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忏悔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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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佟敏昆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不难猜到是谁站在门外。
毕竟，现在的家里就只有住着两个人。
只是，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睡？
佟敏昆眼睛微眯，暗暗琢磨了一下，将手中的照片藏回到枕头底下以后，便有些好奇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在门被他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佟妈妈此时正低头抓痒。
一见佟敏昆突然将门打开，她连忙站直了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现在的月份，蚊子还真是多，呵呵。”
佟敏昆神色微微一愣，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上下打量着被蚊虫叮咬的浑身是包的佟妈妈，忍不住有些心疼。
在她的房间里，明明是有电蚊香的，她怎么可能被蚊子咬成这副样子。
这么说......她已经在他的房门口站了很久的时间了？
可是，她的身体向来不好，竟然还不肯早点睡觉？
想到这里，佟敏昆眉头微蹙，带着不悦地神色，“妈，都两点多了，你不睡觉，站在我门口干什么？”
佟妈妈先是古怪地用视线将佟敏昆的卧室扫视一圈，然后担心地看着他，“哦......刚才上厕所，看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就寻思着过来看你一眼。”
“怎么不敲门呢？站这里很久了？”
“没......也就一小会.....还以为是你学校的作业太多了呢，这不是怕打扰你嘛！”
说着，她愣愣地，又再一次看了眼佟敏昆的书桌，“原来你没有在写作业啊？那怎么不睡？”
面对佟妈妈眼里的记挂之色，佟敏昆若有所想地沉默了一会，眉头的疙瘩，拧巴地更紧，然后转身，淡淡地说：“妈，我房里还有瓶花露水，你进来，我帮你抹一抹，赶快回去睡吧。”
房间很小，佟敏昆才没走几步，就走到了床头，弯腰将摆放在角落里的那瓶还没开用的花露水拿在手中，“咔”的拧开了盖子打了开来。
他在床沿坐了下去，回头一看，却发现对方正用那一双有些干巴巴的手扶着门框，依旧呆愣地站着，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妈？怎么不进来？”佟敏昆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佟妈妈犹豫好了一会，带着满脸的不安，小心地迈步进屋。
回想自己结婚的这十几年，她也是心酸不已。
明明每一次的突然失踪都是因为她被孩子他爸打的住院，他却总是在孩子面前诋毁她，说她去外面找野男人了。
然而，她又偏偏因为受他威胁而不能跟孩子解释她失踪的真正原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终究还是与她生出了不可化解的隔阂。
后来，他甚至不肯让她踏进他房门半步......
想不到，他今天竟然让他进屋了？
这孩子，最近怎么突然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佟妈妈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异。
她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全身透着紧张的气息。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前总是用一种嫌弃她脏的眼神看着她，她久久不敢在床上坐下，深怕一不小心，就又惹他不高兴。
“妈，你坐。”佟敏昆拍拍床，轻声道。
佟妈妈本能地怔了征，然后用一种哭笑交织的神情看着他，“欸，好，妈坐，妈坐......”
说完，她将披在身上的那件薄薄的外套铺在了床边，然后坐在了上面。
佟敏昆看着她的这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眸光微暗着，莫名有些揪心。
现在仔细回想自己过去对她做过的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还有对她说过的那些过分的话语，他觉得他实在是不孝极了。
如果他能多用心感受的话，他一定会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好妈妈的。
可是，他竟然轻信了那个男人的挑拨......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成天看自己的脸色，总是要活的如此谨慎小心......
或许，像他这样又马虎，又恶毒的儿子，根本配不上拥有这样好的母亲。
“妈，你有没有后悔生了我？”佟敏昆动作轻柔地在她的手上，脚上涂抹着花露水，突然犹豫着开口。
佟妈妈先是表情一僵，然后轻摇了摇头，“小昆，妈这一辈子，做了很多后悔的事情。但是，唯一最对的，就是生了你。”
一提起自己的儿子，她忽然笑的满是平和，一双沧桑的眸子里，散发着幸福的微光：“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啊，那小脸蛋，别提有多可爱了，在刚学会笑的那会啊，你总是冲着我笑。你真是好乖，很少哭闹，可让我省心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幼时的事情，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厚，眼里满是对光阴的怀念。
佟敏昆看着她眸底的那抹深沉的母爱光泽，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错乱的情绪。
他才恍然发现，从前的他，竟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的听她好好的说过话？
佟妈妈看着佟敏昆脸上奇怪的表情，越发地觉得他有些反常，“对了，这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她担心地看着他，“小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要不，你怎么会这么迟还不睡觉呢？愿意跟妈说一说不？”
佟敏昆将花露水的盖子盖好，然后放到了一边，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妈，你放心，我没心事。”
她见他不愿意跟她说真话，几番欲言又止，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看她还没有要回房的意思，他便故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然后乖乖地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妈，我睡了，你就帮我关一下灯吧。”
她回头瞄了一眼在床上躺好了的佟敏昆，总算放心了些，然后起身，随手关了灯，“那妈这就回去睡觉。”
对佟妈妈来说，最近的日子，简直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他的儿子，终于不再喊她喂了，而是一口一个妈的叫着。
在她听来，这几乎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正当她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佟敏昆的声音，冷不丁地在黑暗中，轻声响了起来，“妈，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你一定不要怪我。”
佟妈妈强忍住声带地颤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声音的平静：“小昆，妈从小就是别人不要的孩子，现在，你就是妈唯一的亲人，妈怎么会怪你......你能不怪妈就好，不怪妈就好......”
她不断地重复着最后那几个字，终于还是一时没忍住，不小心发出了啜泣的声音，便慌忙将门轻轻地关了起来，然后快速离开。
佟敏昆的一双湿润的眸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的烦闷，千丝万缕的恍如一根根坚韧刺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捆绑束缚了他整片的灵魂。
他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呢喃着：“妈，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曾经，她在她去世的前几天才将真相告诉他，让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道歉，她就已经匆忙地离开了人世。
而这一次，他如愿了，仿佛终于在痛苦的深渊里，寻到了一丝忏悔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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