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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崇府上拿到白苧身形尺寸后,秦楼安与月玦又回了白鹤楼。
在二层清新雅致的厢房中歇息了片刻,提前奉她命令外出替她办事的谢晏推门进来。
“王爷,此便是吏部侍郎白崇之女白苧,近一年内在洛城谢家衣铺所裁制衣服时所给的尺码,请王爷过目。”
谢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秦楼安。
不得不说,谢荀将谢家家业托付给月玦,月玦又转手交付给她,除了让她一下子拥有了她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之外,还附带了诸多便利之处。
犹记当初她让粉黛打探一种编织奇特的玄衣布料,是否是出自谢家名下的布庄,可愣是打探了许久都没个结果。如今却只要她一句话,谢晏就能从整个洛城中所有的谢家衣铺中,为她查找到白苧近一年内留下的身形尺寸。
不过一开始她吩咐谢晏去做这件事时,他其实是抗拒的。他抗拒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不肯遵从她的命令,而是她让谢晏去做的这件事有违谢家商规。
原来谢家衣行布庄有所规定,身形尺码乃至性别年龄住处所在皆属买家隐私之属,未征得客人同意是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的。
这件事确实是秦楼安有欠考虑,谢家生意之所以冠盖天下,除了谢荀精明的经商头脑以及谢晏这些管事的苦心经营,其信誉与招牌亦同样是其纵横商海而不败的关键所在。
如今谢家这么大一盘好棋交到她手里,若是她胡作非为,一手毁掉谢荀经营多年才打造的金字招牌,一局好棋下了个稀烂,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但白苧之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尽快证实自己的猜测,何况她要白苧的身形尺寸也不做他用,更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最后她与谢晏商议后取折中之法,谢晏依旧按她的吩咐去给她查,她看过后若是她猜测有误,便登门拜访亲自向白苧道歉。
不过若是她猜对了,那就没必要了。
秦楼安打开手中的小册子,查看的很仔细,片刻后,又从袖中取出她亲自带人为白苧量过身体后拿到的尺码,两相对比之后,秦楼安稍稍拉长描直,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气的眉渐渐蹙起。
“果然有问题。”
虽然秦楼安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可却并不觉得轻松。
她本想将白苧的两份身形尺码给月玦过目,但碍于他是男子,顾及男女有别还是算了吧,何况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的小不乐意。
“走吧,回府吧,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秦楼安将小册子收好,过去将月玦拉起来,走了几步,他突然按住她拉着他手腕的手,不走了。
“做什么,想闹什么小脾气?”秦楼安皱着眉警告他。
“碍于公主忙于正事一直疏忽冷落我,我心情郁结难以排解。如今请公主先行自己回府,我想到十八红粉巷走上一走,舒畅一番心怀。”
“我…我什么时候疏忽冷落你了?”
秦楼安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冤屈,月玦轻轻拉下她把在他手腕上的手,步履翩翩走出房门,她确定这个人要去十八红粉巷舒畅心怀,绝对是在报复她!
“行,你去,你尽管去!最好今晚你都不要回来,回来我也不会让你踏进府门半步,你就在十八红粉巷过夜吧!”
冲着月玦离去的背影喊了一通,他脚底步伐丝毫未曾迟缓停留,秦楼安气得咬牙跺脚,可下一瞬却突然看见月玦又利落转身走了回来。
“一起去。”
“什么?一起去?我在你身边你敢舒畅心怀吗?”
秦楼安抬眼睨着月玦的脸,听他轻轻哼了一声似要放什么狠话,就在她做好他只要说敢她就狠狠扭他一下的时候,听他说道:“其实公主不在,我也不敢胡来。”
“嘁——”
秦楼安甚为鄙夷的撇了撇嘴,但心里还是满意的:“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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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大夫,小女身体如何?”
东景丞相府里,一身背药箱的中年男子向顾长祯行礼。
“回丞相大人,令爱脉象平稳身体无恙,已没什么大碍了。至于丞相所说顾小姐自醒来后有失忆之症,许是因落水受到惊吓,心中余悸未消一时将一些事情忘记了。只要好生修养调解,过段时日想来就可恢复了,丞相大人无需过于担心。”
“好,有劳大夫了。”
顾长祯示意身旁随从掏了诊费给这大夫并送他出府,转身推开紧闭的房门进了顾琳琅房中。这些年来因顾琳琅一直在将养身体,屋里子熏得皆是搀兑了药物的香,一进门便能嗅到浓郁的药草气。
“奴婢见过相爷。”
顾琳琅身边的侍女见顾长祯进来,忙走上前来福身行礼,顾长祯并未过多在意,吩咐她下去后朝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此时顾琳琅正睁着双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床幔,看见他后似乎吓了一跳,半坐在床上的身子往里侧缩了缩,甚是警惕的打量着他。
“琳琅不怕,是爹爹。”
顾长祯也没想到,自那日顾琳琅在碧华池落水被送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宫里有太医来看过,他自己也找过大夫,皆说脉象平稳无甚大碍,不多久就能醒来。
事实也确如大夫所料,昨日顾琳琅清醒过来的消息就传到他书房,可正巧有客来访,他去正堂见了面,又将人送后门送出府,又与突然前来探望的月琛说了几句话,等他再次急匆匆赶到顾琳琅房间时,婢女玉书却惊惶万分的告诉他:顾琳琅失忆了。
失忆了?
一开始顾长祯只是觉得自己女儿刚醒,掉进水里受了惊吓,一时神情恍惚也是正常。
他心疼上前安慰,却没想到顾琳琅却像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抱着头直喊痛,还不等他叫大夫来,就再度昏迷过去。这一昏迷又是一天一夜,时至刚才才醒来不久。
“琳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能记起我是爹爹吗?”
“爹…爹爹……”
顾长祯半张着嘴似乎想要提示,目光极为迫切的看着床上眉头紧拧似乎在拼命回想的顾琳琅。
过了好一会儿,顾琳琅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若无若无的笑意,眼中戒备也松懈卸下:“爹,女儿记得您,您是爹爹,是东景的丞相大人。”
“对、对!”
顾长祯激动的连连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琳琅你能记起爹爹可真是太好了,那…除了爹爹我,你还能想起谁?可还记得玉书?”
“玉书?”
顾琳琅虚白的面容浮现上一抹沉思,此时她弯眉轻蹙唇角紧抿,低敛着一双柔情眸,人宛若娇花柔嫩不胜风力一般。
良久,顾琳琅轻轻抬起脸来,轻咬着嘴唇面露惋惜的摇摇头:“爹爹,女儿记不起玉书是何人,不过,女儿脑海里一直响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听连与她一同长大的丫鬟玉书都记不起来,顾长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可听顾琳琅说她记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他又双眼一亮面露急切。
“谁?琳琅你记得谁的名字?”
“神机太子,月玦。”
听清顾琳琅说出的名字后,顾长祯的脸色比之刚才更为难看。
明明是最该忘的一个人,怎么失忆后却偏偏记得他?
顾长祯鼻间叹出一口气,手却突然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拉住:“爹爹,女儿记得月玦,女儿想见月玦,爹爹能不能帮女儿把他找来……”
“琳琅……”
顾长祯拍拍拉着他的那双手,看了顾琳琅一会儿后,声音有些疲倦无力的说道:“爹爹尽量帮你找他回来,你要答应爹爹好好养身体,琴棋书画那些东西,暂且就不要再碰了。”
顾琳琅闻言瞬间露出惹人怜惜的笑容,一双本就湿润的眼睛此时更是水意氤氲。
“女儿答应爹爹一定好好养身体,爹爹也要答应女儿,尽快找到神机太子哥哥!”
见顾琳琅如此激动高兴,顾长祯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宽慰了她几句,让她放宽心不要心急,步伐沉重的走出了房门。
“玉书,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不得有半点差池。若是小姐有何不适,或是又突发头疼,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奴婢遵命。”
目送顾长祯离开后,玉书回到房间给顾琳琅倒了一杯温水:“小姐,喝点水润润嗓子吧,您这几天一直昏迷着,没喝多少水,声音都有些哑了。”
“放着吧。”
床上的顾琳琅抬眼扫向床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眼神中透着一丝犀利。放下茶杯转过身来的玉书见此心里咯噔一声,轻声探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我没事,听爹爹说,你叫玉书?”
顾琳琅拂开玉书要贴到她额头上的手,愣了一下,玉书眼中顿时涌上泪意,低声哽咽道:“是,小姐,奴婢玉书,是您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在您身边了,您…您真的不记得玉书了吗?”
“现在不就记得了吗?”
顾琳琅拍了拍床边示意玉书坐下,“玉书,你也知道我现在有很多人很多事都不记起来了,所以有一些问题,我想问问你。”
抹了把眼泪,玉书连连点头:“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玉书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好。”
顾琳琅眉眼弯弯的笑起来,苍白的脸顿时鲜活了几分,如洁白的菡萏瞬间染上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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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宣政殿里,一位须发近白的老者坐在下首的交椅上,此人一身轻简直裾袍,难掩身上雄威之气,一双埋于皱纹中的眼依旧精光矍铄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另一名年纪五十左右的人,身杆笔直的站在他身后。
“杨国公养了个好孙儿啊!”
打量了杨雄与其子杨御几眼,坐在正上方的月扶沧,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信拍在案上。
杨雄面色不动,微一转身看向上首:“老臣杨家的男儿向来英勇,个个皆是赤胆忠心的铁血儿郎,自然没有坏的。只是老臣膝下子孙不少,不知陛下适才所指是老臣的哪位孙儿?”
月扶沧沉哼一声,看向杨雄身后站着的杨御:“是你杨大将军的好儿子,你们杨国公府的世子爷,杨昭!”
“昭儿?”
杨雄苍老的脸庞露出骄傲的笑容,目光里却藏着极其隐晦的伤痛:“昭儿为国战死沙场,确实是老臣的好孙子。可惜他埋身于千里之外的函谷关,连个尸骨都不得返还龙阳,是老臣对不住他!”
“哦?原来杨国公与朕一样,也一直当杨昭死在函谷关?”
月扶沧突然站起,抓起案上的书信一把甩下:“哼,看看这个吧,你孙子杨昭非但没死,如今马上就要回龙阳了。不仅如此,你的好孙儿还将朕派往西风的质子月玦带回来了,他该当何罪!”
杨雄闻言沉重的眼皮霎时一抬,他身后的杨御已快速将地上的书信捡起来,呈给他过目。
片刻后,杨雄拿着手信的稳健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昭儿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认出这是书信上是他亲孙的手笔,他确实将月玦从西风带了回来,只是确实为了赎函谷关兵败之罪,将月玦押解回来交给月扶沧。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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