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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李薇在课本上就学得这一首记得最牢固,她记得应该是写作文佳句一百摘抄时,老师重点强调:写草原风光一定要有这一句!

这个顽固的印象就这么戳在了她的脑海里,跟着她穿越了时空,回到几百年前都没忘了。

敬爱的语文老师,您欣慰吗?

李薇内牛满面中。

六月中旬,起因好像是四爷的一封请安折子引发了皇上的慈父之心,皇上就表示四儿子啊朕好想你,快来陪阿玛避暑吧。

于是,四爷就打包行李,带着她在三・伏・天里赶路去热河‘避暑’。

只要逻辑没问题的人肯定就能发现这里的问题!

没发现问题的也可以在她闷在车厢里吃了半个多月的土后赶到热河,在背上、屁|股、大腿甚至胳肢窝里都长了一大片汗疹的时候发现真相。

真相就是三伏天坐马车赶路真蠢蛋也。

四爷当然也很惨,虽然他没有直说,但比起她在车厢里还能松快点(没人的时候穿单衣,再热可以把扣子适当解开几个),在外面的四爷不但要头顶烈日,跟他的马相亲相爱,而且他还穿了两层衣服。

下车前才需要把衣服穿好的人每次都能看到他那湿透两层衣服的惨状。

幸好,因为有上次他在户部值守的前例,路上洗衣不便,她早早的就叫人准备了一车的衣服给他替换。不是夸张是实指。

只要停车休息,苏培盛都会赶紧给四爷从里到外的换一遍。

并非是他太娇惯,而是大热天整天骑马,汗又多衣服又厚,这种种条件相乘在一起只有一个结果。

李薇悄悄说:四爷的那里腌了。

红红的一大片,说是汗疹,更像汗疹连成片起了水泡。

第四天就发现了,晚上休息时四爷先避开她叫了随行的白大夫,之后白大夫出去找了一套干净的剃刀(……)拿进去,再然后四爷晚上就没跟她一起歇了。

她又隔了两天才知道。四爷是绝不肯叫她看到他那里是什么样的,是她先猜着了,试探的叫苏培盛多给四爷换衣服,咱带了一车呢。后来可能是他认为她知道了,那也无所谓了,就过来给她交了个底。

到热河前在驿站里他们做最后的休整,以期用最好的面目面见圣上。

四爷把她叫来再三交待,然后两人躺下休息,第二天早上她就看到了。

看到后她想说红红的看着好可怜。

他拿衣服盖住,推她:“去穿衣服,该走了。”

她依依不舍,他没办法,安慰她:“不疼,就是有点蜇。”

汗水一泡可不就蜇吗?

她想给他扑点粉,止汗,他说不用,扑粉会糊住。==

所以到热河后她没有感叹这风景是如此的壮美!穿越这么久终于跑草原上溜一圈了!而是担心四爷到了以后还要去见皇上,万一再参加个宴会什么的,等他回来那腌的就更厉害了!

因为他没时间换衣服。

李薇还是叫苏培盛带上了几件里裤和药水,要是四爷去方便的时候可以顺便换下。

她就在帐篷里。热河虽然有避暑山庄,但皇上住在里头,他们都住在外头。四爷来得太晚,一时半刻没有现成的好房子配得上他的身份:未来的王爷,镶白旗旗主。

所以四爷来的时候只有先请他住帐篷了。

帐篷并不小,准确的形容是布搭的宫殿或大房子更合适。正中一个大帐给四爷的,旁边数个小帐。一个是她的,还有一个是给她的侍女的。还有给苏培盛等人的,后面还有放行李的帐篷,外围是侍卫们的。

整一个帐篷群。

她到的时候帐篷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浴桶前还摆着屏风。行宫也给她派来了侍候的人,宫女、太监、嬷嬷、姑姑都有。苏培盛还把名单递进来给她阅看,共八十九人送来给她和四爷使唤。

李薇就不考虑这些人用不用得了了,这些人都有各自的职位,全都是技术工。她只需要记住几个主要人物就行,跟他们打交道的是她身边的玉瓶和赵全保。

洗去一路的尘土,她坐在帐篷里晾头发,玉瓶送来热河特有的蒙古奶茶,说晚上还有正宗的蒙古烤羊吃。

“主子,他们说这里有温泉呢。”玉瓶兴奋道。

在她的心里,这次四爷带她们主子出来就是玩的,热河哪里有好玩的,肯定要去逛一逛。何况四爷现在风光了,他们也能扬眉吐气了。

李薇还掂记着四爷的屁|股,听了只是走了下神:温泉治不治这个?泡泡会不会好点?

当晚,四爷留在皇上那里用了顿饭,没回来。而李薇这里也并不寂寞,她还晾着头发的时候,就有人前来拜访了。

太子的两个妾,一个刘氏一个范氏都过来磕头的。非常不巧的是她正在晾头发,偏偏又是太子家的。她只好先把湿发挽成髻,客客气气的请进来见过后,等她们走了再拆了发髻继续晾。

然后就再也安生不了了。

随驾的几个阿哥家的人都来了。谁叫人人都是带着格格或妾来的,就四爷带了她。

三爷家的是李氏(……)和朱氏。八爷家是王氏,李薇还惊了下,她没听过这个人物啊。听说给八爷生孩子的是张氏。但王氏的年纪却不小了,目测与八福晋差不了几岁。听她说的也是出宫前就侍候八爷了,她猜这个王氏跟她和宋氏一样,是给八爷在成亲前练身手的。

王氏的气质很好,温柔纯善。等四爷回来,她着重夸了这个王氏几句。

四爷听她感叹大家都是一界的人,她遇上他过得这么好,王氏那么好的女人却被八爷辜负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想笑,可现在这副姿势实在是不适合笑的。

李薇举着扇子时不时的帮他扇扇。白大夫都说了,他这个就是闷着了,不透气的时候太久。除了用药,最要紧就是保持透气性,只要不再出汗,皮是很容易长好的。

所以四爷就这么m字开腿躺在榻上,晾pp。

帐篷里弥漫着苦苦的药味儿。

这一幕应该是很搞笑的,可她却一点都不想笑,只担心:“你明天怎么办啊?能不能跟皇上说你一路上累着了,先歇两天?”

四爷把她的脸扳过来,她老往那边看,他不乐意给她看吧,她还发现了。反正两人也是夫妻多年,这种丑态别人看不得,她看见了也无妨。

说实话,有时他也想被素素宠一宠。

“这不行,我来见皇上心里是十分欣喜的,怎么能累着呢?不但不能累,还要精神百倍。”他用委婉的话来告诉她这个道理,所以明天一早,天不亮他就要赶去行宫候见。最好能在皇上没起床就站在宫门外,以表达他迫切想见到皇父的心情。

李薇也没坚持,就说:“那你今天就这么睡吧。”光pp睡,晾一夜。

看她又冲那边探头,他再把她的头扳过来:“陪我说说话。”

李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才不信他喜欢听她说那些兄弟的妾室过来给她请安的事呢。刚来也找不到新鲜的话题,在她想话题的时候,四爷松了口气,支起脖子也想看看那里怎么样了。

恰在此时,帐篷外苏培盛传话:“爷,八爷求见。”

帐篷外,八爷见苏培盛这个四哥的贴身太监都不进去,想了下记得王氏说四哥是带着侧福晋一道来的。

皇上传召,他还有心情带上侧福晋。

再看看现在的天色,这还不到睡觉的时辰呢。他可是一直等着,四哥一从皇上那里回来,他就赶来了。

这么点功夫,四哥就跟侧福晋搂在一起了?

八爷实在不相信四哥是这么一个急色的人,何况这位侧福晋跟了四哥也有十几年了吧?

等他踏进帐篷后,闻到没有散去的药味就恍然大悟了。再看四哥,这么短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连靴子都穿上了。

李薇还是第一次见八爷,这个多少人说过的温润如玉的人。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圆脸白胖纸。但看着确实十分的温和。

八爷对着四爷行过礼后,又对她见礼。

他微微一笑,非常恭敬的道了句:“四嫂安。”

李薇顿时就荡漾了下。等苏培盛上了茶,她就跟着一道退下了。回到给她准备的小帐篷里,她才把刚才见到的八爷拉出来细细品味了一番。

有句话说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

在八爷面前,就算你明知他只是在客套,可能只是随口哄你的。但还是叫听得人无比的入耳,愿意蠢那么一回。

换句话说,八爷愿意对所有人表现男人之美,哄遇到的每一个人。这几乎就成了他的条件反射了。

她相信,哪怕她和福晋一起出现在八爷面前,他肯定也能哪个都不得罪,还叫人都觉得在他面前是特别的。

等四爷送走八爷,叫苏培盛叫她过去。

她进去时他正在喝茶,衣服还没脱。

“八爷找你有事?”她问。

“没有。”四爷摇头,还在沉思。

“爷一会儿还要出去吗?不出去就把衣服脱了吧。”她又想起他的pp了,真叫人着急啊。

四爷愣了下,起身让她脱。

她把他从头到脚剥光,只给他留了件大背心。光着两条腿遛鸟的人上了床,她拿着药水过来看要不要再涂一次药,免得刚才都蹭到衣服上了。

四爷:“刚才见到老八,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薇想了下,只有一句话:“八爷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哪怕明知他不可能对四爷安好心,对她这个四爷的侧福晋也不可能抱有善意,可刚才那一面,她对八爷的印象还是很好。

不止是那句‘四嫂安’,还有他的态度,好像他是非常认真坦诚的。

四爷冷笑:“他可不是只是会说话。”户部欠银的事交到他手上之后,可是有不少人都记着了八爷的恩情。

太子现在如大厦将倾,更有人冒出来认为只有八爷这般德行才堪配太子之位。

虽然只是零星的流言,但也叫人烦心。

见她好奇的等他继续往下说,他道:“现在外面说他好话的人可不少。”

李薇道:“说说而已,未必是真心的。”她一直觉得施恩聚拢来的人心是不牢靠的,人心多变,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不在少数。

只肯受恩,不肯报恩的也多得很,更有受恩就如结仇一般。她大学时有同学当助学人,一路当到工作后,没有得到一句谢谢,反而有人追着要钱的也不是一两例。她当年也跟同学一起掏过钱,但不像她是一对一帮助,她是只捐物,买了东西递过去,要书买书,要衣服买衣服。但不给现金。

就算是做善事,也希望付出的能得到最大的利用,而不是送给郭某某之流了,或者成了别人不劳而获的理由。

反正,她不相信那些人会因为八爷施恩就成了他的人了。

四爷来了谈兴,问她:“怎么说?”

李薇道:“爷没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

四爷笑起来,摇头说:“老八可没那么傻。他真能给人一斗,就能收回来一石,甚至百石。”

那些人支持老八,都是希望能得到一个比皇上更宽厚的太子。一个曹家已经叫人眼红了,老八这是给了所有人都能成为曹家的希望。那些人敢不效死?

只怕皇上都没想到把户部交给老八会这样吧?

第二天,四爷一早的就出去了,临走说李薇可以自便。想出去转转就带齐侍卫和随从。想去城里逛也行,坐轿子去,晚膳前回来。若是一个人无聊,也可以叫人来陪。

李薇也嫌坐在帐篷里发呆太浪费这大好风光,正打算出去好好欣赏一番,用过早膳就有人来请安磕头了。

昨天来的是四爷一辈的兄弟家的,今天来的都很客气的说,想您昨天刚来没有空,才没赶来磕头,侧福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等晚上天暗下来时,四爷回来后见她正靠在榻上叫玉瓶扇扇子,一副累瘫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比他在行宫一天还累?

李薇看他精神勃发,眼睛亮,腰背挺直,心道这不公平,他身上还有伤,结果忙了一天还这么有劲。

四爷听说她今天一天都叫人堵在帐篷里见人,笑道:“你说一句不见,难不成她们还敢闯进来?”

“是不敢啊……可是叫她们白跑一趟不是不好吗?”李薇也很怨,“要是我出去了倒好,在帐篷里却推说不见人,这也太过分了点。”

四爷在屏风后自己换了衣服,单衣单裤的出来,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那以后你还不累死?日后来求到你跟前的人会更多,你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见人吗?”

李薇转了个脑筋:四爷这是说他日后会比现在更风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她过去把他的裤子剥了,先看伤处,鲜艳的红色已经发暗了,但边缘还有一点红润润的。她上手摸了下,大片的地方都发硬了,这是伤口已经开始收口了。

“终于快好了。”她给他涂上药,也不叫他穿裤子了,拿单被给他盖着,端热水来给他擦身。这样也不能泡澡了。

吃晚膳时的时候,四爷坐在那里,大腿上搭一件单衣,端着一碗绿豆粥喝,面前的桌上靠着他摆了一盘凉拌白萝卜丝,李薇面前的是一盘咸水鸭,早就说好的羊肉就不能端上来了,他这样最近要凉血清火,不能吃燥的。

来热河后,四爷几乎天天都去皇上跟前侍候着。只有皇上不叫他的时候,他才回来带她出去。他的pp来了以后不用骑马,四天就好了。

总得来说,四爷的心情相当不错。十三爷更是恨不能一天跟他的好四哥请个十回八回的安,虽然他不太能四处乱跑,李薇也是才知道十三爷现在更像是监视居住的状态,去哪里都要请示皇上,不可能四处乱跑。

但也不是完全不叫他见人,至少他可以每天跟几个哥哥打声招呼,请个安问个好。

十四爷就像是专业撩闲的,偶尔过来趟,要么三四天不见人影,也可能一整天都长在四爷身边,从用早膳开始一直到用过晚膳还不肯走。

三爷跟四爷倒像是完全不见面了,至少她就没见四爷特意去拜访过他三哥。

太子一直跟皇上住在行宫里,不具参考价值。

连李薇都觉得四爷是来刷存在感经验值的,虽然他也很深刻的跟她说,这是皇上怕他在京里跟直郡王闹得太厉害,主要是直郡王太像一条疯狗(原话),聪明的人都不会跟他认真。所以才把他叫出京来,叫直郡王自己在京里扑腾去吧(原话)。

大概乐极只能生悲。

四爷感冒了。

晚上他回来有点小咳嗽,摸额头也真的有点热,脸也红得厉害,眼睛水亮水亮的。问他,他说白天在外头出了一身汗,又在风里跑了一阵马,大概是着凉了。

所以晚上他只喝了一碗粥,叫来白大夫号了脉,白大夫皱眉说一时看不出来,抓了点大青叶、连翘、板蓝根和草河车,熬了叫他用了,说可以治风热感冒。

“先这么看看,明早奴才再来请脉。”白大夫道。

四爷换了衣服躺下后一会儿额头就摸着烫手了,李薇摸了他的屁|股,热呼呼的好像快化了。

他边咳嗽边笑着拉开她的手:“你这是把爷当成弘时了?”

“爷没事,你回去歇着。明天过来。”他推着她道。

李薇不想走,说她把他当弘时也不算错。他现在这样,叫她到旁边的帐篷里,这里都交给下人们侍候,她实在是不放心。就跟当年二格格生病时一样。

四爷见她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在屏风外的榻上歇了。他的喉咙里就像吞了一把羽毛,咳得止都止不住。白大夫说咳得很了容易伤喉咙,叫他不要用力咳,但也不能使劲忍着,顺其自然。

有她在外头躺着,他这心确实是放了一半了。不然晚上有点什么事,苏培盛不好做主时,有她就方便多了。

他叫来苏培盛,叫他们先派人去行宫告罪,就说明天大概不能去给皇上请安了,请皇上不要怪罪。也请皇上放心,有大夫照料,他不会有事。

叫人去了之后,四爷就一直等着行宫的回话。等苏培盛回来后却没有带来皇上的只字片语,也没有赐医、赐药。四爷的心里多少蒙上了一层阴影。

面上不显,他对苏培盛摆手叫他退下,咽下喉中的痒意,强迫自己入睡。

半夜,李薇是猛得惊醒的。

苏培盛已经往帐篷外冲了,她跳下榻就往里跑,一股恶臭混和着酸腐的气味弥漫在帐篷里。绕过屏风,昏暗的帐篷里,四爷正伏在榻上呕吐,他扶着榻沿的手臂青筋直跳。

她顾不上多想,走过去跪在榻上用力把他撑起来,看来他都快滑下去了。

他不停的呕,好像要把胃袋给吐出来。

她没发觉自己已经吓哭了,只能轻声哄他:“没事,爷,吐干净就行了,吐干净就不难受了。”

他抓住她的手,吐得脖子脸通红,脖子好像都大了一圈。他晚上就喝了一碗粥,吐干净后就全是黄色的水。

白大夫被苏培盛扯进来了,李薇也被人扶下来,太监们架住四爷,把地上和榻上的污物都清干净。玉瓶和玉盏扶着李薇绕过屏风,裹上斗篷把她给扶回到小帐篷去,一边拿衣服给她换,一边急切的安慰她:“主子别担心,爷肯定没事的。”

换好衣服她还要往四爷那里去,玉瓶拦住她道:“主子,您现在去也帮不上忙,等会儿白大夫就该过来找您回话了。”

李薇愣了下,脑子虽然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推开玉瓶道:“我过去看着,有话直接问白大夫。”

玉瓶没挡着她,急得跺脚。

其实李薇明白玉瓶是在替她担心。四爷这病来得急,是好是歹不好说。但根据一般的惯例来看,主子生病,侍候的人都跑不了。对她来说,可能苏培盛他们才是侍候的人。可对皇上一级的人来说,她也在这一行列中。

明白归明白,可她想了下,要是皇上责问她没有侍候好四爷,拖她出去打板子,一二十板子还是能挨得下来的。

进了帐篷里,大概是已经用上了熏香,恶臭、酸腐味和浓烈的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为恶心的味道,几乎叫人窒息。

白大夫和苏培盛都围在四爷榻前,看着是已经收拾干净了。榻下的地毯已经撤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板。

见她过来,两人都让开了。

四爷躺在那里,看着还算有精神,就是就算在黄色的灯光下看,他的脸色也呈现一种青白色。

见她过来,他伸手过来握住她的。

她坐下后先问白大夫能不能不熏香?换成醋熏,再抬些木炭进来吸吸帐篷里的味儿。

白大夫怔了下,马上说:“这个是可以的,可以的。”

不等她再吩咐,苏培盛马上去办了。

白大夫深吸一口气,道:“主子爷这个病,奴才现在还是看不准……”

是看不准,还是不敢说?

李薇不好判断,她猜也猜不出来。刚才她在小帐篷里换下来的衣服中还有一些粪便,四爷这是又拉又吐,而且很急,叫他根本来不及喊人下榻。

联想到他下午的发热,说是急症也真是很快,但也不能保证这个病不是前几天就染上了,这几天都在潜伏中,今天发病。

她转头问四爷:“爷这几天在外头吃什么东西了吗?肉或他们的茶汤一类的?”要是肠胃炎就好了,吃坏肚子,拉干净吐干净就行了。

四爷摇摇头,对她笑了下,转头对白大夫就换了副颜色:“白世周,爷心里有数,你照方抓药,治吧。横竖爷若出不了热河,你一家子就到下头去侍候爷吧。”

白世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看他的神色,再听四爷刚才的话,李薇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她疯狂的转着脑筋,四爷这病莫非是急性传染病?需要用抗生素的那种,她在网上看过到说冰箱里长绿毛的肉上就能提炼出青霉素。现在怎么办?喂四爷吃点长绿毛的肉?

回神时她的手正被四爷紧紧握住。

四爷看她像是吓傻了似的都快哭了,使劲抓她的手引她回神,笑道:“怕什么?有爷在呢。”

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大夫已经退下去开方熬药了,苏培盛悄悄进来,送来的成筐的木炭摆在帐篷角落,茶炉上放着盛满醋水的小锅,滚沸的醋化为蒸气,消除了帐篷里难闻的气味。

李薇想起大蒜也能杀菌,让苏培盛去问白大夫,四爷现在吃大蒜会不会有好处?

苏培盛看四爷,心道李主子这都开始说胡话了,叫她这么瞎指挥可不行。

结果四爷含笑看了李主子一眼,对他点点头。

苏培盛只好去了,这爷都能供着李主子胡闹,他操得哪门子闲心?

但白大夫听了却点头说:“可行。”还叹气,“一遇事反倒糊涂了,多亏李主子想着。”

苏培盛都愣了,难不成李主子还瞎猫撞到死耗子了?

少顷,苏培盛端着一碗大蒜粥过来了,白大夫说四爷又吐又拉,现在肯定腹中空虚,用碗大蒜粥也是可以的。不过要是四爷没胃口也不用勉强。

李薇接过来,先叫四爷尝了一勺,道:“爷,有胃口吗?想吃才能吃,不想吃就最好不要吃。勉强吃下去只会给身体增加负担。”

苏培盛悄悄看了李主子一眼,这跟白大夫说的倒是如出一辙。

四爷咽了一勺等了会儿,点头说:“想吃,拿来我喝了吧。”他也怕吃下去马上再吐出来,幸好胃里没造反。

一碗热粥喝下去,刚才还打寒战,浑身冷汗,现在就好多了。胃里暖洋洋的舒服,四爷推了一把还守在榻旁的她,“回你的帐篷歇着,明天白天还有得忙。”

他病了,她肯定是要在这里侍候的,明天来看的人估计也有不少,都要靠她去招待。这会儿熬了夜,明天肯定就没精神了。

李薇这时一点睡意都没有,“等你喝了药我再去歇着。”

白大夫端药进来,先自己喝下一碗,再给四爷解释说这药还是调理脾胃,止泻,退烧的作用。

“爷,时疫并无良方,只能按症下药。奴才学艺不精,不敢担此重任。奴才贱命一条,主子爷却是龙子凤孙,恳求主子请皇上赐下太医医治,以策万全。”白世周端着药最后还是不敢往上递,直接跪下了。

他是真不怕自己这一条命,自从进了四爷府,哪回不是提着脑袋在干活儿?但他怕因为自己一个人,害了一家,甚至一族的性命。

四爷沉吟,道:“明日一早,爷会去求医。”

白世周感激涕零,连苏培盛都一副感动的要哭的样子。

李薇吃不准自己是不是也要跪,才要起身就叫四爷按住了。白世周这才膝行着把药递上来,她帮着喂四爷喝了,停了一刻不见有什么不良反应,白世周才松了口气退下了,说他就在帐外侍候。

李薇也没再回她的小帐篷,还是歇在了屏风外。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最多就躺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洗漱时四爷又叫苏培盛扶着用了一次恭桶,白世周叫人把恭桶拿出去看,她也想去看,叫四爷给拉回来了。

“你去看什么?都是秽物。”他道。素素虽然不嫌弃他,可那种脏东西还是不能叫她去碰。

用早膳时,李薇想让人再给他做一碗大蒜粥,结果四爷和白大夫都说不必,等太医来了再做处置。她想起听四爷提过,宫里治病不给吃饭的规矩,担心从今天起他就要饿肚子了,还是叫人做了,端上来看他想不想用?

四爷本来一直撑着,结果求见皇上求医求药的人一直到中午还没回来,他就把那碗粥给用了。暂时还是用着白世周的方子。

白世周比四爷还紧张,他怕担责任,不到一天就好像瘦了一圈。

李薇不明白,四爷的帐篷离行宫并不远,是什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一直到黄昏,才由八爷把太医带来了。八爷并没进帐篷,只是在外头跟四爷喊了几句话,苏培盛和李薇都出去了。

八爷温言道:“皇阿玛听说了四哥重病,十分焦急,还想出宫来探望,只是叫大人们劝住了。特地赐下太医四名,另有药库由着四哥取用。日后每日都要将四哥的脉案和药方上呈御览,以安圣心。”

要是太医能在上午送来,李薇肯定会在感动的。但现在都一天了才把太医送来,她实在是想问皇上那边就缺这四个太医?别以为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出巡时至少要带走太医院一半的太医,最好的几个都会在皇上身边。

刚才那四个从服色上看,院使、院判都没有。

她挤不出来笑,只好僵着脸。帐篷里四爷叫人扶着跪在榻上叩谢圣恩。

太医们验过药方,看过脉案,重新给四爷改了个药方,到了晚上睡前,他身上的热度好像是下去一点了。

结果又是半夜子时左右,四爷上吐下泄,体温飚升到烫手的地步。李薇在旁边扶着他都像是挨着个火炉,连他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人却在不停的打寒战。

太医们围在一起讨论方子,她在榻边陪着换过衣服,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的四爷。

四爷是不会死的。

她心道,他会当皇帝,他是雍正。

四爷没有听到声音,伸手往旁边一摸抓到她的手,再往上一摸,一手的湿意。

“……”不哭。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

爷不会有事,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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