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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午膳合在一起,秦楼安简单吃过,却食之无味。

以前绿绾还在府中,粉黛身体也无恙时,二人一左一右侍奉她用膳,纵是她再没胃口,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味同嚼蜡。

她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不仅仅是因为绿绾粉黛都不在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他。

秦楼安迟疑片刻出了房间,暖黄的日头挂在晴朗的空中,昨晚月光澄澈的庭院变的阳光明媚。

可她总觉得,这样好的天不会持续太久。

独自出了凤栖院,一拐弯她就转进了流光院。

若是现在他还不醒,那醒酒的糙米薏仁汤可就派上用场了。

正想着要灌他两大海碗醒酒汤好让他长个记性,秦楼安一抬眼,便见他已不知何时醒过来了,现在正躺在庭前躺椅中懒懒得晒着太阳。

秦楼安停下脚步,远远看着他。

日光织就的金丝被盖在他身上,垂在椅侧的衣摆舒舒缓缓得轻卷,他枕着臂安静得躺着,脸上盖着一本书遮阳。离他不远处还有几只鸟雀在啄食,时不时歪歪小脑袋看他几眼,朝他身边蹦跳两下。

看着如此和谐安详的画面,她心里也觉温暖,唇角不知不觉浮上一抹浅笑,不忍去打扰他。

刚要转身出流光院的院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他轻声唤她的声音,既暖又柔,像是阳春三月里的煦风,打着旋儿吹进她心里。

再回头时,他脸上的书已卷攥在手中,整个人侧躺着身子偏头看向她,淡淡笑着,分外淑暖。

不过一想到他竟半夜瞒着她和司马赋及喝酒,甚至酒醒后都不去见她,秦楼安脸上的笑收起来,大步流星向他走去,几只鸟雀被她吓跑。

走近些她才发现,他未曾束发,长及腰间的墨丝随意披在身后,有几缕慵懒搭在肩头。突然,有几根白发却突然闯入她的视线,格外刺目。

人有白发虽然不奇怪,就算是她,粉黛绿绾帮她梳头时偶尔也会发现那么一根两根。可混杂在他墨发中的那几根,并非如常人般发梢为白,发根附近是黑色,而是从根到梢,白的彻底。

她虽然不会闲来无事查看他是否生有白发,可今日一眼便能看到的,以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几根突然冒出来的白发,看在她眼里像是银针,细细密密得扎进她的心里。

是因为,恨无绝吗?

秦楼安看他恣意伸展着两条长腿,见她过来微微屈了屈,给她腾出个地方,她回过神来坐下。

见她眼神若有若无得往他肩头飘,月玦看了眼半挂在肩上的外袍,促狭一笑:“要脱下来给公主看看吗?”

说着,月玦修长的指探进衣缝里,不急不缓得往下褪。秦楼安顿时察觉他是误会她了,抓了他的手说道:“别闹,我...我没有那个心思。”

“那公主是什么心思?”

月玦好整以暇得打量着她,“适才见公主来势汹汹,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到这里,她才想起来意,又扫了眼那几根白发,秦楼安扬声说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坦白从宽,你自己招吧。”

他微微笑了笑,换个姿势躺的更加惬意,搭在肩头的发滑落到背后。整个人慵懒的如个猫,完全没有半点知错的模样,像是料定她不能对他如何。

“只因皇命紧急,赋及昨晚便星夜兼程奔赴西南,走之前曾来与我辞行,饮了杯送行酒。”

“司马赋及昨晚竟然就走了?”

秦楼安很是惊讶,原来昨天她将代衡极有可能利用蛊毒毒害骋平军的消息传给父皇后,父皇当即便召见了司马赋及,命他写好代衡勾结木江的证辞后,便命他一日之内动身出发。

其实也不用秦昊催促,司马赋及一旦得知骋平军有被毒害的危险,他也必定会即刻启程。

听他解释了喝酒乃是为了送行,秦楼安也觉得他这次饮酒情有可原。

不过,她凑近他,眯着一双眼睨着他。

“你昨晚,可有酒后乱性?”

“咳..咳...”

见他突然以书掩唇轻咳了两声,秦楼安眉头顿时恨不得竖起来,他这是什么反应?

月玦想起先前拒绝皇后赏赐的酒时,他曾以酒后乱性为理由骗过她,没想到她竟然还当真了。

“乱想什么?”看她眼神逐渐变得幽怨,幽怨中还带着愠怒,月玦举起书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我并无酒后乱性之症,只不过是酒量不好。虽说这不是丢人之事,然到底是欠缺之处,这才未让他人知晓,省得让人把酒当作迷药给我用。”

“真的吗?”秦楼安紧盯的眼神并未松懈。

“真的。如果公主不信,今晚我可陪公主小酌几杯。让公主看看,我到底会不会乱性。”

听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楼安也便暂且信他。至于陪她饮酒之事便先作罢了吧,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看他一醉醉个一晚半日。

“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不许和任何人喝酒,纵是你的师弟司马赋及与谢容,也照样不行。”

秦楼安语气强硬,不容抗拒,月玦看着他微微一怔,笑了笑:“都听公主的。”

听他如此说,她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一软,面色也缓和下来。他温柔眉眼间笼着温暖的阳光,倒映着她的面容,此刻的光景,如定格了一般。

问过他有没有吃饭,他道伯玉已经给他送过饭了。秦楼安点点头,见他往躺椅一侧挪了挪身子,将她坐着的这边空出来。

“如此好的太阳,公主不妨也躺下晒一晒?”

看他伸出未拿书的左臂横亘在躺椅上,像是当作枕头一样让她枕上去。

实际上她也没猜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书卷指了指空出来的地方,当作邀请。

迟疑了片刻,秦楼安想,反正都已经同床共枕过了,同椅又算的了什么?看了他平直的胳膊一眼后,她缓缓倾身枕了上去。

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躺的规矩这么拘谨过,整个人像是被拉直了一样,双手叠放着盖在腹部。虽然是枕在他臂上,可她却又不敢实实在在的枕,微梗着脖子,有点酸累。

这不是享受,这是找罪受。

秦楼安心里哀嚎一声阖了目。

虽然闭着眼,不过她还能感觉到眼前突然一暗,像是有什么遮挡住了光。

微微睁开一条缝儿,她见月玦俯首看着她,墨发披散开来像是遮了一道帘子,有细细的阳光透过发缝儿照进来,却并不刺目。

“公主不必如此拘谨,放松便好。”

他放低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看着他唇角带着一抹揶揄的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如此没出息,竟然连躺都不敢躺。

她最受不了他的激将法了,顿时脑袋一沉实打实的枕了上去,甚至还往他怀中缩了缩,腿一抬一伸,压在了他伸展的长腿上。

“...嗯,公主果然够放松。”

看了眼压在他身上的腿,月玦迎上那双带着挑衅的眼睛无奈笑了笑,而后也躺下去,额头轻轻抵在了她肩上。

听着他细匀的喘息声,秦楼安渐渐放松下来,实在觉得将腿压在他身上不好,便拿了下来。

偏头看他一眼,又转而看着一碧万顷的天,他们当真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亲昵的躺在一起了?

这不会是她做的白日梦吧?

秦楼安抬手往身旁人腰间捏了一下。

“疼不疼?”

“公主无需试探了,这并不是梦。难得还有如此清闲的午后,公主且好生陪我睡上一觉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她听着却不像适才那般舒心。他适才这话说的有几分伤感,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

秦楼安侧了身子正对着他,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后,她像是命令他道:“睡觉。”

“好,都听公主的。”

二人安安稳稳得躺在藤椅中,各自阖了目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嗅着对方身上独有的香气,不知不觉的姿势调整中,最后变成相拥而眠。

此时城西谢府中,谢容与云别岫二人难得正襟危坐,皆看着中间紫檀木打造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枚拇指肚大小的圆形小盒。

盒子呈古朴的红色,外壳由红珊瑚雕刻而成,里层不知是银还是铁,紧紧套在红珊瑚外壳里面。

看着盒中血一般颜色的细小粉末,谢容不敢相信,这就他命墨意阁找了几个月才找到的恨无绝?

“这就是恨无绝吗,怎的如女儿家的胭脂?”

谢容直接上手拿起来,浑不当回事的就要去嗅,却被云别岫止住。

“贫道曾在书中见过关于此毒的记载,与此物倒是相符,小容儿可不要轻举妄动哦。殊不知越好看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云别岫如哄孩子一样,将他手中的恨无绝拿过来,放回桌子上又小心得将盒子阖上。

“仙长,恨无绝除了血灵芝,当真无解吗?”

“小容儿想听实话吗?”

见云别岫托着腮弯弯眯眼,谢容只当他还有其他办法一直没说,顿时拉着他另一个手讨好。

“仙长,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如果有其他办法就赶紧告诉我吧,今晚我给你暖被窝。”

“小容儿,一言为定哦。”

云别岫小指勾了谢容的小指,依旧笑着说道:“血灵芝确实可以解恨无绝,这也是书中记载的,解恨无绝的唯一之物。不过能不能救得了小容儿师兄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刷的一下,谢容脸色瞬变,勾在云别岫手上的指也猛地缩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满心期待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什么意思啊仙长?难道就算拿到血灵芝,也救不了月玦吗?”

“贫道也不能肯定,不过那日见到小容儿的师兄时,能看出来他体内除了恨无绝,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毒。这些毒之所以不发作,皆是因为有恨无绝压着。可一旦血灵芝将恨无绝解掉,其他的毒便会立时发作迅猛反噬,不知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其他的毒,怎么会这样?仙长,有没有办法既能解了恨无绝,又不会让其他的毒发作?”

“或许有,但贫道并不知道。”

“荀倒是知道有一物,可以压住月玦体内其他毒,只不过要辛苦一下云道长与容弟。”

谢荀突然推门而入,谢容站起来看向身后。

“兄长?”谢容迎上去欣喜道:“兄长,不知您所说的是什么东西?且不说要小弟辛苦一下,就是辛苦十下百下万下,我也一定要拿到。”

“好啊,那容弟与云道长且收拾这下,这便回蓬莱吧。”

“回...回蓬莱?”

谢容不解得看向身后云别岫,难道兄长所说的东西,是在蓬莱?那仙长怎么会不知道?

那厢秦楼安醒来之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这一个多时辰里,她整个人窝在月玦怀里,还将他的胳膊压到完全麻木。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坐在藤椅上轻轻为他按摩放松着胳膊,并答应他今日的晚膳,她亲自下厨。

“公主可要说到做到啊。”

“那是自然。”

秦楼安爽快的应下,想起自己早上中午食不知味未曾吃多少,现在倒有些额。

不过思及午膳,她倒想起午膳之前她曾去看过柳惜颜。

“现在我父皇虽然已经让司马赋及写下了证辞,然如今他已不在洛城,无法当着众臣的面指证代衡收买木江。为了防止众臣紧咬此点,我们可以让柳惜颜作证。”

月玦闻言正了正身子,微微点头。

“可是午膳之前我去看她时,虽然已经给她寻过大夫了,可她或许是因受的刺激太大,现在整个人就如同木偶一般,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那,公主的意思是?”

秦楼安停下按摩的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大夫既然没用,不如劳烦你去帮她看看,看看她是不是被刺激的失了智?”

“该是没用的,她得的是心病。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而我只给公主一人系铃,也只是独属公主一人的心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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