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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朝日后又三天,封妃大典如期而至。
此次大典虽非册封皇后,然却是秦夜轩登基以来首次选纳妃嫔,所纳二人又皆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女子,尤其是张静姝,贵为当朝丞相之女。许是为了凸显对其父张襄的看重,此次选妃大典的规格与封后大典同品,且选在太庙择吉时举行。
今日秦楼安再度装扮上她第一次上朝时所着的凤冠凰服,月玦也换回一身皎白的素衣,依旧用轻纱遮着双眼,让人看不清全部容貌。
如此繁琐厚重的打扮,不适合骑马,只得再次乘坐马车。
然而不过与前几次不同,这次秦楼安拖曳地数尺的华服进入车厢时,没有瞬间如进温热浴室时的闷热之感,反有一股清凉拂面而来。
秦楼安神清气爽的同时感到惊诧,坐下后才发现车厢四角各放着一只硕大的瓷盂,内里盛放着晶莹剔透的冰块,肉眼可见的白蒙蒙的凉气从冰块里蒸腾直冒。
难怪这车厢里如此凉爽,原来是置备了消暑神器。
秦楼安拍拍坐在身边的月玦:“这是你特意命人安排的吧?前两天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怎么现在又肯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我是怕又被公主征为苦力,只能用其他办法替公主消暑。”
月玦不是矫情之人,更不会如闹脾气的小媳妇一样一直和她胡闹怄气,其实根本不用她怎么哄,他自己别扭一阵他就自行疏解透彻了。这不他又恢复往常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与她说话时也是在淡淡笑着,嘴上虽然像是在抱怨上次她征用他为她扇风,可那双好看的手却已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素白的折扇,朝她这边轻轻扇着风。
秦楼安夺过他手上做工不甚精细的折扇,两面翻看一眼,雪白的扇面上既无墨意山水,也无工笔花鸟,只有清洒飘逸的四个大字。
漉雪千山。
秦楼安盯着这四个赏心悦目的墨字端详了片刻,竟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以前像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把用料普通、做工也不甚精湛的折扇。
带着审视扫了眼月玦,见他微微笑着,秦楼安隐约察觉他随手拿出的这把扇,并非寻常之物。
会不会又是如她似有耳闻的雪琅之名一般,与这只狐狸混迹江湖时所用的其他身份有关?
不过可惜的是,这次她实在想不起来这把扇子她曾在何处见过了。
但对月玦而言,狡兔三窟这种事已完全不足为奇,现在秦楼安已自认无论这人到底还有多少离谱身份,都已不会让她感到惊讶了。
“公主若是喜欢这扇子,可交于公主保管。”
虽不知这扇子有何玄妙之处,但月玦就这么似笑非笑的要把这扇子交给她保管,秦楼安顿时觉得这扇子好像烫手,连忙一把塞回他手里。
“如今玉骨扇不在你身边,你又没有刀剑等其他兵器,此扇虽不如玉骨扇那等藏锋于雅的绝妙杀器,但用来防身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还是自己好好保管吧。”
看了眼胡乱塞回他手中的扇子,月玦笑了笑也未再勉强:“既然如此,那也好。”说着他重新扇子,斜斜倾身依靠在车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乌木所制的扇骨衬得他的手指清透如玉。
秦楼安瞥向他,有淡淡的笑意在他唇边舒展,神态安闲恬淡似乎是睡了,就如夏日在葱葱绿竹遮下的绿荫里阖目小憩。可又像是久飞的鸟儿感到疲倦一样,收敛羽翼在此短暂的停留歇息。
想起他那几日昼伏夜出所做的事,他应该是真的有些累了,秦楼安静静凑近他,抬起手遮在他脸容上方,挡住透过梨花窗明纸映在他脸上的日光。
“月玦,我谢谢你。”
回答秦楼安的,是月玦唇角由浅入深的笑意。
渐渐地,摇扇子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月玦修长的手指浑不着力的松开,秦楼安轻轻接住从他指间滑落的折扇,看着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她旁边。此时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之感。
将近半个时辰,马车在皇宫北门暂且停留,亮过身份腰牌后,又再度不急不缓驶入宫门。
等他们到达太庙时,层层而上足有百级的殿阶两侧,手持红缨银枪的金吾卫整齐列布。
参加本次封妃大典之人,除了她这个摄政王,还有秦氏皇族宗族中人,以及朝中文武百官。此时已有不少官员陈列阶下,等待皇帝宣召进殿。
如此隆重的排场却只是封两个妃,多少有些过于铺张,甚至会被世人诟病。秦夜轩本意亦不愿如此,这样做其实是秦楼安的意思。
月玦被叫醒后散漫慵懒的抻了抻腰,略整理自己衣裳后下了马车。如陪同秦楼安第一次上朝时那样,与她一同迈上殿阶。
“公主后悔吗?”
走到一半时,月玦突然低声问道,秦楼安怔了一下,旋即回他:“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后悔也已经没什么用了。何况,我也并不后悔。”
秦楼安说着加快步伐,抬头看向金阳镀边的太庙殿檐,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被阳光照耀的晶亮,有一股坚毅的决绝从明媚的眼睛里透出,她反手握住月玦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去。
接下来的事一切皆按照礼部事先安排好的流程进行,秦夜轩今日如登基那天时一样隆重装扮,在山呼万岁声中步履稳健的登上大殿进入太庙。
那道明黄的身影经过站立一侧的秦楼安时,微微抬眼,她就能看到平天冠十二道冕旒下,秦夜轩薄唇微抿意气风发的俊脸。
小时候她还住在宫里时,时常穿上男孩的衣服与他和秦夜曦秦夜渊三人玩蹴鞠。只因她是个小女孩,秦夜曦秦夜渊担心她会拖他们的后腿,每次都只有秦夜轩愿意与她一队。他年纪虽是三个皇子中最小的,可自小就聪明伶俐,又肯勤奋用功,就连蹴鞠这样的游戏都要胜于秦夜曦秦夜渊两个人,每次他们都能大获全胜。那时他稚嫩被汗水打湿的脸上,也是洋溢着这样意气风发的笑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样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开始成为内心阴暗的伪装?
又是因为什么,让他开始把她这个亲生妹妹当作不除不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位,权力,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冷血无心,不顾血脉亲情明里暗里屡次加害,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将良知泯灭,屠戮自己的手足,逼宫自己的父皇,又欲过河拆桥除掉助自己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
可皇位权力若当真那么重要,为何同样有野心的月玦却去而复返,就为了她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身入险境。何况月玦所想要的不仅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地位,还有血海深仇在他肩上担着。
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同样是想要皇位,秦夜轩只能被野心支配,被欲望蒙蔽双眼,通过阴暗卑劣的手段强行夺取。月玦却能保持清醒,一颗坚韧强大的心凌驾于利欲与仇恨之上,于阴谋诡道的浊流中守住自己善意与温柔。两相对比之下,对于秦夜轩她愈发觉得心寒。
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的将月玦与秦夜轩放在一起比照,秦楼安从失神恍惚中清醒过来,不禁为自己适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这两个人有什么好比较的呢,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境界的人。
月玦乃是天上皓月,秦夜轩不过灰烬里余火,她刚才这样想,倒像是对月玦的一种侮辱。
参拜过秦家的列祖列宗后,今日与封妃有关的事才算正式开始。
不知秦夜轩与张襄是否私下又说过什么,此次张静姝虽非皇后,却授以六宫凤印,代为执掌后宫之事。除了名位上不是皇后之外,其他已然与皇后没什么差异,更甚者那顶金凤展翅的华丽金冠,也是秦夜轩亲自给张静姝戴上。
一个是静妃,一个是兰妃,同是妃位,可白苧与张静姝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但碍于白苧怎么说也是她按规矩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当着秦楼安的面,秦夜轩将一枚宫印亲手交托给白苧。
“臣妾谢皇上大恩。”
白苧笑意盈盈的伸出双手去捧秦夜轩手中的印宝,可就在要即将接过的瞬间,本垂眸含笑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一手扼住秦夜轩的手腕,另一只手豁然一翻,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现在众人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狠狠刺向秦夜轩的胸口。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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