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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上一次因为有顾盛之的保护，夏四季在入住隔离病房的那两天其实并没有太恐惧的感觉，只是后来，事态的发展越演越烈，夏四季每每想来都有些后怕。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一旦患病，顾盛之该怎么办，她爸妈该怎么办？
所以，在顾盛之出发后，夏四季就下定决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她不能让顾盛之在前面冲锋陷阵的时候还要心有顾虑。
只是这个电话让她不得不打破自己的决心。
电话是轩辕翰的妈妈打来的。
“夏老师，我和孩子爸爸都确诊了，现在在医院治疗。孩子奶奶年前回老家了，现在根本回不来，家里只剩下小翰一个人。刚才小区物业管理处给医院打电话，说孩子闹了一天，不吃饭，也不喝水。夏老师……”
轩辕翰的妈妈在电话那端崩溃大哭，夏四季心里着急：“轩辕翰妈妈，你先别哭，你先冷静一下。”
夏四季是知道这种无助的。当年她爸中风住院，她妈被限制行动，夏四季晚上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每一夜都被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助和恐惧包围。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帮她，她也不知道明天的情况是好转还是会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她特别理解此时此刻轩辕翰妈妈的崩溃，也知道劝她冷静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
可哭不解决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轩辕翰怎么办？
“夏老师，能麻烦您到我家里看一趟孩子吗？我们在这里真的没有能求助的人了。小翰平时最听您的话，您让他吃饭他一定会吃的。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太强人所难了，可我和她爸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求求您，您就在门外面看看他就行。”
夏四季戴好口罩，手套，出门下楼。
如果是以前，今天正是春运返程高峰，街上应该车水马龙。会有没素质的司机不停鸣笛，也有马路杀手随意变道，交警叔叔应该忙着指挥交通，地铁里人挤人的烦躁情绪随时会爆发。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马路空旷，车辆稀少，下了主干道，街道上更是静悄悄的，偶尔有路人经过，也都和夏四季一样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
没有一丝春的消息，仿佛此刻还是寒冬。
夏四季被小区保安拦在门外，给物业公司打了很多电话，反复找人确认后才肯放夏四季进去。
夏四季上次来，还是家访的时候。轩辕翰看到夏四季，大惊失色，以为夏四季是来找家长告状的，在门口就不停地冲她使眼色，求她手下留情。
夏四季趁轩辕翰妈妈去倒水，威胁轩辕翰：“那你还挑食不吃青椒和胡萝卜吗？”
“吃，我一定吃，我通通吃掉。”轩辕翰怕她不信，拼命点头。
“午睡还跳床吗？”
“不跳，不跳，保证睡觉。”
夏四季记得轩辕翰好想真的做到了，但仅仅只有一星期，一星期后还是调皮的小猴子。
夏四季一出电梯，就听见轩辕翰放声大哭的声音。
门口站着的人看到夏四季时，问：“你就是轩辕翰的老师吧？”
夏四季点点头，她大声叫了几遍轩辕翰的名字，孩子只顾在里面哭，根本不理睬外面的声音。
夏四季后撤一步，“咣咣咣”几脚踹在门上，直接惊呆了守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但里面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夏四季顾不得解释，她抱歉地冲大家笑了笑说：“轩辕翰，我是夏四季，你把门打开。”
里面的哭声停止，但并未开门。
夏四季又敲了敲门：“你哭成这样，若菲和宝露他们知道吗？我要不要给你录下来，发到家长群里。”
大家面面相觑，被夏四季的不靠谱深深震撼。
但不靠谱的夏四季却很靠谱地让轩辕翰打开了门。
轩辕翰哭着扑向夏四季：“夏季，你为什么才来？”
夏四季说：“我怕你没哭够啊！”
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哭得天地变色的轩辕翰这会儿已经愿意吃饭。
夏四季看着他大口大口把米饭吞进肚子里，哎，这是饿成什么样了。
照顾完轩辕翰吃饭，夏四季拍拍他的脑袋：“老师要回家了，你自己乖乖的，要勇敢一点。”
轩辕翰咬着吸管不动，半晌才说：“你能不走吗？”
夏四季无奈地告诉他，因为有病毒所以爸爸妈妈要暂时离开他几天，老师也一样，男子汉要坚强。
轩辕翰沉默地点点头：“你明天还来吗？”
夏四季也学他的样子点点头。
夏四季强忍着担心走出房门，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麻烦你们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可没走两步就听到轩辕翰大哭：“夏季，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我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走。”
夏四季停下脚步，再也迈不动一步。
她记起轩辕翰第一天入园，就是这样声嘶力竭地扒住他妈的衣服死活不下来：“我不要上学，我不要离开妈妈，我不要，不要。”
后来，夏四季从轩辕翰妈妈身上抱过他，硬生生锁在怀里，往班里走去。
这几年，她不光要和小朋友们一起成长，还要和家长们斗智斗勇。有时身心俱疲，不被理解的时候，真想撕下来围裙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
但这些年，也不是没被他们感动过。
轩辕翰的妈妈因为孩子过敏就投诉幼儿园消毒不到位，投诉夏四季不负责任。
轩辕翰站在夏四季面前，伸出手护住夏四季：“妈妈，不许你这么说老师，明明我以前也过敏的。”
他可能还不懂什么叫主持正义，但夏四季当时就被他的一个小小举动戳中了心窝。
轩辕翰说：“夏季，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夏四季要被笑死了，她强忍笑意问：“为什么？”
“因为你笨死了，现在你保护我，将来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严予尘拆他的台：“呵呵呵，我妈妈说，不好好学习的小朋友是娶不到老婆的。”
夏四季听着楼上发出的那种声嘶力竭的，像受伤小兽发出来的那种哭声，再也忍不了。
她几步走回去，对工作人员说：“我能把他带回家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爸妈都是确诊的，这孩子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症状，但很有可能……”
夏四季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了解，我一定会做好防护的。请你们相信我。孩子太小了，像这样关几天，就算病好了，心理的创伤也是无法修复的。”
这种心理创伤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
夏四季在学校学习时，一位主讲儿童心理学的老师说过：“即便我们做不了优秀的浇花人，也绝不可以做掐花人。孩子的童年经历会奠定他一辈子触摸世界的方式，切记切记。”
夏四季记得自己第一天上班时想，我可能在浇灌你们的时候时旱时涝，但我保证旱涝保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