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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朝宗,我喜欢你。”
夹杂着哽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姬朝宗表情讷讷,似是傻了,就连挣扎的动作都停来。
外头的风声衬得屋越发安静,姬朝宗空洞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前面,那双纤长浓密眼睫似风中芦苇,不住抖动着,过一会,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微微低头,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落在抱着自己腰身胳膊上。
身后女还在说话,只是从先前喜欢变成道歉。
她说,“对不起……”
她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太多太多话,她自己好似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想到什么说什么,可说得最多还是“对不起”,她不求原谅,只是想和道歉。
静谧的屋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顾攸宁一个人说话。
直到那个恍如雕塑男人好似听够她的道歉,终于有其他反应,垂在身两侧胳膊用力绷着,本就紧抿着薄唇更是抿成一条直线,“……够。”
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在外头风声的映衬下更是细弱如蚊,可那胸腔以至后背因为说话而发出的震颤还是让顾攸宁察觉到了,她立刻止声音,抬起沾满泪水眼睫,以为不舒服连忙紧张询问,“你说什么?”
“我说够!”
这次姬朝宗终于甩开顾攸宁手,退两步,宽大手掌撑在身后的红木桌案上,侧着身子望着顾攸宁方向,即使看不见也还是强撑出一副倨傲到甚至有些居高临下模样,垂着眼帘,黑漆漆瞳仁一点感情都没有,用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来维持自己这颗摇摇欲坠到有些破碎心。
张口,想讥嘲她。
想把所有扯动他心脏让他难受的情绪都化作利剑刺穿她的身体,好似这样,那他这一年来所受到的伤害就得到了弥补。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她先前哽咽,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可他还是能想象出她此时的模样,肯定白着小脸,那双浓密睫毛上也肯定挂着泪珠,或许还会因为他先前挣脱和怒吼而发抖。
只要想到这些,这嘴里就吐不出一个伤害她字。
脸色从白转红,又从红转到青,都不知道过去多久,可姬朝宗硬是说不出别的话。到最后,只能把情绪发泄在外物上,转过身,摔桌上那已经不知道是这几日被更换的第几套茶具。
茶具碎裂,风声都像是惧得一停。
姬朝宗低着头,不愿让她瞧见自己此时的模样,喑哑着嗓,冷着声,像是野兽最后的无能怒吼,“出去!”
可顾攸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去?
她视线模糊地看着不远处那个高大到有些孤寂身影,能看出他隐忍和克制,也清楚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随他心愿比较好,可不说他如今这个情况让她担心,她也不愿让一个人待在这样的环境中。
她幼时贪玩最喜欢拿着布条绑着眼睛去玩捉迷藏。
有一她不小心撞膝盖,把母亲气得狠狠教训了她一通,可她那时候多调皮啊,一向是记吃不记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边刚刚应承完母亲,那边就继续开始自己新得乐趣。
那次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情况,她用布条蒙着眼睛让下人们全都躲好。
她最擅长找人,从前几刻钟就能把人都找出来,可那日却始终找不到人,她又是个倔脾气,不肯摘掉布条,就一边喊一边找,后来天都黑,院子里却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
她那会终于慌,摘掉布条发现自己院子真一个人都没有,那种因为黑暗而带来的孤寂和恐惧是她这辈都不想再体验东西。
当初她只是和旁人玩游戏,都有这样的感受。
更何况姬朝宗如今是真看不见。
想到刚才掀起帘时,男人明明很不适应却又因为从小到大傲气不愿服输,一个人独自摸索模样,顾攸宁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她抬手用手背抹了眼睛。
等到眼睛终于可以清楚看见面前物时,也没说话,只是看一眼就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残片,她找得很小心,生怕漏掉一小片会让他受伤。
姬朝宗没有听见她说话,也没有听见离开脚步声,内心不由又变得慌乱起来,勉强压抑着心跳,抿着唇仔细辨别了一会才知道她在做什么。
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顾攸宁。
无论是现在自己境况还是她先前致歉,都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她,不想听她说那些话,更不愿自己这幅样子让她看见。
要从来不是她可怜!更不是那句对不起!
“顾攸宁……”姬朝宗声音和先前一样冷,原本撑着桌手又紧握起来,咬牙切齿,“我让你出去,你听到没!你不是想离开我吗?我现在如你所愿,让你离我越远越好。”
“出去!”
“我后悔。”
屋中传来女低哑声音。
这道声音比起先前姬朝宗怒吼轻得一点份量都没有,甚至很快就消散在屋里,可姬朝宗还是听清楚,心跳就像是漏一拍,呼吸也在这刹那停住了。
可身后的女子还在说,“姬朝宗,我后悔,我不想离开你。”
顾攸宁知道自己矫情,自己贱,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这么折腾一,弄得两个人都不好受,可她就是后悔,她不想再离开姬朝宗,她不想再从别人口中知晓过得怎么样,不想看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更不想看到他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她喜欢他,想要,她想他们重归于好。
她知道覆水难收,也知道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破镜重圆故,可她既然决定就不会改,或许前路依旧难行,或许结果依旧不好,可她是真不想再离开。
从前是姬朝宗接近她,治愈她,那么这次就换她去爱他。
碎片都已经捡了起来,顾攸宁起身看着僵硬身形,红唇一张一合,继续说,“我不会走,就算你赶我骂我,我也不会走。”
“你!”
姬朝宗从前哪里见过她这样无赖模样,可这几日却屡次因为她无赖而无可奈何,从怔楞中回过神,想张口骂她一顿,又或许嘲讽她一顿,可喉咙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只能沉着脸去喊杜仲,外头却安安静静,连个回声都没有。
顾攸宁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已看出他无可奈何,心微暖,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一抹笑,“去厨房给你拿药了。”见脸色难看也知晓不能逼得太紧,她把手中的碎片放到桌上,抬手去扶他胳膊。
刚刚触碰到他胳膊就被人甩开。
力道大得很,顾攸宁身子一晃,差点没摔倒。
姬朝宗本是在同她置气才一时没克制好力道,等察觉后忙头去看,因为看不见才更紧张更担心,手也跟着伸了出去,可又像是不愿让她窥见自己紧张,听出她气息并未有其他异样便连忙把自己手收了来,藏在身后紧握着。
脸绷着,薄唇也死死抿着。
顾攸宁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昨日摔一跤,手脚都还疼着,可她不愿让姬朝宗担心便死咬着唇,她也没说话,走过去继续扶他,这次男人只是胳膊绷紧一,却没再像之前那样甩开她。
似乎是怕再伤害到她。
顾攸宁自然看出了克制,忍不住偏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即使脸色再难看,可他内心还是和从前一样柔软,纵使再生气也舍不得伤害她,心里暖乎乎,脸上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你中午想吃什么?”
可姬朝宗怎么会理她?
顾攸宁也不生气,自顾自笑道:“你不说,那我可自己安排。”
想了想,便想出几道菜,“你以前喜欢吃龙井虾仁,要是厨房有虾,我就给你做一道,再配一道冬笋炒火腿,素炒青菜、羊肚羹,好不好?”
顾攸宁把人扶到床上,又人拿了一条软毯过来,“你先歇息一会,我去厨房看看,过会就来陪你。”
她说话时候,姬朝宗一个字都没说,似是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走,索性就懒得张口了……顾攸宁看着脸上冷淡表情,知道两人想重归于好这条路还难着呢。
她也不气馁,怕姬朝宗觉得无聊,想找个能让人解闷的物件。
若是福福在,倒是可以让它陪着姬朝宗,可它一向随性,以前在澄园都随时找不见人,除非它自己想出来,或是到了饭点饿,要不然还真很难找到它。
往屋里梭巡一圈,瞧见远处小几上放着一个九连环。
这倒是个可以解闷的东西。
顾攸宁脸上扬起一抹笑,走过去拿东西,发现小几上除了一只九连环还有一只纯金鸟笼,从前也不知道姬朝宗竟然还喜欢养鸟,只是这笼子开着,里头还有一条金链子,偏偏鸟却不见。
她也没多想,拿着九连环往走,边走边问人,“我看到笼里鸟不见,是被福福放走吗?”
怕是他心爱之物,又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让人去找下?”
男人听她说起这,刚才还淡漠脸立时就变,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低着头,抿着唇,用冷淡声音来掩饰心中的慌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