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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由于工作态度问题被无情辞退,接替她的是个屁大点大的孩子,十二三左右,男孩子。
好,这样很好。
为了换个下人,她差点把胃都吐出去了,先不说大费周章值不值得,她那个万老板贵人事忙,倒是也暂停了他外头的几桩大生意,抽三天空出来照顾她,一个不哭不闹,一个也不阴阳怪气地整治人,这还是二人相逢之后头一回。
真的是稀奇啊.......
两个坏种剔去了剑拔弩张的气味,待在一起的场面真可谓和谐至极,她光是病巍巍地呻吟两句,男人就心疼了,虽然还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挑衅,所以才被小丫鬟欺负了一顿,可他那双手不会骗人,王佩珑在胃疼到抽筋时总喜欢抱着什么贴到肚子上,万显山这时就会从后搂抱住她,她察觉到他将手分别贴到了自己的腹部和眼睛,她一痛他的手就揉,她扇一扇睫毛他就抱着她摇一摇。
这坏蛋果然还是放不下我的。
王佩珑一边抽筋,一边很痛快地想着。
由此,她便神神叨叨地从她前十几年的人生经验里得出总结,带着一点玄学的意思,末了就认为男的普遍要比女的好对付,她对着小丫鬟喷了半天唾沫都比不上当着万显山的面发昏来的有效。
可见‘色’这个东西,还真是一把好刀,指不定就要悬到谁的头上去。
况且这刀若是一不小心落下来了,那也是底下那个人倒霉,怪不着谁。
她的一切思维都是出格,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的,压根就没怎么打主意,但又的确是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去了。
新换来的男孩子,一看就是家贫人穷没什么文化的,成年后会是什么样不知道,现在青春期还没到,倒是比小姑娘还要腼腆,可能出生环境限制了眼光,导致他刚调来的时候看她像看怪物,眼珠子睁的老大,原因大约是年纪尚小,还对真正的美丑没有概念,所以看到个极好看的女人,第一个反应就是红了脸,又瞪大了眼睛,也不怕眼珠子兜不住,掉出来。
所以王佩珑就老觉得自己是吃了大亏,以前随随便便往台上一站,谁不得承认一句王老板的扮相好,私下里也与时俱进,打扮摩登,可惜展示这种美的的权利被剥夺了,她再摩登都没人看,小屁孩看她像看妖怪,是身后拖着条长尾巴,随时随地都能化身为人的那种妖怪,总之品种不知道,妖魔怪状是一定的,说起来干脆就不是好妖怪。
今天小男仆被她搭话,被搭住了就走不了,磕磕绊绊有一说一,说外头是难得的大晴天,桂林公园的桂花都开了,香香的可好闻呢。
王佩珑一听就不高兴了,大晴天没她的份,桂花香和桂花糕也没她的份,她只能躺在房间里挺尸。
“还是得想个办法,哪怕把主意打到丑鬼身上呢?”
她躺的久了,心里如是想。
这一不高兴不要紧,王佩珑那老毛病就又犯了,满肚子的坏水又上头上脑,刚起床就指着身边人折腾,嫌茶烫不喝,嫌热水烧开太慢,最后气得早饭都不想吃,一个劲闹着要啃鲜货水果,小男仆看她生气也有生气的好看,被支使的头昏脑涨也来不及歇一歇,连忙跑下楼去找苹果,又挑了一个最大的去洗。
等咔嚓咔嚓几口啃掉以后,她那气色又像回了层光,看着就是那么红润,正是和大红苹果一样,非常符合色若初晓,眉似新妆这样的修饰性词语,恰好万显山进门摘掉礼帽,海龙皮大衣厚实,裹得人又大了一个码,走起路龙行虎步,他是大衣都没脱就先来看她了。
身后两个跟班隔了半米距离跟住万老板向房间走去,一个面生一个面熟,不时地就替他拿帽子拿衣服,王佩珑因在病中无心打扮,嘴巴也不是很红,是那种脆弱的粉,身上倒是穿的很素,和万显山那套深灰色的长衫有点搭配的意思。
洪双喜跟在万显山身后,老板的权威是不容动摇的,不做什么就能震住他,让他那两只眼是一刻也不敢乱动,好在耳朵还有些用,听女人的声音虽然时高时轻,但也算是中气十足,他瞒着老板偷偷把医生的药掉了个包,把抗生素改成了维生素,或许阴差阳错对了症候,她这病一拖二拖,也该拖好了。
你看,要温柔,其实他也可以温柔,甚至能做到更好,无奈她识人不清,他对她的好都是白费,只能做给自己看,说给自己听。
洪双喜是万显山身边的老人了,跟在老板身后就像一片影子一样,影子就是影子,他的行为全部符合做影子的规范,依然是不敢多听,不看多看。
尽管他心里一直都挺想看,无奈想看也看不了,他知道自己是放不下这个女人,破了相也不管,他是心甘情愿,又上了她的贼船。
拳头握紧了,洪双喜看着地板,心想自己此刻做影子都不配,就只配做个透明人。
..........
像万老板,万显山这类狡诈奸猾的前任金主无论在何时都是得罪不起的,这回换王佩珑主动打招呼了,变脸如翻书形容的就是她,好像她在他这里受的苦受的难都是非常轻微的,总之脸上一点看不出记仇的痕迹来,还是明眸皓齿的标志模样。
“吃不吃水果?红富士口感没黄蕉好,不过胜在新鲜。”
这位客人胆子也是大,几天一过就敢明着翻身做主人了,大约是陈凤年的下落复又成了谜,又好巧不巧她和万显山都是不知道,不知道就是好的,于是不论何种酷刑和把戏她都能领受,更不用怕自己会因为吃不了苦再把凤年供出去,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可供的。
想明白这一点,她连最基本的心理负担都没了,就能够非常欢快地招呼万显山,把自己啃剩的那半只苹果递过去,要他也吃:“今天外面的事办完了?你怎么又来看我啦?”
万显山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并没透露自己外出的行程和生意,只是嚼了半天,点评道:“甜。”
“不甜。”王佩珑把苹果放下,又随性地把手掌往被子上蹭蹭,蹭掉苹果里流出来的汁水:“我那种甜你还没吃过,煮半斤咖啡要放一斤的糖,等闲之辈喝一口就要齁死了。”
说着,她把脸皱起来,非常自然地挤了个鬼脸,仿佛是十八的人了突然就异想天开,倒回去卖八岁的俏。
当然,大姑娘卖俏,那是不俏也俏,她八岁的时候就被那群阿姨妈妈夸奖是美人胚子了。
万显山被逗的一乐,发现佩珑果然还是身体虚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说出来的话也最甜,可能是审时度势,所以宁肯昧着良心多说两句好听的,说不定那些个破药就能少吃两顿。
“这么乖?我还以为你看见我就吃不下饭。”
他很清楚自己在佩珑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便一边故作正经,一边调侃道:“你看你,前几天还闹过一场,一病就老实了,图什么呢。”
王佩珑耸耸肩膀,被他一勾就勾起满腔怨愤,立时开启唱戏时那股滔滔不绝的说话模式:“图什么.....你说我好好一个人,大好青春被你浪费在这里,外面的人也差不多要把我在丽都唱出来的名号给忘精光了,结果你门一关还整天想着怎么药到我半死不活,这么多的打击往我脑袋上打,换正常人早想不开了,你这人实在是够坏的,现在竟然还问我图什么。”说话间,她那眼微微地泛起了一层水光,直勾勾地照向他:“我都混成这样了,你还不许我闹一闹啊!?”
她已经很努力了,小心翼翼地去克制脾气,埋怨归埋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碍于万显山的淫威,都不敢把恨加进去,所以听起来还是跟孩子似的,大人不给糖吃就要闹,闹也不敢闹的太过,怕糖没有了不算,还要被抓起来打屁股,得不偿失。
万显山被她这股子不是埋怨的埋怨逗的愈发乐不可支,连他身后那个跟班都笑了——透明人的那种笑。
“闹,使劲闹。”
他盯着她那颗假小子似的短毛,感觉佩珑有些颓废,但也是好看的那种颓废,就不怀好意地隔着被子去挠她,挠的哪里不知道,好像是腰又好像是肚子,佩珑是不怕痒的,他这么做只是好玩儿。
“你这脾气别人不晓得,我摸得一清二楚。”万显山说:“好好的女孩子家,作甚么越闹越气,越气还越攻心,气迷了就要生毛病,闹吧,反正你闹起来,开心的人是我,闹到把自己气晕过去,占到便宜的还是我,你要么今天晚上再闹一场,闹翻天了我叫人来收拾,顺便叫厨房再给你熬一碗参汤,好不好?嗯?你说啊?这样好不好?”越到后面,他那个尾音就越往上提,那声音来自心之深处,坏的没边了,既是放荡,也是迷人。
不等她回答,万显山就很亲昵地下手挠了一记重的,笑道:“小东西每天那么多事情要想,是该补补元气啦!”
他那话虽是玩笑,但玩笑却是极有可能成真,吓得王佩珑连说大可不必,并且很小声地给了他一个‘呸’,心里暗道:“气到急火攻心了还给我喝参汤,想直接把我喝到吐血是不是,坏蛋就是坏蛋,不、他不是坏,他是恶,恶到极致反倒是寻常的那种恶,恶到一把年纪了都不干人事儿,白长了那么一张齐眉齐整的脸,天生就该是他做我的克星,气死了,真是气死我了.......”
心中的碎碎念并没耽误她在面上做功夫,病容成了她最好的伪装,王佩珑提醒自己要平静下来,就问他:“你今天还走吗?”
万显山摇头:“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王佩珑瞪大眼睛:“我要你陪?!”
“我不在,你那些本事和手段找谁去使?”万显山很体谅她,体谅到佩珑是彻底的无言以对:“没关系,叔叔给你机会。”
王佩珑受不了了,冲他长叹:“噫,恶心死了,你烦什么烦,钝刀子磨肉,干脆杀了我得了!”
万显山摇头,说那哪行啊,她舍得他也舍不得。
况且,真要杀人,人又岂会是好杀的?
眨眼间,他又走起温情含蓄的路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感受了半天佩珑脑门上的温度后,才深感遗憾地说道:“不错,烧倒是退了。”
王佩珑昨天就知道烧退了,也点头:“嗯,我也觉得身上有劲了。”
万显山嘱咐了许多话,说的那叫一个周到和亲切啊,对他认识不深的人肯定会被感动,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好人,说他不是好人是要遭天谴的。
可他却已经习惯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嘱咐两句又不掉肉,他是真不希望佩珑好。
.....难道是吃错药了,吃成好药了?
.....怎么高烧烧了几天,转眼就退的这么快呢?
嘴上和佩珑你一句我一句斗地愉快,万显山心里却在盘算,就想是不是要阿大再去拨个电话,给她换一个更好的庸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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