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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油子

正月初三上午,赵政策就出发,要回市里上班了,这也是市委书记徐东清给赵政策所批的假期,就是到初四要赶到市委上班。

别的人都没有什么,就是小姑娘崔明珠很是舍不得赵政策,这几天都跟赵政策粘着呢。可小明珠很懂事,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硬是没有让它掉下来,让赵政策看着很是心疼。

“明珠乖。”赵政策捏捏了小明珠可爱的脸蛋。“正月十六就到爷爷学校去,让爷爷安排你上学,好吗?”

小明珠使劲地点着头:“政策哥哥,我会很乖的,听爷爷奶奶的话,听阿姨的话,听哥哥姐姐的话的。”

班车都已经走远了,赵政策透过车窗还看到小明珠在使劲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挥手。

到了县城,赵政策就下了车,反正县城去衡北市的车挺多的,不用担心。赵政策还记得年前副县长谢锦绣说过的话,正月份要到谢家去一趟,刚好这次是顺路,也就走一趟,顺便也再和谢天华这哥们聊一聊。

找了个商店打了个电话给谢天华,让他过来接自己,收费老贵的,让赵政策一阵心疼,出去的都是钞票啊。

见了谢天华那派头,赵政策都大吃一惊,西装革履,领带飘飘,都已经人模人样了,哪里还有当年的泥鳅贩子风采?

“哥们,等你老久了呢。”谢天华乐呵呵地跑了过来,“咱哥两今天好好唠嗑唠嗑,晚上哥们送你回市里。”

“行。”赵政策也没有客气,“反正是吃你的,玩你的,我不心疼。”

“先找个店子吃饭,回家吃太不自在了。”谢天华就领着赵政策往大街上走,“这天气够冷了,先弄个火锅暖和暖和。”

“你爸今天在家吧。”赵政策就问了句。

“在呢,正等着你,也不知道他找你什么事情,对我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谢天华满脸的郁闷,“一个上午都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闲不下来。”

这话听得赵政策心里一紧,看谢天华父亲谢锦绣那沉稳劲,要不是碰到了大难题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的。

“深圳那边的公司关了吧。”赵政策很是关心这个话题。

“老大你发话了,我敢不听吗?”谢天华马上笑嘻嘻地说,“听你的没错,哥们就服你。”

“那就好。”赵政策一本正经地说,“今年啊,你就给我呆在家里,修修公路什么的。实在没事情做的时候可以去石头乡砖厂转一转,就是别去深圳。”

“没这么严重吧,在这个西衡县呆一年,哥们哪里呆得住啊。”谢天华明显愣了愣,“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修路不照样赚钱吗?”赵政策没好气地说,“在花花世界呆久了,就忘本啦,被资本主义给腐化了?”

谢天华嘿嘿一笑:“修路能赚几个钱啊。”

“你到石头乡去找小军好好商量商量,和乡政府一起办几个石场和沙场,那利润不比你在深圳差多少。”赵政策马上就说,“反正你们两个今年都给我安分点,要真不听我的,以后我也不管你们了。”

“别,别。”谢天华赶紧摆手,“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赵政策缓和了语气,“沿海地区这几个月走私案件太多了,今年是风浪口上,还是不要去碰这个高压线的好。”

“明白了。”谢天华马上转移了话题,他对钱实在太感兴趣了,“这个石场和沙场真的能赚很多钱?”

“你回去问问你爸爸就知道了,他以前不是交通局长吗?”赵政策嘿嘿一笑,“我的话你不信,你老子的话总该信吧。”

谢天华嘿嘿笑了两声,不做声了,闷头点菜,让服务员上火锅。

两个人要了瓶二锅头,还没有喝上几口,一个清脆悦耳略带惊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天华,你回来了啊。”

赵政策一看,是个穿黄色外套的女孩子,长得很秀气,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很有灵气,正扑腾扑腾地盯着谢天华看。不过,女孩旁边还有几个穿着打扮都比较时髦的年轻人,那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是啊,年前回来的。小敏,你毕业了吗?”谢天华却是不管不顾旁边几道可以杀人的眼光,笑嘻嘻地说。

“恩,我分配在城关税务所里面。”女孩点了点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啊。”

“有些忙啊。”谢天华支吾着说,“来,坐下来一起吃火锅,这几个都是你的朋友吧,一起来,见面就是朋友。”

“好啊。”女孩很高兴地坐到了一条挨着谢天华的椅子上面,招呼着,“都坐啊,这就是我经常和你们说的天华哥,人可好了。”

“赵敏,我初中同学。”谢天华做了点简单介绍,“赵政策,机关干部,铁哥们。”

谢天华也不理那几个站着不动的年轻人,只顾和赵政策以及赵敏说话了,赵政策就知道只怕要糟糕了,因为那几个年轻人一看都是没事找事的主,哪里受得了冷落!

果然,一个矮个子,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有些傲慢地开口了:“谢天华是吧,谢副县长的儿子,不是在深圳发财吗?怎么混不下了,会西衡县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

“没啥,我就是个泥鳅贩子出身,比不上哥们你啊。”谢天华笑呵呵地说,“以后多多关照啊,敢问哥们大名?”

“尤勇军。”年轻人撇了撇嘴。

“呵呵,尤县长的公子啊,快坐,快坐,怠慢了啊,不好意思。”谢天华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赵政策心里一紧,西衡县的县长尤转顶是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下去的,和副市长章全关系挺好的。

“你爸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向我爸汇报工作呢,把我都给吵醒了。”尤勇军撇了撇嘴,脸上布满不屑,还特意把汇报两个字拉得长长的,让赵政策身上都冒鸡皮疙瘩了。

谢天华脸色变了变,不过毕竟在深圳打滚了好几年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菜可能不符合各位口味,哥几个另点一桌吧。”赵政策语气淡淡的,让尤勇军有些发狂。赵政策自己低调,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受气,这个性格也是天生的,很难改变。

“我和谢天华说话,几时轮到你来插嘴啊。”尤勇军恼羞成怒,脸色变赤红了。

“就是,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葱啊,尤少在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旁边有个小青年马上跟着呵斥着。

“嘿嘿,你爸尤转顶同志到市委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我有时候都还能插几句话呢。”赵政策不动声色地说,“回去问问尤转顶同志,我够不够资格插嘴。”

“我哥们是市委徐书记的专职秘书,忘记了介绍,不好意思啊。”谢天华皮笑肉不笑地说,心里也觉得痛快,哥们就是哥们!

“不就是个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小青年刚开口就被旁边的穿格子衣服的小青年碰了碰手臂,把下面的话给咽下去了。秘书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可不是人人能当的,各个区县的一二把手都要买这个市委第一秘书的一些面子的!

尤勇军面色大变,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冒出了一句:“不知道是赵秘书,说话鲁莽了,别见怪啊。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尤勇军头也不回地走了,饭也不吃了,这窝囊气实在是不好受。

“油子这次撞到铁板上了。”赵敏吐了吐舌头,“这家伙老嚣张了,动不动就宣扬自己是县长的儿子,可讨厌了。”

“年轻人都有些年少轻狂,没什么。”赵政策笑了笑,心里却琢磨着是不是要想办法给尤转顶挖个坑,儿子这样,估计老子也好不到哪去,赵政策就是这样下结论的。

“你真风趣,比我们没得大吧。”赵敏嫣然一笑,“你说话可真厉害啊,说得油子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下赵政策听清楚了,感情尤勇军有个外号叫油子呢。

“阿敏,你怎么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谢天华却有些不满意地说。

“他们一早就跑到我家拜年去了,我爸就让我陪他们吃饭。”赵敏挺委屈地说,“你出去几年了,都不找我玩。”

谢天华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了,眼神中却是多了一丝忧郁,被赵政策看在了眼里。

“好啦,这次谢天华要在家里呆一年呢。”赵政策就笑着说,“不用担心找不到他了。”

“真的啊。”赵敏的眼神就亮了起来,“太好了,我都被油子缠得要发疯了。”

“喝酒,喝酒。”谢天华端起酒杯,把杯中的二锅头一饮而尽,呛得满脸通红。赵政策还来不及反应,赵敏马上伸出芊芊玉手在谢天华背上轻轻拍着,娇嗔着:“慢点喝嘛,又没有人和你抢酒喝。

不说还好,一说谢天华咳嗽得更厉害了,让赵政策直乐。

“吃完了饭去我家玩吧。”赵敏自顾自地说,眼神充满希翼地看着谢天华,完全忽视了赵政策的存在,让赵政策相当郁闷。

“我去干什么啊,你爸最讨厌我这个泥鳅贩子了。”谢天华的语气很冷淡,让赵敏眼圈一红,却不敢说什么。

“好啦,别开玩笑了。”赵政策赶紧说,“天华在电话里都经常提到你呢。”

“是不是真的啊。”赵敏将信将疑。

“下午我和天华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他抽不开身。”赵政策只好说,谢天华也是猛点头。

“那我晚上来找你。”赵敏就很乖巧地说。

“天华肯定乐疯了,他在家里正没有人玩呢。”赵政策还不等谢天华有反应,马上就说道,让谢天华也只有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见不散。”赵敏感激地看了赵政策一眼,满目含春地去远了,让谢天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政策,你这是把我往火上烤。”

“怎么,不喜欢人家姑娘。”赵政策就打趣道,“早说嘛,我就约她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你,那是你前生修来的福气。”

“倒不是不喜欢,我和她是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关系一直挺好的。”谢天华苦着脸说,“可我就是不喜欢官场,让我呆在办公室里,我一天都呆不住。赵敏他爸是水利局的局长,一见我整天在集贸市场上混,就不准赵敏和我来往了,说除非我老实地在机关里上班,否则就不要在一起。”

赵政策也能够理解谢天华的处境,这个年代里有机关不去坐,却跑去做生意,是被很多人看成神经病的。这个年代,有个铁饭碗,找起媳妇来都可以挑三拣四!这个心情,石头大队原来的支书常叔光是最了解了,被提拔为乡干部时,兴奋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自古以来,国内都是重仕轻商,这种观念在很多人脑海里根深蒂固了。要彻底扭转这种观念,只怕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谢天华的父亲谢锦绣早就是西衡县交通局的局长,现在更是西衡县副县长了,如果谢天华走仕途,稍微争气一些,弄个科级干部还是问题不大的。正因为这样,赵敏的父亲更是把下海的谢天华看做是神经病般的人物,自然不让女儿赵敏和谢天华交往,这也在情理之中。

“别急,顶过去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赵政策就笑着安慰,“今年的经济环境不会太好,只能悠着点,到了明年就是你施展身手的时机到了。到时候咱们的生意不只是在深圳做,还要把它坐到国外去,建立国际一流的大公司。”

谢天华一听到赚钱的事情,眼神马上亮了起来:“政策,我可是听你的调配,到时候别忘了哥们。”

“放心吧,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啊。”赵政策呵呵一笑,继而一本正经地说,“今年你和小军必须低调,也可以多积累一些原始资本。我提醒你一句啊,你爸的日子现在肯定不太好过。你爸是黄副市长提上来的,新来的县长尤转顶是副市长章全的心腹,你可别给你爸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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