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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玦给雪子耽包扎好后,秦楼安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顾虑他身子虚弱需要多休息,简单叮嘱几句后,谁也未再惊动便匆匆出宫了。
一路上,月玦一直靠在车壁上恹恹欲睡,偶尔的颠簸让他微微睁眼又阖上,秦楼安觉得他睡得不安稳,便靠近他,想让他倚靠着她。
尽管她尽量轻手轻脚,可还是不小心惊动他。
月玦看向抚着他的头正要让他倾靠在她肩上的人,神色一怔又露出个受宠若惊的笑容。
“放心,我并无大碍,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他自认这是实话,上次动用内力帮粉黛驱毒后,一直到现在,未曾服用雪子耽的药,恨无绝也无发作的迹象,除了有些疲累与嗜睡。
自然,这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他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恨无绝沉寂后的下一次发作,便会彻彻底底吞没他。
秦楼安做贼心虚般的缩回手笼在袖中,看他苍白的面色,又着实不像无大碍的样子。
“雪机子生性残忍,公主为何要拜他为师?”
她正想着要如何从父皇手中拿到血灵芝,听到他的问题,不免叹口气。
“其实师父大多时候待我与师兄还是很好的,许是我们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以前除了点到为止的比试,雪子耽从未与师父交过手。不过也是,哪个徒弟又能随意违背师命与师父动手呢。”
“可也没有哪个师父,收徒只是为了当作自己的棋子,将徒弟驯化成为自己战斗的野兽。更没有哪个师父,可以随意动手要徒弟的命。”
虽然她很想为雪机子辩解,可一想到他毫不留情一剑刺入雪子耽胸口,便又心寒的说不出话。
今日伤在师父手中的是师兄,明日会不会就是她自己?
师父收雪子耽,是为了让他赢过三渡大师的徒弟,那收她为徒的原因,又是什么?
“师命故不可违,然也不能不顾是非对错,一味顺从只能为虎作伥,最后的下场也只是赔尽自己罢了。输给我又何妨,赢了我又怎样,雪机子强加在雪子耽身上的执念,如牢笼般束缚着他。”
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攥成拳,指甲抠在掌心的疼让她十分清醒,她知道他适才说的话是对的。
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雪子耽可怜。
或许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突然她藏在袖中的手被一只大掌轻拍了拍后握住,抬头看去,身旁人正看着她淡淡浅笑。
“放心吧,雪子耽通透,并非糊涂之人,有些事,有些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是他已习惯听从雪机子的话。从不习惯到习惯需要时间,改掉习惯也同样需要时间,且等等他吧。”
秦楼安点点头,心里却又不是滋味。
“虽然师父坚持的某些事是不对,可这样,算算背叛师父?我不明白,师父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赢三渡大师,又为何非要雪子耽赢你。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师父他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能解开师父自身源头上的结,一切的问题便仍刃而解。
秦楼安看向月玦,他定知晓她想知道的真相。
迎上那双潋滟星眸,想到她竟向他直言坦白自己雪柒的身份,他自己也没必要再遮遮藏藏,何况这些事,她迟早也会知道。
“关于雪机子与我师父三渡大师之间的事,公主了解多少?问清楚了,我也好决定从何说起。”
闻言,秦楼安心里又期待又忧虑。
她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让她无法接受,或者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开的死结。
“师父虽然让雪子耽赢三渡大师的徒弟,然却未对我有过这种要求。我也仅仅是从雪子耽口中得知,他与你师父本是同门师兄弟,而且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然后来,却不知为何闹翻了。”
秦楼安说完看像他,她知道的仅此而已了。
月玦似笑非笑,依旧握着她袖中的手。
“那我先回答公主上一个问题吧,为何雪机子非要赢我师父,这也是二人闹翻的原因。”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月玦微顿,轻拍了下她的手,“原因简单又荒谬,是因一个女子。可二人之间的比试,谁赢谁输却皆无意义,只因那女子心慕之人,根本不是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
秦楼安眉头缓缓又高高蹙起,虽然她猜想过几种可能,可却没想到二人竟是因一个女子而反目。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她抬眸看向月玦,她想起他曾说过,雪子耽与他的母族有些渊源。
“那个女子,不会是你母后雪凰皇后吧?”
秦楼安谨慎又小心得问道,然见他苦笑一声点点头,她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飓浪。
雪凰皇后,与三渡大师和她师父雪机子之间零散还曾相识?二人竟还因为她兄弟反目成为宿敌?
事情的真相已经远远超乎她的预料,如今连他母后雪凰皇后都牵涉进来,恐他思及亡故的父母徒增伤感更加伤身,秦楼安未曾追问。
可她没想到,他却还愿意主动和她说,虽然他说的很简单,然她却听得内心跌宕起伏。
原来雪凰与三渡大师皆是祁雪山雪城的人,三渡大师本名雪玄子,乃是她师父雪机子的亲哥哥。
至于祁雪山雪氏一族,她以前也多少了解过,现在经过月玦的补充,她得知,雪氏本乃皇族。
在东景西风尚未二分天下前,乃是大萧与东景各峙西东,而在东景与大萧之前,天下一统,四海归元,皆掌握在雪氏一族手中,国号大商。
大商对秦楼安来说实在太过遥远,那是个极其神秘,又极其昌盛的朝代,可却并未留下任何关于它的史书记载。
然真正的历史,并非存在于稗官野史编修的史书中,而是在芸芸众生的口里,在每一个亲身经历过它繁华昌盛的人的心里,代代繁衍,世世流传。
大商朝,从未被人被人真正遗忘。
那是个传奇的朝代,天下之主并非男子,身披黄袍加冕为皇的皆是女子。想到此,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雪城城主为何皆是由女子担任。
不过话还是先说回大商,它的独特之处,除了它是由女子握有至尊皇权外,便是它的兴盛衰亡。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昙花一现。
大商以边陲小国之势,在短短二十余载间一匡天下结束乱世,自此天下一统,渐趋空前繁盛。
然数十载后,大商却又突然神秘消失不见,如南柯一梦般恍然。可它并非是因被人推翻而土崩瓦解,而是毫无征兆的,如人般突然退隐。
再然后,才是兴盛于月城的月氏,与发迹于临殷的萧氏共同逐鹿天下。
从月玦的话中,她得知雪氏一族原是退隐回到了当初的边陲苦寒之地,也就是如今的祁雪山。
至于原因,那便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雪氏是因见到月氏与萧氏迅然崛起,害怕最终落得个国破人亡的地步,才主动禅让天下。
也有人说雪氏一族是得以窥见天道,所求乃是成仙不老,而祁雪山向来被世人认为是最接近于神的地方,所以才割舍了世俗权力,退隐清修。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没人能说得清楚,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不过雪氏退到祁雪山后,依旧保留了女者为尊的传统,历代城主皆由雪女担任。
而雪凰,便是祁雪山雪城最后一任雪女。
雪氏一族自认血统高贵,为了保持血脉纯粹而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尤其是雪女,甚至会选择与其有血脉渊源的近亲成婚。
听月玦说,如此做虽然保证了雪女高贵血统的传承,然或许是因近亲成婚的原因,雪女的后代或轻或重在身体上都会有些缺陷。
比如雪凰皇后便时常会忘记一些人或事,再比如月玦,她曾数次在他眼中看到的金光。现在她才知道当他眼睛里出现金泽时,他是看不见东西的。
雪凰是雪女,雪玄子与雪机子这一对孪生兄弟生来便是要守护雪女之人。
以私下关系论,二人皆是与雪凰有血缘之亲的堂兄,他们也知,他们同样皆是雪凰成亲的人选。
二人大雪凰近十岁,自她小时便一同守护在她身边,那时兄弟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睦。
除了雪机子因雪玄子是天生紫瞳更受人重视而心怀记恨外,二人之间也并无说不过去的过节。
可随着雪凰渐渐长大,出落得倾国倾城,二人皆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这个与他们朝夕为伴的美人,不惜兄弟相争,反目成仇。
可没想到,二人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雪凰喜欢,也唯独喜欢的,是月扶天。
关于月扶天与雪凰具体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相知相恋,月玦说的很简单,她也可以理解。
他们去世的时候他才不过才九岁,就算他以前曾听他的父皇母后说起过,细枝末节也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必要记住他父皇母后是如何在一起的吧,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会猝然离他而去。
从他简单的回忆中,她得知月扶天曾为夺嫡而前往祁雪山,只因那句传言:紫瞳者,帝王之相。
而所谓的紫瞳者,传闻在祁雪山。
不过,到现在她才知道,世人,包括她,对那句被人深信不疑传言存有误解。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紫瞳是成为帝王之人的相貌特征。相者,佐也,亦有辅助帮佐之意,故而皇帝的肱骨之臣才被称为相。
这句话的本意,是说紫瞳之人怀有辅佐君主的治世之才,因此月扶天才前往祁雪山,希望能寻到紫瞳之人助他夺嫡登基。
月玦的父皇是幸运的,他成功找到了当时的紫瞳者雪玄子,不仅如此,雪玄子与他交谈后,二人一见如故结下君子之交,并答应出山助他登基。
可谁也没想到,月扶天祁雪山之行,不仅结识了雪玄子,还认识了身为雪女的雪凰,一段时间的相处,二人各自心生情愫,互许衷心。
月扶天与雪玄子出山回到东景,于夺嫡之争中战胜月扶沧和月扶巘而称帝。
在他身登大宝之际,雪凰突然而至,她会忘掉一些人一些事,可她却从未忘记过月扶天与他的点点滴滴,她相信,月扶天才是她命中注定之人。
雪凰舍了至高无上的雪女身份,不顾雪女不可与外姓男子通婚禁忌,毅然决然嫁与月扶天为妻。
月扶天也并未负她,六宫虚置,一生挚爱柔情,皆予雪凰一人。
天下,美人,一朝之际月扶天尽揽怀中,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月扶沧与月扶巘痛失帝位,雪玄子与雪机子则痛失心爱之人。
至于月扶沧二人是如何想的,那自然是怀恨在心,不然又怎会精心筹谋将月扶天拉下皇位。
而对于雪玄子与雪机子,在知道雪凰嫁给月扶天后,心境却截然不同。
雪玄子虽然不得雪凰芳心,也悔恨过自己为何不早些向她表明心意,然他却并未因此而记恨月扶天横刀夺爱,毕竟他也不知道他也深爱雪凰。
月玦告诉她,他师父虽不恨,可放不下,他见不得自己深爱之人常伴在自己一心辅佐的君主,也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身侧。心灰意冷之下,他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法号三渡。
而他的师父雪机子,却因爱生恨。
以前,他恨与他相争的雪玄子,恨爱而不得的雪凰,更恨横刀夺爱的月扶天。
现在,他将所有的恨都付诸在月玦身上。
一味恨无绝,他葬送了他深爱的女子,将月玦折磨的生不如死。也让扶天皇帝,殉情而逝。
秦楼安听完后,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世人皆言,月扶天猝然而亡后,雪凰皇后带着月玦服毒殉情,可没想到,真相竟然截然相反。
“是真的吗?你父皇..才是殉情...”
秦楼安怔怔盯着双目垂垂的月玦,现下换她紧抓了他的手,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所有波动。
“是啊,不然仅凭月扶沧月扶巘,就算他们在银弓月卫中暗插奸细,可区区雕虫小技,又怎能要我父皇的命?能要他的命的,只有我母后。”
“是...是我师父害死了你母后?”
“是,是他们,是雪机子与月扶沧月扶巘,他们用我母后和我的命,逼我父皇写退位诏书,可你的师父,最终还是残忍毒杀了我母后。我眼睁睁看着她伏在我腿上渐渐死去,他们抓着我,给我灌药,如果不是师父,我也会死,可当我醒来,我父皇也没了。我没死,却生不如死。”
感受到手中的掌兀然紧攥,月玦看向她,秦楼安心脉瞬间冰封,他泛红的眼眶中,有晶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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