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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今天的秋天入得很早,不过几场雨,银杏叶边缘就泛了黄。

华壹娱乐内部近来传的最广泛的一个消息,就是他们的大股东、亦是君昱集团帝都部负责人霍靳珩将被调遣南川,新的负责人择日上任。

楚琦私生饭伤人一事,已经不算是新闻了。

热搜上挂了两天,便被君昱集团撤下去了。

从初时传出楚琦与顾雨淳恋情到楚琦私生饭伤人,这件事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网上对此又扑腾讨论了几天,渐渐也没了水花。

【其实现在看,其实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吧?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霍靳珩说自己是国外长大撒了谎,但是那关我们什么事呢?你没说过谎吗?人家也不过是不想自己的经历被别人说来说去而已。不明白之前为什么那么多人那么生气。】

【就说是啊,我现在感觉他们也挺可怜的,被造谣不说,其实就是一个想护着另一个嘛。再说楚琦人品本来就有点问题,霍靳珩那么做我觉得没毛病。现在又被私生饭伤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1。霍二少挺可怜的,那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小姐姐也挺可怜的,什么都没做就被冤枉被全网骂。希望快点好起来吧。】

【伤人的私生饭大概得判多少年啊?伤了霍家的人,这位仁兄怕不是惨了。】

【多少年都活该!做事不长脑子。】

……

人们总是这样,善于随俗浮沉,漫无目的。一些东西,总是在残缺了、失去了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去遗憾、去惋惜。

华壹内部一片嘘唏。

其实自君昱入股华壹以来,华壹的员工们与这位大股东的接触少之又少,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许多人仍旧记得,上次年庆丛林探险,霍靳珩是怎样带领他们蓝队,夺得了最终的迪拜行。

其实他很有人格魅力。

他话不多、不爱笑,看着总是很严肃淡漠的模样,但是细想起来,他其实是很平易近人的。

自他入股,华壹内部一不曾改动标准要求,二不曾裁员遣退员工。哪怕是那日的探险活动,有人怯怯地问他线索的意思,他也很耐心地解释了。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也不错。

有女员工便说:“唉,也真是可惜,哪怕接触不到,平时就算是远远看着磕颜也好啊!看惯了霍总,我真是再也不想回到每天看歪瓜裂枣的日子。”

于是周围的人就哈哈笑了。

笑过唏嘘过之后,总归还是要回现实生活里。

正式入九月后,abel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封辞呈。

辞呈来自于夏潄。abel在看到的时候就又惊又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劝说:“能不能不走?小夏,我给你放长假,你的底薪我照常给你发。你出去旅旅游也好,在家休息也好,好好放松放松心情。等你想回来了,你就直接回来,我们都等着你,好不好?”

“不啦,abel哥。”

对面的女孩子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茶色眸清亮明澈,还是那样温柔清浅的样子。

abel无端就想起,初见时她就是这样温和淡然地笑着,像三月里午后最和软温暖的风。

那个时候,他还笃定觉得这个柔弱的小姑娘肯定不行。

夏树说:“abel哥,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提携与照顾,但是我现在的状态,真的不留了。对不起,说走就走,希望您别怪我,也希望有机会,我们还能合作。”

于是abel不再劝了,他叹了声气眼眶微红。

他问:“想好去哪儿了吗?”

“还没。”她垂了垂睫,又眨眨眼笑了,“不过,说不准我去闯娱乐圈呢?等我再回来,说不准就成了您手下的艺人啦。”

abel记得顾雨淳说过她也会拉大提琴的。他笑,“那好啊,那我就等着给你当经纪人了。”

“好。”

从华壹娱乐大门出去时,远远传来急促的一声,“小木!”

夏树回头,看见匆匆跑来的顾雨淳。

顾雨淳哽咽着,“我刚刚……听说你辞职了,你要走。”

“嗯。”

她一双眼睛都红透了,要哭不哭的。夏树笑着用手向上扬着她的嘴角,“抱歉啦雨淳,来不及吃你的肉喝你的汤了,但是你也要快点加油呀,我会在电视机前等着你的!”

顾雨淳忽然抱住她,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泪如雨下。

“辞职就辞职,走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开心就最好了。但是!你得给我记得,你不许再像七年前一样失联了!就算走了,你也不能忘了我,不能不联系我!不然我就再也不和你当朋友了!你记好了知不知道!”

夏树的眼眶也湿了。爱情也好,朋友也好,她一直庆幸,老天哪怕给过她再多的残忍和不公,也总有一丝眷顾,让她总能失而复得那份最好的。

她说:“我会的。”

-

天桥上,夏树默默站住了,遥遥远眺。

这里望过去,能望到乔星医院住院部的全景。72文学网首发

三十三楼顶层的灯火亮着,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化在视野里只是一星点萤火似的亮光。

傍晚的风有些凉,她的发丝和裙摆微微飘。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在那儿站了有多久,冻得指骨都有些瑟缩。

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夏树的心跳刹那让浑身的血液滚烫回流。

——“我的”!

自从那日送去了珩小白与树小绿之后,夏树再没机会见到他。

听沈淮川说,他的手机都被严管了,甚至没法给她发一条消息、打一通电话。

她按下接听键的手都在颤抖,“喂。”

“夏树。”手机的那一端是清冽如凇的熟悉声响。

听见那个声音的那一瞬,夏树的喉咙瞬间哽涩,眼眶灼烫。

风将她声线里的哽咽蕴得稀薄,她隔了很久很久才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说:“阿珩。”

“是我。”声筒里声音温和。

夏树的眼睛有眼泪坠下。

同样的月光笼映着不同的一小片天空,霍靳珩拿着树小绿站在病房窗前,看着天际边的橙紫色。

他微白的唇上弯着一点弧度,“夏树,我好了。”

那边轻轻地回应,“嗯。”

“你来过,对吗?”他的目光落在树小绿身上,指节无声扣紧了,“我知道你来过。”

声筒那边久久沉默。

那些天,那些话,那些踯躅与挣扎,还在她的眼前和耳侧。

——“我早就跟靳珩说过离她远一点,他偏不听!现在可好了。要是靳珩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等着瞧吧!”

——“让她滚!别再在靳珩身边出现,也别让我再看见她!”

——“如果不是她,靳珩还用得着血吗!”

夏树无声抽泣了两下,好想说不是的,我没来过。

她想说,阿珩,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她想说,阿珩,我想清楚了,我们就到这里吧,好吗?听说你要回南川去了,要一路平安呀。

我要走了,阿珩。你别找我。未来的日子,我祝福你,希望你也祝福我。

可那些话在唇边辗转徘徊,她怎样都说不出口。

她的眉眼处有他说着“不要哭,不要看”时指尖清冷的温度。她想起沈淮川的那句“夏树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嗯。”

我来过。

那边的霍靳珩笑起来。

他看着天边的星光和云朵,“夏树,你在哪儿,我能去找你吗?”

……

霍靳珩来的时候,夏树已经将眼泪都擦干了。

她不知道他这通电话、他来这一趟,他跟家中做了多少的口舌与挣扯。他孤身一人而来,穿着少年气的白卫衣和牛仔裤,出现在天桥的尽头。

他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未完全痊愈。前行的步子稍缓,左手虚捂着伤处。

遥遥看见她,他将手放下了,步子略快了些朝她走来。

夏树不忍,自己跑了过去。

她停在他面前。

她的眸子里映出了独属于她的少年。她想好一定不要哭的,可是眼下真的看见他,眼眸还是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凝视他两秒,她目光扫过他受伤的地方,泪珠向下掉,“阿珩……你还疼吗?”

“不疼。”霍靳珩替她擦泪,“别哭,怎么一见我还哭了?”

她不说话,泪水却越掉越多。

于是他无奈笑了,温声哄劝着:“别哭,真的不疼,早就好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不哭了。”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铺天盖地的霜雪气息将她拥抱包裹,夏树眷恋又不舍,也缓缓抬起手臂将他抱住了。

感觉到她也抱住了自己,霍靳珩心中漫开喜悦,唇角无声上扬。

夕阳褪了色,空气里的风与月光都淡薄。

男孩女孩静静拥抱着。

夏树今日穿得稍薄,七分袖的t恤适宜白天的温度,入夜却会冷。

她与他拥抱,她衣裳的袖口便轻轻蹭上一截,露出藕白色的小臂。

霍靳珩的目光就在无意中落在她臂弯的淤青上。

他大脑嗡鸣一响!

霍靳珩献过血。自回到霍家与夏树失联,献血这件事,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做的。

起初只是希望,无论她在何处,她都能够平平安安安然无恙。

尽管自己的血大概率根本流不到她的身上。他也始终盼愿,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几率,哪怕他不在她身边,在她有需要时,老天也能眷顾着她,始终予她最大的爱护与温柔。

他知道献血的伤会是怎样的伤。天才一秒钟就记住:72文学

指尖有些颤抖地抵在她臂腕的淤青上,霍靳珩放开她,“怎么弄的?”

夏树微怔,仓促将袖口放下背在身后,杏眼里闪着泪花,“阿珩,我没事的。”

“我问怎么弄的!”

他音调里压抑了凛冽的冷意。早已预料到了什么,也后知后觉地想清了什么,整个心肺有利刃在搅。

他蓦地转身就往医院的方向走。

“阿珩……”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夏树惊慌失措扯住他的衣角。

“放手!”霍靳珩用力回扯了一下。

“阿珩!”

“放手!”

他早该想到的,他抢救时的熊猫血哪是说有就会有、想调就能马上调得来的。

他早该想到的……

“我不放!”她忽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背脊,知道他还带着伤,不敢太用力,就带着哭腔呜咽着恳求,“阿珩,我不放,我不放……你别去,我害怕,你别走。”

霍靳珩脚步停住了。

夜风转凉。他的心也像坠了寒潭冰窖,眼眶滚灼酸涩。

抱着她的这个姑娘,是他连碰都不舍得碰的姑娘。

他宁愿死了都不想她有半点伤。

可她现在为他流血了。

他紧握的指节是一片青白颜色,眸底渐渐透了红,隔了很久才隐忍下呼吸转身面回向她。

“对不起……”他轻抬起她的手臂,喑涩声线里压抑着颤动,“对不起,夏树,对不起,对不起……”

夏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像有一根弦骤然断了,就在这一刻,忽地放声大哭。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许是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塌,又许是这些年积淀的所有情绪一瞬爆发,她双手紧揪着他的衣服哭得不能自抑。

那些难过、委屈、压抑、怨怼……

她好累啊……

从那年夏天从录取名单里看到他的名字,她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那些在她心里一直积压埋藏的,终于成为生命里最不可承受的,将她击溃得体无完肤。

她也想继续上学,她想拉大提琴;

她不想打工;

夏天发传单时烈日炎阳会将皮肤晒得蜕皮发红,冬天洗碗的水会冰得手指半宿都无法回暖。

看见蒋月媛站在舞台上受到众人的称赞与敬仰,她欣羡、向往、也嫉妒;

看见他遥遥地站在睥睨顶峰,她欣慰又高兴,又难过如刀割。

她放肆地哭,拼命地哭,完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哭得涕泪滂沱上气不接下气。

“阿珩,阿珩……”月光变冷时她在他怀里不断喊他的名字,泪水将他胸口浸得湿透,贴着他的心口。

“我在。”霍靳珩的心都被她哭碎了,除了紧紧抱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心脏他的手臂颤的厉害,眼眸里泪光闪烁。

“我好累……”她句不成句,抽泣着一直说:“累……阿珩,我这些年,好累……我坚持不住了,阿珩……”

“我知道。”有眼泪滑下来,他喑哑说:“我都知道。”

夏树哭腔沙哑,“阿珩,你,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

南川也好,哪里都好。

我不想再这么累了,对不起,我想自私了。

你带我走,好不好?

“好。”霍靳珩低低应着,手掌拍她的背,“你想去哪儿,我带你走。”

“我,我想回家。”她说:“我想回家。”

回到有你的那个家。

你和我一起上下学,一起去少年宫,一起做作业,一起走过每个春秋冬夏。

我不想长大。长大太残忍了。

“好。”

天桥上,月光冷清。他紧抱着她,眼角泪水无声坠下。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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