赋的宋缺，唐闲确信会遇到很多麻烦。
有阿卡司在暗中帮衬着，他也放心些。
临走之前，让唐闲有些意外的是，乔珊珊居然提出了反对。
态度还很强烈。
大意是宋缺的身体还有很多奇怪的症状有待观察，虚弱了许久，至少还得修养一阵子。
唐闲觉得有趣，毕竟自己这位盛唐御用女医，可没对谁这么热诚过。
在宋缺露出感激而温柔的笑容后，乔珊珊脸红红的样子让唐闲终于确定——
这位年龄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大龄女医生，大概是思春了。
宋缺最终还是随着阿卡司一起离开。
唐闲也带上了唐飞机，准备前往矿区。
临走的时候，卿九玉想要一道前去。
“唐闲，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白妹妹了，不如带上我？”
要不是唐闲抱着唐小九，卿九玉便决定勾着唐闲脖子，好好的气一下一旁瞪着眼睛的黎小虞。
“我拒绝。”唐闲说道。
“为什么？我不比小白有趣吗？”
唐闲说道：
“基于你的种种表现，我有理由认为你只是在给我添乱。动机大概是气白曼声会更有意思些。”
卿九玉媚笑着，没有否认。
虽然黎小虞的醋劲可比白曼声大，但是架不住唐闲最后会偏心。
每次都是黎小虞赢，太没趣了些。
所以还是欺负白曼声有意思。
唐闲没有搭理，和黎小虞交待了几句，便不再多留，与唐飞机前往了三月之泽。
……
……
天阙平原。
万兽界最近并不太平，伴随着许多强大生物被某种未知的恐怖存在吞噬的传闻，一些紫阶往上的生命都有一种危机感。
而法庭也下达了召集的命令。
兽潮的迁徙也越来越多，全都是前往法庭的几处圣地。
像是将有大动作，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娲蛇一族倒依旧和以前一样。并没有被这些异常影响到。
之前人类那里搜刮来的化妆品用完后，白曼声没办法跟以前一样在溪边练习化妆技术。
她便经常在天阙平原的小溪边，依北而望。
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热爱艺术的男人大多性格各异，但女人却多数相似。
最近白曼声也听到了许多传闻。
关于狐族的。
狐族如今征战四方，大量的三尾狐和六尾狐都被调去与其他万兽征战。
三尾和六尾的兽群并不强大。
但狐族的新领袖表现神勇，替法庭收服了许多兽族。
北方大陆的战火点燃，万兽法庭的野心也越来越明显。
很多兽类都已经不见。天阙平原一代，也没剩下多少物种。
想到这些的时候，白曼声总是会微微皱眉。
她依旧讨厌卿九玉，但对比起来，卿九玉比起这位狐族的新领袖，要规矩的多。
现在的狐族，里里外外都经历了一番清洗。它们的攻击性，不像是狐族，倒更像是狼族。
好在狐族和蛇族的停战，乃是法庭仲裁的。
也因此蛇族免于纷争。
每天的下午，白曼声便如同一个文艺少女一样，感受着岁月静好的气氛，于溪边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然后就像前几次一样，某个家伙带着一头自大的龙，不请自来。
白曼声瞥了一眼，发现这头龙真的越是越膨胀了。
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仿佛自己是天下第一。
唐闲也很好奇，唐飞机这种走路姿势，放在古代，出个门要被殴打十次。这种走路姿态他是怎么就无师自通的学会的？
想来还是龙元血誓解除后，它觉得自己自由了，便越发的膨胀？
不过唐飞机最终还是停住了这欠打的步伐，他懒得搭理这对奇怪男女的对话，便在溪边看着水。
当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时，唐飞机瞬间露出欣赏的神情。
“本大爷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唐闲不理会这头膨胀的智障龙，来到了白曼声的身边：
“印象里，似乎每次都能在这里找到你？”
白曼声皱起眉头，看了看唐闲，说道：
“溪边静中有动，时间总归是要流逝的，看着溪水仿佛能够看到轨迹，我很喜欢。”
不待唐闲说什么，白曼声又说道：
“卿九玉去了何处？”
唐闲苦笑。
后面的对话他大概知道是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被我救走了，安排去了别处。”
“别处是何处？”
“百川市，人类居住的地方。”
“我记得你说过，会先邀请我。而且这件事，你说过绝对不会骗我。”
唐闲感叹白曼声真是有一个好记性。
娲蛇一脉本就是寒系生物，白曼声又是一身素白。
她凝眉冷眼看着唐闲的时候，唐闲感觉秋意都浓了几分。
他的确又一次鸽了白曼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想了想，唐闲便拿出了几本书来，这些都是精装的有声读物，在图书馆里算是畅销书籍。
带朗读，也带各国语言的文字。这对于白曼声这样的聪明小白蛇来说，也是学习人类语言的好材料。
唐闲也早知道白曼声大概会问起卿九玉。
毕竟这件事在万兽法庭已经传开。所以早有准备，带了不少书籍。
白曼声看着这些书，心情好了一些。
就像卿九玉喜欢九叶双相兰和亮晶晶的饰物。
白曼声则喜欢那些能打动人心的故事。
不过基于唐闲之前给的故事都比较虐，虽然也很不错，但她还是说道：
“对了，这些故事里有没有欢快一点的，我想想，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治愈的。我不喜欢那种为了塑造悲剧氛围，而强行死掉有趣的核心角色的。”
唐闲假装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其实根据大数统计，越是文青病严重的人，越喜欢悲情的故事。
白曼声这个要求倒是让唐闲略感意外。
他从书堆里开始翻着两本很治愈的书，认真的回应道：
“的确，虽然鲁迅先生认为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摔碎给人看，但真正的悲剧，内核远比这要宽阔，让有趣角色死掉而带来的悲剧也终究是下乘的。”
这么说着，唐闲终于摸出了两本书。
一本是刀片厂老板的《龙族》，一本是乔治马丁的《冰与火之歌》。
“这是两本很有趣的故事，欢乐，温馨，治愈，一个是东方幻想，文风细腻精致，恰青春少年意气风发。一个是西方奇幻，文字大气磅礴，有流传千古史诗内核。书中的角色都很健全的活到了最后。很适合你。”
白曼声看着唐闲认真的话语，认真的神情，高兴起来，说道：
“谢谢你，我会去看的。”
“不客气，但好故事要留到最后，基于这次我来找你还有些别的事情，所以这么温馨的故事先不要着急看。”
唐闲心说自己并不是什么魔鬼，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故事是挺治愈的。
当然，是站在宋缺的面具人格角度来看。
白曼声点点头，说道：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我答应过你，带你去人类的世界转转，虽然也答应了先带你去……”
白曼声淡淡一笑，说道：
“唐闲，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比较羡慕卿九玉。”
“她被驱逐了，这可不值得羡慕。”唐闲苦笑。
“虽然我讨厌她，但她领导的狐族，至少不会乱来，不会四处与别的种族宣战。而且……她能够被你搭救，也很幸运。”
白曼声微微摇头，说道：
“至少你救了她，与她有过一段不平淡的经历。”
“如果出事情的是你，我也会搭救你。虽然你们二人不合，但都是我的朋友。我认为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值得感慨的。”
“但我终究没有跟她一样，与你有同生共死的经历。”白曼声也很执拗。
唐闲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看着白曼声，数秒钟后他说道：
“美好的故事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似乎都是靠同生共死来维系。
似乎在小说里，没有一起杀过人，一起被人杀，都称不上友谊。
但生活不是这样的。”
唐闲忽然又把这两本书收了回来，说道：
“或许我应该推荐你看一些比较日常向的故事，你就会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贵在长久的陪伴与彼此共存。”
白曼声愣住，随即她反应过来，想来自己又被唐闲骗了。
那两本书大概不是什么温馨治愈的故事。
她很少见到唐闲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和我的朋友们不会经历任何生离死别，也不会有任何难料生死的经历。”
白曼声似懂非懂，说道：
“因为舍不得？”
“是的，因为舍不得。”
唐闲说道：
“大卫易格曼在《生命的清单》里说过：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他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他的葬礼，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忘记了他，便算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他有关。”
“好像也有点道理。”白曼声点点头。
唐闲摇头道：
“这句话太看不起死亡了。死亡就是死亡，所谓的第二第三只是一种文艺的说法，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消逝的物体就会被遗忘。
死亡本身，就是这个世间最强硬也最干净的抹除方式。不存在第二次。如果死了，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没有了。
所以不要期待有什么同生共死，与其期待这个，不如期待我天下无敌，登场就能帮你解决困境。”
“好，那祝你早日天下无敌。”白曼忽然又笑了起来，又轻声说道：
“看你如此严肃的样子，是不是在说，我的生命对你来说还算重要？”
这就是唐闲觉得男人比女人好的原因。
即便是黎小虞，思维也都会有明显太感性的时候。
换成白曼声就更不奇怪。
偏偏唐闲不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尽管内心认同。
想了想，唐闲说道:
“所以你去不去？”
“人类的世界吗？”
“是的，不过不是百川市，而是金字塔。”
“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没有去过的地方，我都要去。但都听你安排吧。”
白曼声顿了顿，说道：
“我去收拾一下，你等等我。对了，这两本书给我。”
唐闲心说是你自己要看的，便给了白曼声。
他喜欢做事不拖沓的人，白曼声的准备也很迅速。
不多时便将蛇族中的一些事务交代清楚。
蛇族的生物对白曼声很尊敬。
唐闲看得出来，白曼声虽然为人性子清冷。
却也是个性情中人。
在族中事务的处理上，白曼声也也是雷厉风行。并没有文艺女青年的一些做事唯唯诺诺的毛病。
蛇族能够将狐族击败，与白曼声倒也有些关系。
唐闲前往三十九堡垒，主要是去找商路询问祖顿圣树的情况。
按照周期来看，祖顿圣树如果再次结果，应该已经生长出来。
带上白曼声，一方面是践行诺言，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担心她。
这种感觉很少有过，唐闲这次来到矿区，就总觉得被某种强大的生物盯上了。
以往都是他主动狩猎别人，这一次，他感觉有某种强大生物要来狩猎自己。
唐闲倒并非有多担心，只是白曼声的战斗能力还在卿九玉之下，他不是一个同样错误会犯两次的人。
从三月之泽奔往天阙平原的路上，唐闲便见到了几波兽潮迁徙。
矿区的生物活动规律他是很清楚的，也因此确信这是一种反常。
矿区即将发生一些大事件，或许与自己有关。
唐闲没有继续多想，顺其自然，带上白曼声和唐飞机，前往了三十九堡垒。
他变成了唐吉坷德，白曼声和唐飞机则成了他的侍女和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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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被屏蔽了，整改了一下，然后发到这里。
三十九堡垒。
第一次来到人类生存地点的白曼声，在第二层的商业街区见到了许多有趣的事物。
一些不曾见过的饰品，一些不曾见过的服饰。
即便性子清冷，她也感觉到喜悦和新奇。
也就不再追究唐闲说的“人间凶险”论。
显然之前说过的，从浩劫级人类手中抢过几本绝版书，也是编造的。
但女人就是这样的，她高兴时，即便知道你骗了她，也可以天下大赦。反之，亦可以直接宣告死刑。
唐闲是幸运的。
金字塔目前来说，第二层虽然面积上比不上百川市，但店铺极多，热闹非凡。
唐闲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带着白曼声去了商场的化妆品专柜。
不光是要给白曼声买，还得给黎小虞，卿九玉，乔珊珊，冬染，包括唐索野，铃衣这个年纪的孩子买。
在有了百川市的如今，唐闲看金字塔顺眼了很多。
就相当于看一座超级大货仓。
尤其是在以矿为财富的金字塔里，唐闲说不好自己到底有多有钱，但至少逛逛商场，将喜欢的东西放进购物车前，不需要看价格。
有研究表明，在从贫穷逐渐变为富裕的过程里，消费带来的快乐，比达到内心期望的富裕时，要更强烈。
唐闲便是这样的。
而白曼声出于第一印象，也觉得很快乐。
因为这些物品被唐闲说的很贵。
比如价值连城的洗面奶，千金难求的白蛇传。
这些谎言虽然已经被拆穿，但白曼声还是带着些许惯性思维，认为这里的东西都很值钱。
唐闲也发现，不管是妖娆的女人，还是清冷的女人，送礼都是万能的提升好感的方法。
白曼声对唐闲的好感度又回到了“倾心”的评价。
导购也最喜欢唐闲这样的客人。
虽然他扮作的唐吉坷德是一位瘸脚的老绅士，但这幅扮相一看就是贵族。
五六十岁一把年纪了，还带着二十左右的女孩子逛街购物。
这样的事情导购们也见得很多。
只是不曾见过白曼声这般漂亮的。
白曼声展现了强大的消费水平。
提着大包小包的化妆品，衣服，还有各种书籍碟片，白曼声觉得人类的世界真美好。
尽管她没有意识到，这些美好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好在唐闲真的很有钱。
相比起白曼声，唐飞机就很好打发了。
虽然商场负责服务的人员，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长相英挺帅气，人又高大健硕的大男人会在玩具区里逛着。
购物之后，唐闲便给白曼声和唐飞机安排了住处。
这一蛇一龙相看两厌，唐闲便安排了两间屋子。
在把这一切手续办理好之后，唐吉坷德老先生才缓缓的前往了第四层，由于白曼声执意要跟着，唐闲也没有拒绝。
祖顿圣树的果子能够带来进化。
之前只有一颗，唐闲没敢轻易用掉。但这件事他一直惦念着，如今过了一个多月，唐闲想看看事情进展。
在层级入口处，唐闲看着通道口的海报，皱起了眉头。
三十九层作为目前唯一一个开启了第八层的堡垒，也是唯一有着审判骑士制造方法的堡垒。
黎万业自然会想法设法制造大量审判骑士。
只是唐闲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能够看到这么一张广告。
就像是二十世纪中叶美国的招兵广告一样。
夸张的海报描绘着审判骑士的外形。
在经过艺术风格的处理后，审判骑士的确有一种机甲的美感。
就像一千多年前的男人们喜欢高达一样。姑娘们总是不理解，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那些玩具。
但机甲永远是男人的浪漫之一，即便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也有不少人搜集高达。
青铜铠甲批身的审判骑士，就有一种软化机甲的感觉。
海报上还写着和么一行字：
——天赋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但命运真不能更改吗？加入我们吧，成为审判骑士，改变自己的命运！你将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高的荣誉，并跻身于高层！
唐闲没有站在这里太久，他扮演的这位老绅士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他只是默默的前往第四层，脑海里回想着晶鹤的一些消息。
秩序者是通过生命制造出来的机械体。
如果晶鹤所言不虚，那这句话几乎已经表明了审判骑士的制作材料。
宋缺之前也探查过，显然也是将大量审判骑士的诞生和底层人员失踪这两件事想到了一起。
唐闲握着拳头。所有的好心情都在看到海报后消失。
这是何其恶劣的谎言？
大量的抓捕底层人员制造审判骑士的过程，让很多人都有注意到。
越来越多的势力开始调查这些人去了哪里。
为了将这些麻烦解决掉，于是黎万业想到了一个更毒的方法。
反正没有人知道审判骑士是怎么制造的。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那些审判骑士，到底是机械还是生命。
所以黎万业竟然直接将招募审判骑士公开化。
就像是在招募正规军一样。
改变底层的命运，获得从来不曾有过的荣誉，拥有强大的力量。
多么让人期待？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成为审判骑士的代价，便是放弃作为生命的独立和自由，彻底沦为机器！
“你的情绪忽然变得不对劲了。发生了什么。”白曼声说道。
“看到了一些难以相信的事情，解释不清楚。”唐闲微微摇头。
“我记得书里说过，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白曼声说道。
“是的，但是使用暴力，还需要合适的时机和理由。”
“听起来很麻烦。”
唐闲点点头，这的确很麻烦。事情的严重程度也远超他想象。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邪恶，而是那些并不知道何为邪恶却做着邪恶之事的人。
黎万业曾经拒绝了进化区的要求，说明其有道德底线。
但如今的黎万业，是否还能意识到……
他正在编织一个他以为是正义，或是为了人类未来，实则绝对邪恶的谎言。
第四层很快到了。
唐闲的情绪也随即调整过来。
病了的国度不止圣地堡垒一处。
黎万业的罪名已经无法洗干净。将来或许会有一天，黎小虞和黎万业走在对立面。
无法避免的事情唐闲不去纠结，只是希望黎铮和黎小年千万不要参与进去。
黎小虞已经将未来全部给了百川市，但这不代表，她的过去便要因此而开始腐坏。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烦人的念头。
华科院还是一如既往，这里依旧是一群生物学术狂的研究所。
以唐吉坷德的身份进入华科院拜访商路并不难。
唐闲一路通行，来到了商路的实验室门口。
门口的标识自然已经被撤了下去。也如以往一样贴上了新的标识。
不过让唐闲意外的是，新的标识并不是商路贴的直男言论，而是其他人贴的。
——此间实验室主人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卵细胞提供者。
唐闲第一次觉得有点懵。
他觉得有些有趣，想起来上次自己留的标识，其实有些过分。
但好像真的因此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唐闲推开实验室的门，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带着白曼声一并走近了实验室后，唐闲便发现白曼声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实验室内部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作为你的妻子，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现在的大脑处于超负荷状态，你已经连续三十一个小时没有睡觉。
你的大脑第一信号系统和第二信号系统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便进行最低运算的功率维持，也都会加深你猝死的几率。这明显违反了我们的婚前合约规定”
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很年轻，甚至比商路还小一点，只是说话的口吻，倒是有些像自己。
唐闲这么想的时候，感觉有点怪，因为自己就很喜欢用学术口吻分析问题。
“不行，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是酶的用量出了问题，还是土质里的碱成分太重？
又或者是……”
这是商路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痛苦和疑惑。
商路倒是很正常。经常是一种疯魔的姿态在搞学术。
唐闲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白曼声不要发出声音。
白曼声点点头，她的神情也有些古怪，显得心不在焉。
唐闲见过这个表情，自己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时不时回头就能看到唐小九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有些意外，因为鼻息里的味道应该并没有吸引人的食物。
“或许你需要做一份比较普通的，且与之无关的行为，这样能够使你的基底神经节活跃起来，那么你的前额叶，也就是高级神经活动部位反而能够更专注于你正在解决的难题。”女孩子的声音又传来。
唐闲一愣，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有趣。
她说的很对，事实上自己就经常这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在散步，喝茶，或者说看风景的时候，人们反而会比专注思考的时候更加文思泉涌。
商路说道：
“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考虑到你的身体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导致多种分泌液比例失衡，因此我建议你现在去睡上一觉，醒来之后补充食物。”
女孩子顺便还补充了一句：
“放心，其间我会替你照看你的植物，并观察植物变化数据，虽然我不是植物学科而是脑科的，但仅仅只是记住植物生长变化，对我来说并不难。”
从头到尾，女孩子的语气都很平稳。
唐闲恍然大悟，所以说不是商路找不到女朋友，而是学霸需要同样的学霸类型。
不过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商路找了一个女版的自己。
他哑然失笑，这才走进内室说道：
“看来这一个月里，你的人生发生一件大事情。”
商路一惊，随即转身露出喜色，说道：
“闲哥，你来了，太好了！我正好有些问题不解，想要问你。”
唐闲的目光落在了商路身后的女孩子身上。
看起来比商路小两三岁，不过身前的胸牌表示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小姑娘已经取得了好几个领域的博士身份。
在金字塔里，也同样有很多学位上的身份，其考核制度甚至比古代更严格。
所以唐闲确信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子，或许比商路更加聪明。甚至单纯论智商……与自己都极为接近。
这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是同类见到同类特有的一种磁场。
“很抱歉我刚刚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相信二位已经结婚，顺便说一句，无名指上的戒指很漂亮。所以商路，我相信你的妻子能够为我解答疑惑，你该去休息了。”
商路讶然道：
“为什么？”
“你们不是签了合约吗？说起来，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想法，结婚还签合同，这是谁的点子？”
唐闲伸出手，说道：
“我是商路的朋友，我叫唐闲。”
“我叫钟秀秀。我是商路的妻子。”
钟秀秀随即补充道：
“我认为任何事情乃至任何关系都可以拟定一份合约。这能有效的提高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效率。并且极高效率解决婚后的纠纷。”
唐闲忽然很好奇一个问题：
“所以你们是怎么结婚的？”
商路登时脸红起来，气愤的说道：
“不知道哪个混蛋在我的门上贴了个……”
话还没说完，看着钟秀秀平静中带点疑惑的眼神，商路瞬间闭嘴了。
“百分之九十四的人类会在七十天左右才会生对当前婚配对象产生腻味的情绪。故而在新婚期，也就是指婚礼仪式完成后的两个月内因此在这之前，我们不能流露出对婚配对象的不满。选自结婚合约第二十一条第三小节。”
唐闲简直想要鼓掌。
钟秀秀又说道：“但见到朋友想要夸张表达事实是灵长类动物所拥有的健康且合理的情绪，所以这一次就只是口头警告。”
商路毫无脾气的点点头。
随即钟秀秀又望向了唐闲，说道：
“结婚这件事，是因为我的先生在门上贴了要求，我认为我的先生有着极高的工作效率，所以我满足了他贴在门上的要求。后来他喜极而泣，我便向他提出了结婚请求。”
唐闲能够想象，商路并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一脸惊慌，梨花带雨的看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用平静的，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唐闲拍了拍商路的肩膀说道：
“我相信你和钟秀秀的基因一定能够造出最为伟大的人类大脑。”
商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唐闲看着商路，越发有些想笑。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了妻子了是一种什么体验？
唐闲虽然没有看到那个过程，但如果是在编乎上好好写一篇这样的帖子，他已经可以脑补出来。
尽管网友们不差那几万起点币，但鉴于圈内熟人太多，利益牵扯太重，加之国情不允许，唐闲觉得没必要继续脑补。
但他不得不说，就算是自己和黎小虞，也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
这个叫钟秀秀的女孩子真是对得起她的名字。
尤其是事后，一个月内就迫使商路结婚，这惊人的办事效率，让唐闲对钟秀秀更是刮目相看。
终于自己不是那个最不正常的人了。
“好了，商路你去休息吧，我相信你妻子能够更有效率的解决我的疑惑。”
商路没有勉强，他的确已经是十分疲惫。
在钟秀秀的计划下，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商路在实验室里空置出了最不常用的一角来做卧室。
就寝之前，他叮嘱了一些事情，大概便是唐闲有知晓一切的权限。
待到商路离开后，钟秀秀又用那种语速极快且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说道：
“这是一件值得注意的是，我的先生竟然对一个男人给了实验室的所有使用权和全部植物研究知情权。这种权限即便对我自己都不是百分之百开放。”
钟秀秀带着唐闲走到了祖顿圣树的实验室里。
一边走着，她一边说道：
“根据这个情况，我应该提高他有同志倾向的可能性。你觉得呢？”
唐闲不想说话。
某些情况下，黎小虞也有这种毛病。但黎小虞也有感性的时候，虽然大多这种时候，都被唐闲归类为脑残时刻。
但对比一下，唐闲发现还是黎小虞可爱些……不，是可爱很多。
钟秀秀简直像个机器人，商路真是太可怜了。
唐闲认为自己当初贴标识的行为，实在是有欠考虑。
与上次来不同，商路的实验室有了不小的变化。
这是扩展的实验室，是钟秀秀来到华科院后说服院长提供的。
打掉了一面墙的墙壁，将两个实验室链接起来。
算是提高了商路的待遇。
最主要的原因是商路想要尝试唐闲之前说过的，将祖顿圣树的培育范围变大，或许就能收获更大的祖顿圣树。
这是唐闲瞎猜的，只是基于矿区的祖顿圣树根茎巨大做出的判断。
但他猜对了。
“我先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有很多高贵的品质，比如他做一件事喜欢知道原因。
在发现祖顿圣树的幼苗居然有触底反应后，他便想要弄清楚其原理。
但为何祖顿圣树在越大的环境里就能长得越大，而在小环境里，根茎也没有呈现出被压缩的状态，他实在无法理解。
这些天这个问题也是困扰着他的麻烦之一。
唐闲先生，我虽然觉得你在某种程度上值得我警惕，比如我先生总是提起你夸赞你，但这也侧面说明了你在植物领域有着不俗的见解。”
钟秀秀看着唐闲：
“对于这颗祖顿圣树，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看法，我对环境对树木的影响并不在意，我更关心的是，祖顿圣树的果子。”
“原来如此，的确这是更有价值的东西，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但这也是困扰我先生的第二个难题。
我想你知得他最得意的领域便是植物克隆。但祖顿圣树他无法克隆，只能任其母体自由生长。
为了解决祖顿圣树不能克隆的问题，这几天他绞尽脑汁，不过没有任何有效的成果。”
唐闲注意到白曼声盯着祖顿圣树的果子，神情越发不自然。
这是竭力在克制的神情。
钟秀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看着白曼声，说道：
“你的朋友不是人类吗？”
唐闲微微皱眉，说道：
“为何这么说？”
“在显微环境下，我发现很多有机体会本能的想要靠近祖顿圣树的果子。
它们原本呈现不规则运动，可一旦靠近那颗果子，就像是感受到了磁力一般。
这种力场我确认不存在，而有趣的是，人类的细胞不会受到吸引。
所以我推测，你的朋友要么是对果子有着独特的怪癖，要么她不是人类。”
白曼声终究还算清醒，她诧异的看着钟秀秀。
的确，那颗祖顿圣树的果子对她有着极为浓烈的吸引。
这种吸引甚至在干扰她的思维。
白曼声摇了摇头，不想给唐闲惹麻烦，说道：
“我只是看到果子，就很喜欢，我叫白曼声，是唐吉坷德先生的侍女。”
钟秀秀倒也没有怀疑，毕竟她也从事脑研究，知道很多人都有怪癖。
唐闲也不想在身份这个话题上多逗留，便说道：
“祖顿圣树果子的奥秘暂时是无法解开的，它在矿区被称之为进化之果，无数生物甘愿被植物驱使的原因，便是想要吃到它的果子。
但为何一颗小小的果子能够带来进化，这些不是现有科学可以立马解释的，我们首先得有通过该渠道进化的研究对象，才能判断出其进化与进化间的区别，进而找出原因。不然在此问题上多做思考，只是浪费时间。”
钟秀秀点点头，说道：
“有道理。”
“祖顿圣树的果子一共有多少个？”
“目前的进度，一个月可以结出两颗。目前的存货有四颗。”
“我要带走两颗。”
“没问题，我相信我先生不会介意他潜在的同性憧憬对象，拿走几颗可持续产出的果子。”
唐闲听出来了。
虽然钟秀秀语调没有变化，但这应该是在吃醋。
他笑道：
“你得知道，人们往往最爱的是自己的妻子，但在一些相关社交场合里，他们会表现出妻子并不如朋友重要的样子，只是这都是假的。男人到最后都是要向自己老婆低头的。起码商路是这样。”
唐闲确认，钟秀秀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交常识的纯理性思维者。
钟秀秀歪着头，思考着唐闲的话，随后说道：
“好的，我会记住这些话，将其更新到我的社交行为说明书里的。”
唐闲并不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居然还会给自己列一份社交行为说明书。
将祖顿圣树的果子收进道具袋后，唐闲带着白曼声离开了实验室。
“我想要吃掉那颗果子。”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这颗果子很珍贵吗？”
唐闲摇头说道：
“我忽然有些怀疑祖顿圣树的用意，这颗果子或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神奇。”
“什么意思？”
“进化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我其实一直在想，祖顿圣树真的能够为生物带来进化吗？
植物的繁衍其实很有趣，就像花会吸引蜜蜂，蒲公英会四处飘散，所以这颗果子，会否会带来一些危险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如让我去进化区做做实验。
如果真的可以带来进化，我不会吝啬的。但你必须要忍耐住。
不管是现实还是神话，偷尝禁果都要付出严重的代价。”
唐闲的神情很认真，白曼声点点头，虽然那股想要吞噬果子的欲望很强烈，但唐闲的话对她来说是更高优先级的要求。
在将果子放进了道具袋后，那种吸引力也没有了。
白曼声定了定心神，说道：
“接下来要去哪里？”
“用餐，耗完十个小时的时间，晚上的时候，我们去新手村看看。”
“新手村？”
“就是我以前挖矿的地方，那里被审判骑士保护着，我想要看看，审判骑士到底是怎么制作的。”
能够移除生命恢复力的审判骑士，自己能否对其产生抗性？
这是一个尝试起来有一定危险性的事情。
叫上唐飞机和白曼声便是一个保护手段。
……
……
唐闲回到了第二层。
餐厅在如今其实很少有人去，大多餐厅都是变相的酒吧。
当然，人们还是会在这里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
婚宴，升学宴之类。
升学是指像柯冶或者商路这样即便天赋不高，也能在高层就业的。
相比起来，学术区的天赋崇拜现象不怎么严重。
比如商路就并不是一个天赋很高的天选者，但他对学术的痴狂，在华科院也有了一席地位。
唐闲带着白曼声来到了第二层的一间茶餐厅。
点了两杯红茶，一些水果。
在商路和他妻子面前倒是不用怎么伪装，但在其他场合，唐闲依旧扮演着唐吉坷德。
白曼声说道：
“比起来，人类果然是很会将一些简单的事情，做的颇有仪式感。”
“仪式感来源于各种规则，有规则的世界，会更加有趣，人们喜欢打破规则时的快乐，但如果没有规则又会觉得很无趣。”
白曼声若有所思。
唐闲说着话，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姜明。
他正带着他的妻子在这里用餐。
旁边还有之前见到的审核官白灵。那个三年前被唐闲帮助过的女上司。
当然如今各自已经没有了联系。
三人在一起显然是在聊着一些公事。
在唐闲打量姜明的时候，姜明也注意到了唐闲。
于是乎顺着姜明的目光，白灵也看了过来。
他们大概是等会儿又要审核临时工了。
这是堡垒给予底层人民的福利，对于表现良好的临时工，有晋升前往第二层的资格。
这也是第二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服务人员的原因。
唐闲对着姜明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歉意的收回目光。
就像是一个绅士看到了非礼勿视的场景。
姜明有些奇怪，但最终也只是点头致意。
他没有认出唐闲，白灵也就更没有可能认出唐闲。
白曼声好奇的看着唐闲，说道：
“你的举动不怎么像你。”
“人都会怀旧，我又不是钟秀秀。”
唐闲忽然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找出一个拿来当怪胎举例的对象了。
赞美商路。
“怀旧么？那就更不像你了。”
“作为我长大的地方，虽然我不认为怀旧对我有什么好处，但我要做的事情在晚上才能做，现在和一个美丽的女人一起品茶，非常符合我扮演之人的行为作风。”
唐闲顿了顿，又说道：
“这个堡垒不久之后，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呢？”
人类的世界纠纷还真多，白曼声这么想着。
“你知道丧尸吗？”
“那是什么？”
“一种末世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它们是由于人类受到某些变异影响而复生的活尸体，如科学药物、生化因素、病毒感染等，通过啃噬他人传播病毒。
丧尸不具备任何人类的特性，尽管它们有着人类的身体。
但它们在科幻小说里，行为准则往往是由最基本的生存欲望——进食来驱使。或者听命于某个母体。”
白曼声不太懂，她看了不少故事，但大多都是言情小说。
唐闲也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
“丧尸因为在短期内外表和人很相似，所以很多人还认为它们是人类。
甚至有人饲养变成了丧尸的亲人，认为它们还是自己的亲人。”
白曼声说道：
“这跟你要说的堡垒的变故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自然最好，但现在看来，人们相信他们变成了审判骑士，也依旧是人类，相信自己还拥有意识。
而他们的亲人，似乎也接受这一点，尽管我相信那些审判骑士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不只是层级通道的入口，唐现在第二层的别处，也能看到一些鼓励非天赋者变成审判骑士的广告宣传。
这种邪恶的广告到处都是。在通往餐厅的路上，唐闲甚至看到有些贫民区——专门提供给晋升渠道来到第二层之人的住宅区里，贴着密密麻麻的审判骑士招募广告。
“如果人们得知了真相……这座堡垒就会爆发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