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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之上但凡有脑子的神仙,都不会觉得他需要人护着。
天地初开之时便得登天门的上神,兴起可摧十方云海,兴败也灭四路妖魔,站在离烨前头,无异于一只蚂蚁伸着细不溜丢的小腿,要保护一只豹子。
哪家的蚂蚁会这么傻。
所以不管是忘川死战,还是不周山大劫,哪怕他神力尽失半跪山巅,结元几近粉碎,都没有人觉得他需要被拉一把。
离烨也不需要人拉。
他早学会了自保,日以继夜地修炼大道,为的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无惧无畏,只要他足够强,就不需要与人低头求助,也不需要考虑除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死活。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
在这个低阶的小仙的眼里,他好像很脆弱?
离烨眼皮轻颤,瞥一眼她这母鸡护崽子的架势,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在不屑地盯了她半晌之后,终究是有些无措地别开头。
还真就有这么傻的蚂蚁,胳膊细得连一阵风都经不住,却捏着蛇尾刀冲远处的坎渊喊:“趁人之危非君子,我来同你打!”
摆明是打不过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对面的坎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发白,但他从踏进死阵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别说一个变故,再出现十个,他也不会就此罢手。
蛇尾刀刷地从尔尔手里脱飞而出,越过尖啸的死怨池,带着翁鸣声回到了坎渊手里。
尔尔疼得缩了缩爪子,定睛看着他,觉得不太妙。
这已经是真君阶级的仙人。
摸摸自己丹田里的仙力,好像不太够与之对抗,变棉花这样的投机取巧之法,也是可一不可再。
这可怎么是好?
坎渊显然是不会给她多余的机会想对策,一把蛇尾刀刀锋一闪,化出了上百把同样的刀刃,连话都不回她,径直出手。
通天的寒光闪得人眼都难睁,尔尔侧头躲避,手忙脚乱地运气捏诀,祭出厚厚的防御罩,可惜这东西压根挡不住蛇尾刀这样的神器,刀尖触到的一刹那,防御罩便呯地碎开,化成千万细烟,被四周的风雪卷走。
倒吸一口凉气,尔尔反应极快,凝气于手,将攻向命门的刀刃堪堪挡开。
她仙力不够,但凝在一处使,只要挡得准,还是有些作用的。
但,只挡得住要害。
无数刀刃擦过她的肩骨、小腿、腰侧,刚历过天劫的肉身毫无抵抗之力,血色当即喷涌而出。
跃起挡下冲离烨脑袋飞来的刀,尔尔落回原地,疼得双腿直抖。
可她没多停,喘一口气,又跳起来挡下另一把飞向他的刀。
杀神阵里浓厚的怨气让她失去了腾云驾雾的力气,这小小的个子压根挡不住高大的离烨,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跳起来,落下去,再跳起来,再落下去。
蓝白的衣裙被她的血染得渐渐殷红,离烨冷眼看着她一起一落的脑袋顶,觉得她实在很像一只猴子,吊在树上也像,下来了也像。
怎么就不能学学旁人,见势不对,什么情啊爱啊都扔在一边,拔腿便跑呢。
固执地挡在这里,谁会感动不成。
第三十六把蛇尾刀的幻影被挡开,没入怨气池被死怨疯狂吸食,尔尔站回石头上,疼得连背脊都在颤,单薄的小身板晃啊晃的,差点跟着往下栽。
离烨顶着神木的手松了松。
尔尔没回头,她满眼只看着坎渊攻过来的刀影。
太和仙师说过,以一化千是最高等的幻术,只要她能防住真的那一把,别的蛇尾刀就仅仅只会造成外伤,不会封住她的经脉。
她弱归弱,记性却不差,方才坎泽与她说过逃生之法,她是不会站在这里等死的。只是,得把大佬一起带出去,这个时候若是临阵脱逃,那之前的人情,大佬肯定都不认了。
那她多亏啊。
龇牙咧嘴地动了动胳膊,尔尔屏气凝神,看向那一片刀雨。
坎渊双目赤红地捏着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上古神器怎么会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小仙给挡了下来。
他一次可以催动十把蛇尾刀,算来应该是足够攻破她的防守,谁曾想那小仙竟跟疯了一样飞快移动,身形快得他差点看不清,连被蛇尾刀的幻影伤了都没有慢下来。
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她的头顶,的确是刚飞升的小仙,连品阶也没有。
再看看她手上的仙力,白里裹红,门宗不正。
凭什么?
心头火起,坎渊一口气抽竭自己的仙力,用上了抵偿邪术,向四周的怨气借力。
四周的尖啸声霎时高涨,像要掀翻整个杀阵一般,直透云霄。尔尔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却见五十把蛇尾刀嗡鸣而起,带着比先前锋利十倍的杀气,直冲他们而来。
完了,这个肯定是挡不住的。
尔尔想也不想,扭头就抱住了离烨。
大佬快跑啊!
坎泽说过,她身上有他的仙力,只要运行丹田,催出一层带着他的气息的防御罩,便能让死怨让路。脚下就是死怨池,只要他跟她一起跳,还能活命。
所以,尔尔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ash;&ash;用仅剩的仙力,将离烨撞下死怨池。
像小牛犊子一般将脑袋顶在他怀里,尔尔轻吸一口气,卯足了全身的仙力,正打算往前冲时。
离烨伸手,回抱住了她。
沉默得仿佛和神木融为了一体的人,突然动了,石头里的弑凤刀被放开,沉重的神木也失了支柱,他抽身而出,抱着怀里的一团东西,如陨火划天一般飞向了岸上空地。
身后传来树根断裂的巨大咔哑声,尔尔被人捂在怀里,只露半只睁得老大的眼眸。
一层火光化出防御罩,金乌之纹跃然于上,五十把追来的蛇尾刀冲撞上来,方才还势不可挡的神器,眼下却像孩童射来的弹丸,狠狠地冲来,又一把把颓然地落下。
离烨立于其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血。
温热的,还在源源不断从她身上流下来的血。
“不是最怕疼了?”他捻了捻手指,语气甚是淡漠,“怎么不跑?”
埋在他怀里的东西颤了颤,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像小兽似的低低哀鸣了一声。
离烨嗤笑,宽厚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怀里狠狠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