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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到来,让群臣皆松了口气。
若说顾殷的分量不够,那加上太后绝对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太后的兄长,还是百官之首,当朝丞相,齐丞相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拥护自然毋庸置疑,只是太后自皇帝登基以来,从不干预朝政,这次倒是……
“母后!”宋玄青行礼。
太后站在金殿内,周身威严难挡,“皇帝,哀家说过,这天下是你的,所以哀家不会插手朝政,今儿哀家过来是为皇帝荐才!举贤不避亲,慕容家当年对大周天下,有何等战绩,想必不需要哀家再提醒诸位,所以哀家想给朝廷举荐慕容家的遗孤,慕容安!”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敢吭声。
“哀家知道,慕容家覆灭已久,年轻的一辈甚至只闻其名,不曾真的见识过,可是诸位……大周皇室不是忘本之人,你们对大周做过的每一桩功绩,哀家和皇上,乃至整个皇室都会永远记住。”太后环顾周遭,“眼下国之大难,理该人人担起重任。国若不国,家何以为家?”
齐丞相率先行了礼,“太后所言极是!”
“太后所言极是!”文武皆高呼,“臣等愿意支持慕容公子。”
太后瞧着皇帝,“皇帝,哀家能做的只有这些,如何决策还是在你身上,天下之主是你,大周帝君是你,慕容家唯一的儿子,最后的独苗……哀家就交到你手里了!”
最后那一句,别说是齐丞相,饶是文武也跟着愣怔了片刻。
殿内,万籁俱寂。
“慕容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太后望着众臣,“谁,若是敢为难他,就是同哀家为敌,与皇帝为敌,与大周天下和黎民百姓为敌。谁,若是有意义,那就把自己的独养儿子送出来,他若是敢把膝下唯一的独子送往边关,哀家就给他加官进爵,如何?”
谁敢?
安逸,让人胆怯。
所谓独子,那便是下半生唯一的寄托和希望,慕容家早已覆亡,饶是留下些许族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所以慕容安是慕容一族全部的希望,若有什么闪失,那慕容家便算是真的……彻底的消失了!
“哥!”靳月上前,嫣然一笑。
安康生有些愣怔,毕竟这大庭广众的,她突然来了一句“哥”,无疑是……
“慕容家不止慕容安一个儿子,还有我!”靳月负手而立,“元禾公主靳月,亦是慕容氏一族,你们对靳月这个名字应该不会太陌生。是,我曾经是燕王府的统领,也曾经是宋宴定下的小王妃,不过那都过去了,我现在是太后的元禾公主,是傅家五公子的夫人!”
百官倒吸一口凉气,“这……”
又冒出个慕容家的女儿?
“我为燕王府做过什么,你们都清楚。昔年单枪匹马闯贼营,以一己之力覆灭离魂阁,其后又在矶城一战后消失,如此种种……就不提了!”靳月负手而立,“我哥今日要为国效力,身为妹妹,理该支持,他是我慕容家最后的男丁,我自然舍不得,可我知道……天下为重。”
如太后所言,国若不国,何以为家?
“兄长若得胜归来,我必定首当相迎,若不能……我愿赴兄长后尘,继续忠君报国,为朝廷效力!”靳月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慕容家世代忠于皇上,忠于百姓,此乃祖训,死亦不负!”
音落,兄妹二人跪地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传承在骨子里的,父母辈的忠诚,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但凡有春风吹过,必成燎原之势,再卷土重来。
宋玄青弯腰,亲自将二人搀起,“朕,准奏!”
金殿内的事情,很快便传扬开来。
关于慕容家的忠诚,在大街小巷流传,一扫曾经的骂名,那一句句刻在史册阴暗面的“国贼”被悄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流芳千古的国之栋梁。
人性,曾死于流言,也可幸存于美谈。
傅九卿就站在门口,身上披着大氅,目光瞧着太医院的院门,等着那个去了金銮殿,还没回来的女子。
旁人都以为她薄情,连自己唯一的兄长,都敢往边关推,可傅九卿知道,靳月拦不住她哥,干脆给予成全,这才请动了太后,否则太后那样不问朝政之人,怎么会亲自去金殿镇住满殿文武?
“公子?”君山有些担虑,“您回屋候着吧?奴才在这里等着便是,外头风凉,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傅九卿置若罔闻,依旧站在檐下,分毫未动。
冷风拂面,他目光灼热,瞧着那抹俏丽的身影,一溜烟似的跑进来。
小丫头唇角带着笑,面颊被风吹得皴红,鼻尖亦是红红的,她轻功好,却也不敢在宫里乱窜,只敢拎着裙摆,跑得像个疯丫头,直接撞进他怀里,瞬时抱住了他的腰肢。
冰凉的面颊贴在他的胸口,她喘着粗气,倒不是因为跑得太急,只是因为情绪不太对,她抱着他……力道有些沉重。
“我哥……”她哽咽了一下,“皇上准了!我推了他一把……相公,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傅九卿拥着她,他之所以沾在这里等着,便是知道她会这般模样,“做都做了,还说这些作甚?我且问你一句,这是不是他所求?”
“是!”靳月抬头,很是肯定的看着他。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薄唇翕合,“他求仁得仁,你无愧于心,何错之有?”
仿佛一瞬间抚平了内心波澜,靳月盯着他,半晌没开口,是这个理儿?!
“走吧,回家!”傅九卿牵着她往外走,“宫里的事儿都结束了,该回去处理……家中内务了!”
芳泽在外头宫道上站着,见着二人出来,当即行了礼,“太后娘娘与皇上有事商议,着奴婢来送公主与傅公子出宫。”
“多谢姑姑!”靳月点头,俄而低声道,“我是不是让太后为难了?”
芳泽笑了笑,“公主的事儿,就算再为难,太后都会尽全力去成全您。”
闻言,靳月垂眸,的确是难为太后了。
“太后让奴婢来送您,其实是有句话要赠予公主!”芳泽低声开口。
靳月顿住脚步,“什么话?”
“莫忘初衷。”芳泽定定的瞧着她,“太后娘娘说,她都活到了这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生离死别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可她不忍心看你以后与她这般,懊悔终生,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上天便不允许你后悔!”
靳月垂眸。
“慕容公子要出征,但凡公主说一句不许,皇上念着慕容家的功勋与憾事,都不会答应的。”芳泽继续道,“可您点了头,还带了太后娘娘一道去,来日定不要后悔,太后娘娘……舍不得!”
靳月抿唇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后悔。”
“有您这句话,太后也就放心了!”芳泽送了靳月到宫门口,“圣旨很快就到,彼时将会正了您和慕容公子的身份,关于燕王府那一段……会被抹去,不会再提!”
靳月扯了唇角,眉眼弯弯,“请姑姑回禀太后和皇上,靳月承情,感激不尽!”
直到马车离去甚远,芳泽才叹口气,转身回去复命。
太后是真的疼爱靳月,否则也不会有此担虑,怕靳月会后悔,毕竟沙场上死生难料,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昔年慕容夫妇,不就再也没回来吗?
傅府门前。
傅东宝坐在台阶上,脸色不是太好看,瞧着像是受了欺负,瘪瘪嘴等着傅九卿他们回来,马车一到,他便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扒拉着车门呜呜哼哼了两声。
“四哥,你在这儿作甚?”靳月从马车里钻出来。
明珠挡开傅东宝,霜枝搀着靳月下车,“少夫人,您仔细脚下。”
下过雨的地面,难免湿滑,委实要小心。
靳月下了车,瞧着傅东宝巴巴的眼神,心下有些不解,“四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谁欺负你?”
“爹病了,大娘好厉害,我害怕!”傅东宝咬着唇,委屈巴巴的瞅着靳月,“五弟媳妇,他们说你现在不一样了,要住在大房子里,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靳月皱眉,“哪个胡说八道的乱嚼舌根?”
“你还会回来吗?”傅东宝忙问。
靳月笑了笑,“这是我家,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你们别进去!”傅东宝忽然拽住了傅九卿的衣袖,“里面在打架,你们别进去,会受伤的!”
霜枝先笑了起来,“四公子前言不搭后语,方才还担心公子和少夫人不回来,如今又不让人进去?”
“真的!”傅东宝有些着急,可他又说不清楚,“里面打架,三哥和爹,爹气晕了,然后又、又……”
傅九卿牵着靳月便往内走,府内应该是出事了,只不过……是家长里短,一地鸡毛之事,诚然如他所料,是后院的那些破事。
傅正柏不在,管家说是被气晕过去了,大夫已经请过去了。
“怎么回事?”傅九卿立在檐下,压根不愿踏进傅云骁的院子。
管家忙道,“里头这两位,一个要和离,一个死活不肯答应,闹得厉害!”
闻言,靳月当即抬步进门。
卧房内。
李芝兰扶着窗棂站着,倩影消瘦,听得靳月的声音,她徐徐转过身来,唇角扯出一丝艰涩的笑。
可靳月瞧着却是那样的不对劲,眼前的人……面色发青,唇色发白,眼角还有一块淤青,瞧着颜色尚新,应该是刚打的。
“月儿,你来了!”李芝兰声音细弱,眼眶红红的,“我没事!”
靳月疾步走到她身边,“他又打你了?”
“没事!”李芝兰抚过眼角的淤青,扭头去看目色猩红的傅云骁,“只要他今日能与我和离,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傅云骁咬牙切齿,眦目欲裂,“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