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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你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郝佳丽笑,“他就是因为踢球骨折才错过的数学联赛,要不然就能去北京上高中了吧。”
夏四季愣住,在她的世界里,二十二中已经是好得不得了的学校。
夏四季想到了夏天那个伏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的身影,想到有节课顾盛之对孙湛说“在那里至少不用听我妈唠叨的”。
原来所有人眼里无所不能的男孩,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得已。
“女生就站守门员前面就行了,凭咱们班这水平,火力全面压制,中场他们都别想过来。”孙湛自告奋勇做临时队长,他拿着一根树枝比划。
“你就是说老娘要做壁花小姐呗。”
“郝小姐,能别一口一个老娘吗?你儿子呢?”
大家哄笑,郝佳丽也不恼,伸出手指拎着孙湛的耳朵,“老娘孙子都有了,还差儿子吗?”
夏四季站在一旁听男生们排兵布阵,她偷偷瞄了一眼顾盛之。他腿很长,随意地叉着腰,踩着球,被问到意见也会认真回答。风吹起他身上白色的t恤,人显得更加修长。
大家决定男生以后每天抽出来一节课做技术练习,女生随意。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闹腾的时候,闹起来就忘了时间,等门卫大爷提着手电筒照过来时,这群人才想起来回家。
夏四季和公交车上的郝佳丽挥手再见后站在路边等112路。
男生们骑着车结伴驰过。
“夏四季,明天见。”孙湛怪叫着飞远。
“明天见。”夏四季大声回答。
看到112路载满晚归的人,摇摇晃晃地开来,夏四季伸手去摸自己的公交卡。
嗯?夏四季翻了一遍,接着又翻一遍,她现在恨不得把头都塞书包里去找,完蛋了!
她从教室里出来的急,零钱包忘教室里了,公交卡,零钱都在里面。夏四季彻底傻眼了。
夏四季天人交战,上还是不上,上去会被轰下来吧?
车门在夏四季纠结的时候,哐啷一声关上,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就在夏四季欲哭无泪的时候,顾盛之驾着七彩祥云,呸,骑着自行车出现了。
“顾盛之,顾盛之……”
顾盛之停下,“你怎么还不走?”
“你能带我一段路吗?”夏四季绝处逢生,眼睛里都是星星。
顾盛之看着一脸期待的夏四季说:“我车没法带人。”男生都骑山地车,后座车篮皆无,生怕影响了他们耍酷。
夏四季盯着前面的横梁说:“我很轻的。”
夏四季见顾盛之一脸问号,就指了指横梁,“我可以坐前面。”她发誓当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有对自己没法回家的恐惧。
顾盛之回道:“我不想你坐前面。”他说完从背包里翻出钱包,“先借你。”
夏四季一把抓住顾盛之的车子:“到我家的那班公交车刚走。”
顾盛之环顾四周,学校旁边卖炸串的老板也在收摊儿。那个时候的北方城市,还没什么夜生活的概念。他犹豫了一下:“上来吧。”
那时的顾盛之性格多可爱,虽然很不愿意还是勉为其难载了夏四季一程。要是换成现在的顾盛之,估计会冷笑一声,飘然离去吧。
“把你背包给我。”顾盛之伸出手。
“我可以自己背。”夏四季不好意思。
“碍事。”顾盛之言简意赅,轻松戳破夏四季的粉红泡泡。
“你书包装了什么,怎么那么沉?”顾盛之皱眉。
“习题。”夏四季生怕他会打开书包,那里面有五六种数学习题册。
郝佳丽曾经在看到她的习题册后,一脸惊讶地问:“你能做得完?”
开学快两个月了,谁有金刚钻,谁是水货,大家心知肚明。
郝佳丽的惊讶让夏四季原本没有多少的自尊心小小颤抖了一次。她知道自己和这间教室里的其他人的差距有多大,也知道这些习题册她根本做不完,但她看着这些习题册,内心才没有那么慌张。即便她做不完,但每天背着它们,恐惧感才会没那么强烈。
顾盛之把她书包背在背上:“做题在精不在多。”他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一句,“你缺的是清晰的思路。”
夏四季努力把自己缩的很小一只,生怕打扰顾盛之骑车。听到顾大神说“思路”这两个字,夏四季无奈地想,大神,我要是有理清思路的能力,数学还能考七十多分吗?
十点多的街道行人少得可怜,整个世界安静极了,顾盛之的呼吸均匀潮湿,夏四季听着听着心就乱起来了。两侧树影婆娑,灯光柔和温暖,如风的少年不情不愿地载着捡来的女孩奋力向前。
刚走到单元门,老夏同志就推着车出来了。
“爸,您干什么去?”
“我去接你啊,这都几点了?”本来想发火的老夏,见到闺女又不舍得,轻轻抱怨一句。夏四季赶紧跑过去腻歪两下。
“我们班有事,晚了一丢丢。”
“以后可不能这样,算了,把你妈给你买的手机带上吧。”老夏拍拍闺女的头。
那时候学校严禁学生带手机等电子产品,秦总大手笔给女儿配了一个彩屏诺基,夏四季把它丢在桌子上很少带到学校。
“知道了,知道了。”夏四季糊弄她爸就三招,腻歪,嘴甜,死不改。
换上睡衣躲进被窝的夏四季翻出日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顾帅带着夏季来到海边,风吹起少年纯白的衬衫,少年说,请你一直坐在我的身边。”
秦总很反对夏四季学习和美术有关的任何东西。夏四季曾一度认为她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爸爸的讨厌,或者对自己青春无知的厌恶。
可遗传很奇怪,夏四季从小就喜欢涂涂画画,现在也一样。她偷偷摸摸地在日记本上连载自己的少女漫画。主角最近变成了:夏季和顾帅。
啊!!!夏四季拿被子蒙上头,妈呀,会做梦吧!
准备足球比赛那段时间之所以让夏四季念念不忘,除了顾盛之,还因为那段时间让夏四季飘荡不安的心真正落地了。
别人会拍着她爸的肩膀说:“可以啊老夏,闺女这是一只脚迈进了重本。”
只有她自己知道,别说她一只脚迈进重本。就是二十二中,她充其量也就一只脚迈进来了,另一只脚不知悬在哪里。二十二中的一切都在碾压她,没完没了的习题,点到即止的老师,一点就透的同学,她就是一个异类。一个躲在天鹅群中暂时还没暴露的丑小鸭。
但在准备球赛的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她的焦躁和不安暂时退场,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夏四季重新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