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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恒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朝他打开,他自来觉得自己不是重欲之人,因为心里装了许多事,家人,学业,还有满腔理想和抱负,根本没心思想这些,读书之人成亲都晚,他更是满腔热血只放在学业上,甚至打算在没有建功立业之前,并不想成家一事,只因不想被俗事所牵绊。

却没有想到,他会被娘子看上,甚至一门心思想要跟自己成亲。

宋子恒起初娶妻,也是出于无奈之下,不得不同意,想过好好待她,毕竟岳父是他爹的救命恩人,看在这份上他也会给妻子足够的敬重,只是再多就没有了,他理想抱负甚大,连自个儿都装不下,如何还会想着男女私情?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竟变成了天作之合,宋子恒后来无比庆幸,若不是娘子当初坚持,他恐怕就此错过了她,以他娘子的心性,该豁达时豁达,该骄矜时骄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般会行事,遇到别的男人想是也不会过得太差,可是他自己,日后可还能遇到像娘子这般情投意合之人?

宋子恒不敢深想这个话题,他这二十年来想要的东西看似都在一点点得到,弱冠之年便考取了秀才功名,那时已经称得上少年英姿,意气风发,用现代的话来说已然是人生赢家,他心里也有满足,有自傲,面对着爹娘兄嫂信任与欣慰的神色,也会有一股情绪在胸膛激荡,他那时候以为这便是自己想要的人生,直到成了亲以后,以前他想都未曾想过的情绪,一一都尝了个遍,从一开始生活中多了一个人的尴尬,有种领地被人强行介入的不快,他对外掩饰得很好,心里却是分外清明,他不喜欢这种生活,成亲除了从此多了一个人介入他的人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该回学里念书时照样回去,心里并不会荡起多少水花,可谓是心如止水。

只是逐渐相处了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妻子带给人的是这样一种体验,从此心里多了一个人让自己牵肠挂肚,肩上感觉多扛了一份责任,有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的对她好,想看她笑,想给她快乐,然后见不到面的日子,思念和煎熬接踵而来。宋子恒喜欢看书,每日在书院里几乎除了吃喝睡,其余时辰都在看书,如今却要每日分出一丝心神想她,他以往放假在家时都喜好清净的环境看书练字,不愿被人打扰,后来却渐渐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看书写字的空闲,抬头瞧一眼,没有来的感到心安。

当然也不全是欢愉,有时候也会有不快的时候,她让他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事情也多,他以前想都未曾想过,觉得一定不会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的事,却一一为她破例,他甚至为她洗过澡擦过头,洗过衣裳做过饭,一个男人该干和不该干的事,都干过了,可是后来想想,却又是甘愿的,遇上这么一个人,所有酸甜苦辣尝在嘴里,都像是拌过蜜糖一样,虽是无奈却仍甘愿纵容。

宋子恒这辈子除了理想抱负,其余都心无旁骛,却只为这一个人破过例,这种感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对于这点他是毫不怀疑,若不是遇到自家娘子,她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打破他的心房,占据他的整个世界,甚至他在察觉的时候丝毫抵触的想法都没有,只想与她就此沉沦。

可是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了,除了她,任何人占据他妻子这个位置,都不会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

情之一字,无人道得明,妻子与他说的那句“一生一世双人”,短短几个字,却对他犹如醍醐灌顶,人生何其幸运,能得一心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人生,又有多少人求而不得?他终是懂了古人之言,这般真情也让他深为向往。

宋子恒自觉对自家娘子是心心相印,用现代的话来说绝对是真爱,如今娘子怀孕了,怀着他们的骨血,那般辛苦,他平日心疼还来不及,恨不得一一替她受过,别的花花肠子是一点都没有,他娘耳提命面,怕他年轻气血旺,万一没忍住对孩子有个好歹,非要他与娘子分房睡,他如何舍得?且娘子怀着孩子受苦受累,他便是精虫上脑,也不会这般折腾自家娘子。

是以宋子恒坚持跟苏婉睡一块,根本没想过别的,当然他也根本没想到还能做别的,他见着苏婉那被折腾的样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害怕的态度,他自己都害怕,担心哪天睡一觉起来孩子就不见了,如今坚持睡一起,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她,每晚睡前亲眼看着妻子和孩子,心里总归踏实许多。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男人都没敢想,想了也不敢干的事,自家娘子先干起来了,更是没有想到,怀着孕竟然也能做这事,如果古代有颜文字,宋子恒的表情应该是这样的——\(^o^)/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素了好几个月,宋子恒和苏婉两人都有些激动,只是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谁也不敢太用力,蹭进去后,就着苏婉坐着的姿势,宋子恒在下面也不敢太使劲,轻轻慢慢的摇晃,如大海中漂浮的扁舟,唯一的固定点就是相连的地方。

宋子恒又激动又新奇,还有点刺激的感觉,进到里面,不仅纾解了身体,还头一次觉得离孩子那么近,想再靠近他一点,又害怕吓到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宋子恒的热情久久不退,弄了半个多时辰,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宋子恒还一点要结束的表示都没有,苏婉被他弄得高/潮迭起,眼尾都开始泛着红色。

最后结束时,苏婉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宋子恒从身到心的愉快,看着她安稳的睡颜,披上衣服出去打了水进来。

苏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宋子恒竟然也还在床上,见她睁开眼,微微挑眉,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娘子昨夜睡得可还好?”

素了这么久,吃到一顿红烧大排,苏婉自然也是满足的,手一勾圈住宋子恒的脖子:“睡得甚好,就是醒来发觉嘴有些酸。”

嘴酸……宋子恒耳根悄无声息的红了,刚扶上苏婉腰间的双手也一顿,顿时推开不是抱住也不是,苏婉却噗嗤一笑:“相公想什么呢,我是嘴里泛酸泛苦,今儿想吃些甜的。”

宋子恒的眼神顿时……更一言难尽了。说惯了之乎者也,看多了经史子集,自来以谦谦君子要求自己的宋子恒,当然每次都只能被苏婉翻来覆去的调/戏,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宋子恒也只是哂然一笑,轻轻抚了抚苏婉的肚子:“好,请娘今儿给你做些甜食。”

“我想吃拔丝红薯。”

“好。”

一晃眼,正月眼见着要过去了,苏婉的肚子有些鼓起,平日穿着衣衫瞧不出来,只看着她的像是丰润了些,宋子恒却最是清楚不过,娘子的小腹开始变得浑圆,他的手一整晚都搁在上面,有时候能感觉到某个地方鼓起小小的包,像触电一般,碰到他的手瞬间便退了回去,之后整整一晚都不会再有动静,宋子恒却觉得如获至宝,尽管隔着一层肚皮,第一次亲手触碰到孩子,他仍然激动不已,也头一次想明白父亲是怎样一个概念。

宋子恒对这个小生命小心翼翼的呵护之外,如今又多了许多期盼,如所有初为父母的夫妻一样,他开始感受到了另一种责任,迫切的想要撑起一片天地,为自己的妻儿遮风挡雨。宋子恒比以前更加用功念书了。

还没等进入二月份,宋家的人就开始一天天焦躁起来,原因无他,宋子恒要进京赶考了,准备行李都是小事,主要是他们一想到进京赶考,心里头总有些发怵,先不说天下人才俱都汇集京里科考,人才济济,比之当初乡里省里的考试不可同日而语,压力自是要大上许多,且此番前去路途遥远,正月底便上路,再回来却还不知要等到何月,连带个口信之人都没有,他们便只能在家提心吊胆的等待。

宋子恒便是在这时提出要带苏婉一块上路的,宋母和宋老爹先是想也不想的反对,宋母心想就是自个儿亲去陪考,也绝不能让怀着孕的儿媳去,这等奔波,换做两个大儿媳妇,她都不必忧心,她们身子骨好,怀孕时除了不能下地干活,其余啥都能做,然三儿媳妇不一样,她自小娇生惯养,身子比不得做惯农活的她们,且这是头一胎,来得就比别些个艰难,自当万分小心,哪敢让她跟了去?别说她能照顾儿子,只要不累得儿子照料她,就已经是万幸了。

宋母怎么肯让苏婉跟着去添乱。

不过在宋子恒强烈坚持,宋老爹宋母拿他也没办法,在这事上他们与苏家父母的关注点不同,孙子固然重要,但放在首位的仍然是儿子,听得宋子恒那般保证,又说问过大夫,大夫也道过了三个月,此时上路并无多大问题,宋母和宋老爹这才安心下来,他们心里还是很信任这个儿媳妇的,若能她跟着一道去,夫妻俩遇到事也有个商量,且他们儿子也不用为家中妻儿牵肠挂肚,误了考试。

说服宋母和宋老爹是个很顺利的过程,在宋子恒的保证下,他们没有太多犹豫就同意了苏婉同去,然后一道收拾苏婉的行李,备下足够的干粮,这头堪堪收拾好,县里苏家带来口信,说是定了一家靠谱的车把式,可以送他们去杭州,到了杭州再乘水路一路到京里——这是苏老爹想过最适合苏婉的行程了,马车虽快,委实颠簸,长途跋涉下来怕怀孕之人经受不住,倒不如弯些路程,去杭州乘船,走水路上京里比之马车还便利些,乘那大型游船,等闲也不会出事故,说不准还比马车要早几日到京里,无非就是路费贵一些,苏老爹打定主意就是自己贴钱,也要让女婿同意去杭州乘游船进京,女儿腹中的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没想到宋家人并无不愿,知道乘游船进京,比原先估计的盘缠怕是要多出一倍,宋母都二话不说的同意了,苏老爹在口信里说自家那家丁上回同女婿一道去过省里,也算有些经验,此番就让他陪同一道去,再加上自个女儿和丫鬟,这些人陪同一道进京足够了,宋老爹想着也是,让自家大儿子或是二儿子去,他们没经验,说不准真比不得亲家那里的家丁,且三儿媳妇又在一旁,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便一口应下了,让宋子恒与苏婉早一日进县里,与亲家好好告了谢。

宋家准备了几日的行李,还比不上苏家准备的全面,宋家准备的都是方便易携带的物什,干粮什么的,好不好吃先不提,能填饱肚子且保存时日长,便可带上,苏太太却想到苏婉怀孕以来嘴巴挑剔,叫她只吃干粮怕是难以下咽,便费大价钱去寻来些瓜果,这时节哪能有多少瓜果?便是正当瓜果上市的季节,寻常人家也不舍得吃那些个,却还是给苏太太搜寻回来一堆,大多是橘子柿子这些,不独吃食,如今天气寒凉,苏太太怕他们路上着凉,还备了新打的棉被,用的都是新的棉花,棉被缝好后晒了足足三日,抱出来时一股的棉花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一共有两床,一床垫在马车上,一床盖在身上,躺在又厚又软的棉被上,连马车的颠簸之感都消退许多。宋子恒拿了本书在朗诵,苏婉靠在他肩上听得昏昏欲睡,手里还抱了个汤婆子,路过一户人家,车夫“吁”的一声停下马车,家丁在外头扬声道:“姑爷,小姐,这里有户人家,要下来喝口热水,歇一歇再赶路吗?”

苏婉掀开车帘,瞧了眼外面:“到杭州还要几日?”

车夫回道:“再有两日便能到了。”

宋子恒摸了摸苏婉抱着的汤婆子,道:“水凉了,娘子在此稍后片刻,待我去请这户人家帮忙灌一壶热水回来。”

苏婉看着外面太阳正好,却更想下车走一走,便对宋子恒道:“眼瞧着也快到午时了,还不知下一家客栈在哪,不如给些银两请这户人家给咱们在此用顿午饭,也好让马吃些草休息片刻。”

“娘子所言甚是。”宋子恒点头,先下了车,又伸手将苏婉抱了下来,外头瞧着太阳足,却有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凉意,正巧跟着下车的小绿一手拎了汤婆子,一手抱着一件大红色秀牡丹的斗篷,宋子恒从她手中把斗篷接过来,亲自给苏婉系上。这件斗篷是那日得知苏婉要与宋子恒同去京里时,忙花大价钱请人连夜赶制的,时间不够,只来得及给苏婉缝一件,不然宋子恒也是有的。

苏太太是听说京城比南方还要冷上许多,这才怕苏婉去了那边扛不住,斗篷里头用了早年丈夫行商时得的一块皮子,她自家舍不得用,一直存着,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既然用了这么好的料子,苏太太也不在其他地方吝啬,面料用了牡丹绣锦纹,滚边处缝了一圈白狐狸毛,毛茸茸的圈在苏婉脖子上,更显得她肤色雪白,披上这么件秀丽堂皇的斗篷,整个人都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显得格外贵气,不过宋子恒已经由最初的惊艳变成了习以为常,只笑着执了她的手。

家丁大牛比一向机灵,自宋子恒下车时,他已经跑去路旁这户人家敲门了,一个看着三十左右的妇人出了院子,大牛先递了五十文钱过去,道自家是江州城泸县人氏,姑爷是今年去京里考春闱的举子,此番路过贵处,想借地休息片刻,喝口热茶水,请大嫂子通融。

妇人脸上先是疑惑并警惕,想是男人在外头干活,就自个儿并几个孩子在家,并不敢轻易接纳陌生人,然而手中被塞了沉甸甸的铜板,她便有些迟疑了,正巧宋子恒又携了苏婉过来,两人单看外形都是人中龙凤,男子挺拔如松柏,女子更是浑身富丽堂皇叫人惊艳,携了手款款而来,妇人一辈子何曾见过这般俊秀的人物,竟一时瞧愣住了,半响无语。

宋子恒走到跟前,抱手作了一揖,道:“唐突大嫂子了,只是在下内子有孕在身,受不得连日颠簸,所以叨扰之处还望大嫂子见谅。”

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铜钱收进袖兜中,连连摇头道:“不唐突不唐突,只怕我们小门小户,寒酸了举人老爷。”

这个时节,农家也没甚个新鲜的吃食,给了银子对方也不一定能整治一桌丰盛的吃食出来,若不是怕途中遇不到客栈,只能吃干粮,苏婉也不会在这中途下来,无论如何,有口热饭热水,还是比吃干粮好些。只是宋子恒仍怕她吃不惯,瞧见院里有只老母鸡,便让小绿去与那妇人商议,最后又给了五十文把老母鸡买下来,小绿杀了鸡,借了灶房,熬了一锅香浓的鸡汤出来,赶路的几天里,苏婉还是头一回吃的这般心满意足,饭后歇了片刻,继续赶路,回到马车里,苏婉就抱着汤婆子靠在宋子恒肩上打盹。

赶路的日子,比苏婉想象的要舒适许多,等到了杭州,坐上游船,几乎可以称得上享受,苏婉不晕船,上辈子就常坐游轮,这古代的游船设施也没差多少,毕竟价钱这般贵,床上该有的一应俱全,吃喝都有专人提供,苏婉他们包了个小套间,正房堂屋厢房灶房都有,还花了一两银子请了个船上的厨娘这几日专门照顾他们的吃食,因着苏婉怀孕,嘴巴挑剔,每日多餐,虽是在赶路,宋子恒也尽量不想委屈她。

于是苏婉坐在摇曳的游船上,一路晃悠悠的进了京城,在河里远远的也能瞧见京城的繁荣。

繁华的京城,与宋家村自然是另外一副天地。

户部侍郎府上今日热闹非凡,一大早下人便一脸喜庆的开了大门,巳时左右,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便在侍郎府门口停下,打扮富丽堂皇的夫人小姐们自马车上下来,有穿戴体面的婆子带了丫鬟在旁相迎,满脸含笑的请了女客们入后院。

前头的热闹渐渐转移至院里,后宅里来往仆人却依旧面色如常,虽进出比往常多一些,但仍是一派平静之象。布置清雅的女子闺房内,穿着翠色衣衫面容秀气的女孩轻声道:“小姐,是不是该梳洗了……”

女子背对着翠衫丫鬟,手中紧紧握着玉梳,瞧了一眼铜镜中模糊的面容,隐隐看得出秀致的轮廓,柳眉弯弯,眼如新月,如水般的眸子中闪过些微波澜:“宾客们已到齐了吗?”

“是的,待安远侯夫人一来,就可以替小姐开始及笄礼了。”

女子点头,心里终于有些欢喜,及笄后,再过几月,就能见到相公了,她虽不知自己为何没有随相公长眠地里,一睁眼竟又回到了自己及笄之前,那时她惶恐了几日,如今终是定下了心神,重回过去,再过几月待相公高中状元,她岂不是又能与相公厮守一生了?

想到这里,女子强压住心头的激荡,平静的对翠衫丫鬟道:“流云,替我更衣罢。”

流云给自家小姐换上及笄该穿的罗裙,戴好耳坠与项链,又拿了玉梳替她将满头青丝梳顺,这便算收拾停当了,此时闺门被推开,被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的着正二品诰命夫人朝服的美妇款款进来,坐着的年轻女子起身福了身,“娘。”

美妇快步上前,忙伸手扶住了女子:“娘的珍儿终于长大了。”美妇抚着女儿如瀑布般的长发,爱怜的道,“待过及笄,娘定好生与你择一门如意郎君。”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喜意,把头靠在美妇怀里,忍着羞意轻声道:“全凭爹娘做主。”只要如前世一般让她顺利嫁与相公便可。

而此时,苏婉他们所坐的游船慢慢驶进码头,远远便瞧着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游船停下,船上的伙计挨个请乘客们下车,井然有序。

舍得花钱乘这般大型船只进京来的,怕是家底不会薄,京里的脚夫也都是有眼色的,立时一拥而上,宋子恒一袭青衫,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被他小心扶着的苏婉下船前已披上那件斗篷,夫妻两个在脚夫们眼里犹如金光闪闪的金子,刚下船便被人热情围住了。

“公子夫人,需要坐车吗?这边离城内还有些脚程,步行进去怕是辛苦。”一个汉子反应极快,连连对宋子恒鞠躬道,“小人便是京里人士,从小在城里长大,熟悉京里每个角落,公子要去哪里,只消告诉小人一声,小人定马上把公子与夫人送到目的地!”

宋子恒笑道:“在下江州人氏,此番进京赶考,行李颇多,只怕要劳烦大哥了。”

“原来是举人老爷,失敬失敬。”壮年汉子想是见多了进京赶考的书生,学着他们的样子作了一揖,这便顺道扛起他们一旁的行李,走在前边带路,“车停在旁边,请随小人来。”

行李搬上牛车后,壮年汉子一边赶牛,一边回头问道:“举人老爷此番可是头一次来京?可有订好的客栈?”

“实不相瞒,在下内子身怀有孕,住客栈怕是有诸多不便,然我方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大哥可否知道哪些院子方便出租?”

“小人这倒是知晓,只是瞧着举人老爷与举人太太的样儿,怕是尊贵人,差些的院子入不得眼,好一些的也有,只怕契约要签半年一年这般的。”

宋子恒听后有些迟疑,倒是苏婉笑了,道:“时日不是问题,大哥不必忧心,只管带我们去瞧清净的院子,相公平日还要温书,院子的环境必不能差了。”

宋子恒皱眉:“娘子,咱们哪能住这么长?”

“这有何打紧,想来京里也都是明理人氏,日后相公高中,授了官职要离开京城,屋主自然也会体谅咱们临时退房。”实际上是苏婉这番来京城,就没想着能短期内回去,宋子恒高中状元,直接入翰林院,三年期满后外放做官,是以他们此次来京,至少要住满三年。

苏婉这番话说的宋子恒哭笑不得,“娘子就没想过为夫若此次不中该当如何?”

小绿在一旁脱口而出:“姑爷乡试是咱们县里第一,会试是咱们豫章府的前十,学识了得,怎会不中?”

家丁大牛也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脚夫在旁惊道:“像举人老爷这般年轻就能入京赶考的,小人平日便少见,已觉是青年才俊,竟不知举人老爷如此高才,此番想是必中无疑的。”

“借大哥吉言。”

苏婉笑着抚了抚肚子,道:“若是此次不中,那咱们一家人便在京里住上三年又如何?”

宋子恒双手覆上她的,点头称是。

脚夫得了宋子恒叮嘱,知道举人娘子怀着孕受不了颠簸,并没有把车赶太快,慢悠悠的穿过几条繁华热闹的街道,最后在一条巷子口停下,还没进去便能看出这里清幽雅致,甚是适合读书之人居住。

苏婉放眼望去,里头都是典型的四合院,面积不大,但是想来设施也都一应俱全。她心里盘算的,等自家有了钱,也要在京里买一座四合院,在现代买不起,古代必是要好好任性一回的。

脚夫停了车,叫苏婉他们在这边候着,他快步走进了巷子,没一会儿便带了个中年男子出来,对宋子恒道:“这便是屋主,举人老爷不妨先去瞧瞧房子如何。”

屋主也在旁对他们笑了笑:“在下在此处有几间院子,举人老爷不妨去瞧瞧喜欢哪间。”

宋子恒点了头,小心扶住苏婉,跟着几人进了巷子,脚夫仍在一旁陪同,苏婉心想这里的脚夫大概都是有副业的,有像自个儿这般对京里一抹黑的,找他帮忙介绍了院子和客栈,生意谈成了,屋主自然要给他些辛苦钱,如此一来,还能赚些外快。

屋主在前头介绍,把自家院子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样子,环境清幽,最适合读书人不过,几步之外便是街道,生活便利,且与侍郎府仅一墙之隔,等闲宵小鼠辈并不敢来犯,治安也是极好的。屋主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宋子恒,带着年轻貌美的娘子入京,他最担心的便是安全问题,别看他娘子如今怀着孩子,脸色丝毫不见憔悴,气色红润,容光焕发不提,眼角眉梢更多了一些温柔,便是他都这般惊艳。在游船上时更恨不得娘子日日不出门,因着上船时他瞧见有些轻浮之人眼神恨不得黏在娘子身上,现在入了京,宋子恒的警惕之心丝毫没有放下,反而愈演愈烈,现在他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后悔带苏婉过来了。

自古以来,生活便利的住宅都不会便宜,屋主张口便是要签一年的契,一次□□清一年的租金,要不怎么说京城繁华,这样一间比他们在县里租的还小一些的院子,一年的租金便是他们买下县里那间院子的价钱,不过几人来时已有心理准备,银钱也带的够多,还是付了租金,院子里头基本生活用品都有,衣物被褥之类的,苏婉他们正好路上也带了要用的,签了契,付清了租金,屋主与脚夫一道帮苏婉他们将东西搬进了院子。

屋子先前便打扫干净的,只需把东西整理好便是,忙完这些已是傍晚,灶房里堆了足够的柴火,宋子恒亲自烧了锅水给苏婉洗澡,让她洗过之后躺下睡一觉,小绿则和大牛一道去街上买些柴米油盐菜,晚上自家便能生火煮饭了。

这般便算是在京里安了家,如今已是二月中旬,二月底春闱便快到了。

京里跟别处不一般,如今又是全国举子进京赶考的日子,街上日日热闹至深夜,宋子恒白日安心温书,到了夜间却会定时陪苏婉去街上逛一逛,到京城的第二日,他犹不放心,便立时请了大夫给娘子诊脉,好在大夫也道孩子健康,并未受路途颠簸影响,他这才放心下来,又听得大夫言女子生头胎最是不易,平日最好多走走,锻炼身子,生产起来便也能顺利些。宋子恒一听便尊为圣旨,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带苏婉出门散步,足足走够一个时辰才肯回来。

苏婉简直无语,让她逛街逛一整天都没事,当然拍戏时一连站十几个小时,也能扛得住,可是自从穿越到古代,她已经变成彻底的宅女了,废材体质,没事瞎逛街,每天两个小时走下来,腿都酸胀了,偏偏一向好说话的宋子恒这会儿固执的要死,宁愿回去让她泡脚,然后亲自给她按上半个时辰的脚,都不肯同意让她休息一日。

苏婉怨念颇深,宋子恒只当瞧不见,别的都能依她,为着日后娘子能顺顺利利的生产,如今只能让她吃些苦。

这日夜间宋子恒照例带了苏婉去散步,越临近春闱的日子,街上反而更是热闹,大晚上的,接道两旁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把京城照得犹如白昼。

京城算是所有吃货的天堂,全国各地的美食汇集此处,夜宵小吃更是蓬勃发展,远远便能听到各种吆喝声。

——“蒸而又炸呀,油儿又白搭。面的包儿来,西葫芦的馅儿啊,蒸而又炸。”

——“卤煮喂,炸豆腐哟——”

——“栗子味儿的白薯~萝卜赛过梨——”

此起彼伏、有声有色的吆喝声,伴随着各种令人垂涎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想吃又因为怀着孕被人盯着不许吃这些街边小吃的苏婉越发饥渴,这才是她不愿意来逛街的主要原因。

只可惜宋子恒一门心思为苏婉好,不管她怎么垂涎,不该碰的一点都不能碰。

苏婉试过几次,发现宋子恒绝不会因为自己想吃就心软之后,干脆不走这条街,去了比较有情调的湖边,湖边买的吃食不多,大多数花灯胭脂水粉这些,也有些各地的风俗之物,边走边瞧还是有些意思的,苏婉闲来无事买了个面具戴着,宋子恒在后头付了钱,两人正准备往前走,这是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子恒弟——”

苏婉没想到古代宅男宋子恒走在街上也能碰到熟人,随着宋子恒一道回头,脸上原本还挂着笑容的男子顿时瞪大眼睛,苏婉买的恶人面具没把宋子恒吓一跳,倒把他朋友惊呆了。苏婉取了面具,宋子恒正一脸笑盈盈的与对方寒暄:“原来广泽兄也到了。”

“愚兄半月前便到了,且咱们豫章府的举子几乎都在那城南客栈,只是没瞧见子恒弟,还以为子恒弟还未进京,没成想竟在这边遇见,子恒弟旁边这位是可是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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