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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大体问了下朝龙殿密室所在位置,秦楼安与佑德回了殿前。
片刻后,秦昊负手于背迈出殿门,雪子耽安然无恙地跟在身后一同出来。
看到秦楼安时,秦昊沉目瞪了她一眼,倒没有再逼问她月玦的下落,亦未计较昨晚她违背禁令偷跑出朝龙殿之事。
这让秦楼安狐疑不解。
雪子耽到底与她父皇说了什么,不仅他自己幸免于难,连她也都跟着逃过一劫?
她父皇的一反常态,让她心里愈加忐忑不安。就如同水面平静的深潭下,蓄积着暗流涌动,只待风起,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若非如此,那便是另外一种可能——
雪子耽答应了她父皇什么条件,或者承诺替他做到什么事情,正因此她父皇才暂且放过他二人。
秦楼安有些担心地看向雪子耽,如果他真的答应或者承诺她父皇什么,势必不会是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事,极有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命。
察觉到秦楼安的目光,雪子耽发白的嘴唇微微抿了抿,露给她一个虚弱又清越的微笑。
秦楼安一怔,看着他冲她微微颔首后,抬步跟在她父皇身后。
她知道雪子耽是想让她放心,可他这般作态,却让她感到很陌生。
“安儿,随朕去夕颜宫一趟。”
走出数步的秦昊突然停住脚,转过身来叫了她一声。听到夕颜宫,再看雪子耽,秦楼安料到他定是找到了救代朝颜的办法。
考虑到雪子耽若追不回血灵芝,必会被秦昊怀疑惩罚,谢荀便将剩下的些许以血灵芝配制的药交给他,让他带回皇宫交差。
看到雪子耽交给她父皇的,盛在玲珑剔透的白玉瓶中的血红药末时,秦楼安便知此为谢荀手笔。
谢荀选择以血腥毒杀的方式拿到血灵芝,便巴不得代朝颜毒发身亡,进而逼代衡愈生逆心,定不会轻而易举让雪子耽将残留的血灵芝带回来。
秦楼安知道此举定是月玦之意,只是她不知月玦又是以何法让谢荀妥协。或者是谢荀觉得,如今无论代朝颜是生是死,代衡造反之事已成定局?
思及先前流光院中,月玦曾与她说列宿失章,最迟两月代衡必定起兵谋反,秦楼安既感沉重,又觉紧迫,十之八九代衡是必反无疑了。
其实她深知代朝颜于代衡而言,早已是一颗弃子,不然当初他又怎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皇宫做她父皇的妃子,这是将代朝颜往虎口里送。
多么....可悲。
到夕颜宫时,秦昊因不放心其他人,便将熬制汤药之时交给雪子耽,喂药之事则交了秦楼安。
在寝宫看到躺在榻上的代朝颜时,她素日里总带着凌人跋扈之气的小脸已呈乌紫之色。她整个人就如同她所居宫殿的名字,夕颜——深夜里盛开的花,转瞬即逝,好像随时都会凋谢败亡。
想到如此一个美人,也不过权势争斗中可随意抛弃的棋子,秦楼安喂药的动作变得迟缓凝重。
代衡可以不惜舍弃亲生骨肉,她父皇亦同样舍得。
只因代朝颜中毒之量少,中毒时日短,雪子耽又及时封了她身上几处重要穴脉,如今一碗汤药喂下去,秦楼安能明显看到她脸上乌紫褪淡了些许。
血灵芝不愧被喻为天地至宝,只是不知她的月玦现在怎么样了,秦楼安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砰砰激动起来,她已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见秦楼安从寝宫中出来,秦昊又叫了雪子耽一同进去探看,现在她的医术已有极大长进,适才她给代朝颜把脉看过,已无性命之忧。
“佑德,速将雪国师杀死凶手讨回血灵芝,救回妍皇贵妃之事告知瑁王代衡,为了以示安慰,朕将从皇室宗亲中择一贵女,嫁于代小王爷为妻。”
不仅是佑德听到这样的吩咐后愣住,秦楼安亦愕然一怔。她父皇为了稳住代衡拖延时间,已真的要用皇族女子作为棋子了吗?
“父皇,如今代衡野心毕露蠢蠢欲动,赐婚联姻已然安稳牵制不住他,此时再选宗室之女嫁给代朝祁,除了白白葬送皇室血脉,已再无他用啊。”
秦楼安目带希冀地看着秦昊,希望她父皇可以收回成命,可她父皇回复她的却是一记冷厉眼神。
“身为秦氏皇族之女,理应为了秦氏江山而深明大义,关键之时理应挺身而出。你要是觉得她们可怜,那不如安儿你去嫁给代朝祁?”
“父皇此言可当真?”
秦楼安声色平静严肃,心里却是另番天地,逛风暴雨摧枯拉朽地锤砸撕扯着她的心,千疮百孔鲜血至流,却痛到麻木无有知觉。
见秦楼安双目灼灼直直盯着他,像是将他适才之言当了真,秦昊一时僵住。
父女二人四目相视对峙了片刻,一旁佑德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说道:
“皇上怎么可能舍得将公主嫁人呢,怎么也得是公主招驸马才对啊!再说了,公主的终身大事,皇后娘娘不也得过问嘛,哪能那么容易就定下?老奴这就去瑁王府传旨!”
听到皇后,秦昊心头一跳,面色舒缓了几分。
“佑德说的对,你的终身大事需得朕与你母后一同商量,不急在一时,更由不得你自己随便。朕知道你如今也不小了,是该择个驸马了。”
秦昊说着看了眼一旁的雪子耽,虽未说话,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将他打量一遍。可转瞬,他脑中又冒出另外两个身影,忧疑片刻,他沉声一叹。
“如今乃多事之秋,这些事不急于一时,以后再提吧。现在你身担京机厂厂主一职,手中又有蒙括几人的案子,无暇考虑这些,要以大局为重!”
秦昊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夕颜宫,秦楼安寡默的脸上,唇角微颤露出个苦笑。
是她主动接下蒙括的案子不错,可说到大局为重,秦家的男儿去哪里了?
她的皇兄们就永远安逸图乐?躲在他们的父皇背后?甚至躲在女子背后?
至于她的终身大事,嫁于他人为妻也好,招他人为驸马亦罢,其他的事她可以妥协求全,然唯独此事,她要自己说了算。
她只要月玦。
出了夕颜宫,她正要去紫云宫找雪子耽,却见一袭紫纱在不远处轻扬在风中,轻盈得如同天上飘忽的流云。
秦楼安跑着追上去,“师兄。”
雪子耽偏头看了她一眼,亦无需她说明来意,淡淡说道:“跟我来吧,他在宫外。”
秦楼安轻快地点点头,适才还积聚在心里的阴郁瞬间消散,脸上忍不住挂上笑意。
二人很快出了皇宫,雪子耽带着她左拐右拐,所走的路皆是人流如织甚是拥挤,一会朝东一会朝西。
秦楼安完全不知他要去哪,甚至怀疑他已不记得月觉在何处,或者是迷了路?
终于,到了一处偏僻巷道后,雪子耽急行的步伐才放慢下来,他回头张望了一眼,秦楼安顿时反应过来,适才他那么做是因有人暗中跟踪他们。
适才只顾激动,秦楼安将昨晚她父皇派人跟踪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甚是警惕地环顾四周后,已察觉不到有人暗中尾随,应该已摆脱了。
从皇宫一路疾行至此,雪子耽有些体力不支,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虚汗,秦楼安过去抚着他。
“师兄歇息一下吧。”
雪子耽未说话只摇摇头,迈开步子继续走,秦楼安扶着他,发现他先前虽时而朝东时而向西,然整体却是在朝城南走。
听着雪子耽有些紊乱的喘息,秦楼安停下脚步拉他也站住。
“师兄,你身体虚弱不宜走动,我先扶你到附近的驿馆歇息,你告诉我月玦在哪,我自己去找他便是了。”
“你找不到他,他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雪子耽说着,低头看了眼秦楼安搀在他臂弯里的手,说道:“我的伤不碍事,师父他并未真的想杀我,月玦一日未死,他便让我多活一日。”
这还叫不是真的想杀他?
想起昨晚她见到雪子耽时的情景,秦楼安觉他现在是在为师父狡辩,不过何为月玦一日未死,雪子耽便多活一日?
雪子耽不做停留,秦楼安虽然担心他撑不住,可又争不过他的执拗。
只是城南有什么地方称得上极为隐秘,隐秘到连她都找不到?
等雪子耽在一处高墙大宅后停下时,秦楼安发现他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司马赋及的大将军府?
二人从一处极为隐秘的小门进入,司马赋及前往西南,府中亲卫一同跟随而去,他不曾娶妻纳妾没有后院,如今整个将军府不见半个人影。
等雪子耽强撑着带她来到一处名曰望月亭的亭子时,她才知先前他为何说她自己找不到。
单是进到望月亭所在的后院,雪子耽就破了许多以奇门八卦之术布置的障眼之阵,最后院中一处连绵假山豁然中开,隐藏其后的房间显露出来。
看着那扇小门,秦楼安不禁惊叹,司马赋及的将军府中竟然有如此隐秘的地方,先前是做什么用的?雪子耽...应该说是谢荀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她出神之际,她已不知不觉走进房中,一声细微的机关声响,不待她看清雪子耽动了何处,墙壁上旋开一道小门,秦楼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站在那道小门前,她一时竟然激动紧张到有些不知所措,还是雪子耽淡淡叫她进去,她才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进去,立时便感受到强烈的寒意。
冷静了些许后,她跟着雪子耽又进了一扇门,进门便见不甚明亮的密室中薄雾缭绕,有一股浓郁扑鼻的药香气。
秦楼安挥了挥眼前的药雾,看到暗室中间一方硕大的寒玉床,月玦静静躺在上面。
激动喧嚣的心在这一刻彻底静下来,秦楼安缓缓走到床边,看到他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面容,雪白的...长发。
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秦楼安足足盯着他看了半柱香的功夫,直到那雪一般的长发似是一直蔓延到她心里,她才真彻底相信...他一夜白头。
秦楼安绕过熏炉蹲到床边,细细凝视着他的眉眼,此时的他,脆弱又瑰丽,遥远而虚幻,近在眼前又宛若云端,有遥不可及又不真实的美艳。
伸出的手僵硬得轻颤着,她不敢去触碰他,他现在就如同雪塑的人,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会化作春水变作云烟,在刹那间消散。
“师..师兄...”秦楼安此刻如同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雪子耽。
“师兄...他真的没事了吗?为什么他会变成..变成这副样子?”
雪子耽走过来,伸手把了月玦的脉搏,很确定地说道:“恨无绝确已解掉,只是这些年除了恨无绝,他体内还蛰伏着其他剧毒,之所以不发作,便是因为有恨无绝压制。大概是因反噬,他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秦楼安明白过来,血灵芝将恨无绝的毒解掉之后,其他的毒就会发作,难怪谢荀与雪子耽皆内力耗失严重,定是因帮他压制体内反噬的剧毒。
“多谢师兄相救之恩。”秦楼安站起身,拱手弯腰对着雪子耽深深一鞠。
“师妹无需如此。”
雪子耽伸手扶她起身,看向床上的月玦,“虽然恨无绝已解,他体内其他毒亦被压制,置身于这药雾中,少则三月,便能肃清他体内的毒,到时他便能醒来,兴许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最后半句,雪子耽说得无甚底气。秦楼安凝看了眼床上人雪白的发,浅浅笑了笑。
“没关系,知道他没事便足够了,至于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无甚所谓,他是他,便是他。”
雪子耽看着她唇角欣悦的笑意,亦淡淡抿了抿唇,又听秦楼安问道:“适才师兄说,他至少三个月才能清醒,不知这三月...是依何推断而出?”
“是他自己所预料。”
秦楼安点点头,迟疑片刻,她再次问道:“三个月乃是至少,那不知至多,他还要昏迷多久?”
“半载。”
半载,秦楼安重新蹲下身,叠臂趴在寒玉床上笑着看着他。以前她不识得他时,他偷偷喜欢,默默等待她那么多年,现在换她等他,最多亦只是半载光阴,她等得起,亦来得及。
“月玦,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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