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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应该一直唱下去的,要么就是唱到下跪,痛哭流涕地陈情,要么就是坚强不屈,除非体力不支倒下,直接送进医院,邀广大小报记者来围观。
王佩珑不属于以上两种,她是第三种:神魂出窍之时得蒙特赦,被一通电话摇走,全须全尾地接回了家;
堪称奇迹。
万显山特意揽着她送到大厅,王佩珑这时也顾不得恨还是不恨了,全身都依靠他向前走,轻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毯,宛如踩上云端,虚浮地使不上力。
她一边走,脑中却很清晰,万显山对待客人,不是特别金贵的不能送到大厅,不是上了年纪有点地位的,压根就送不到门口,她这大概还是享受上层待遇了。
使劲在他怀中挣扎一番,倦色铺满了娇嫩的脸,她要一个答案。
知道她想问什么,万显山拍宝宝似地拍拍她,这动作流畅且熟悉,可王佩珑一点也不受用,只是很木然地想起她仿佛也这么拍过凤年,不过是在他睡着、在她偷看的时候。
“放心。”万显山说:“和你当年一样,胳膊腿不去动,不过他也实在不听话,一门心思逃要出去,所以吃了点小苦头。”敢情丝毫不提让她看一眼的事情,偷换概念,避重就轻、无耻的正大光明。
还有当年。
说来说去的,总是当年。
王佩珑一听这话,整颗心透凉,冰一样。
“脾气不好,就不要总生气,你还没到那个涵养。”万显山看她哑了声调仍呼哧呼哧地喘着怒气,还挺‘善解人意’,又说:“你肯赏一夜的光,就不算白来一趟。我既决心做好人,就不能不念你们的情。”
“打针还是吃饭。”他继续逗弄她,捏住她的头发,弄乱了又拢起来:“二选一,只让你来选。”
......坏蛋真是坏的精明,明知道抛出来的二选一有时比单选还难做,还不如一个都不选。
王佩珑的眼睛只看见万显山别在褂子上的乌金胸针,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吸了又吸,进到肺里的全部都是郁气,她感觉自己几乎不用再做思考。
“打针。”她说。
打针好,一针下去,不能药到病除,但是会暂时麻痹、远离痛苦。
可惜打的不是镇定剂,是白水(杜冷丁代称),是吗啡。
那种针管里的透明液体,害人不浅。
她知道万显山会怎么跟凤年讲,她算个什么东西,能帮凤年做决定,美曰其名减轻痛苦,分明这种痛苦已经放在哪里,睡觉时一盆冷水浇下去,梦里都是恐惧,偏偏清醒的时候还是要想到全家丧命,一人独苦。
可扪心自问,她的确是不想让凤年痛苦了,至少眼下,少苦一时是一时,凤年从来都养尊处优的,真为了一日三顿犯犟,再被万显山的人砸掉手骨挑断脚筋,那就太亏了。
王佩珑的精神极其不好,一出离万显山的目光范围,她就开始萎靡成一团,可其实她是那么争强好胜,一口气只为特定一人去挣,挣的头破血流,一个人上蹿下跳,最后闹出来的全叫别人看了笑话,至于丢不丢脸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一回小公馆几乎就是倒在门前,还是闻讯而来的苏佩浮和小玉一人一边,一起把她扛到了卧室。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先是梦见自己逃出生天,然而作为交换,她把凤年送进去了。
凤年被欺负的不像话,全然不是公子哥的模样,还质问她怎么这么绝情,要和万显山一起把他往死路上逼,这可把王佩珑心疼坏了,想冲过去搂住他好好解释,可跑三步退三步,她永远碰不到人,反而凤年开始变,变了青面獠牙的厉鬼,居然也要把她拖进十八层地狱。
‘啊’的一声大叫,她猛地从噩梦里惊醒,醒来就发现十八层地狱消失不见,她是重回了人间。
大叫之后重新倒回去,她看见师兄整颗头都架在了床沿,两条腿笔直地向前延伸了,伸到床底下,身体倒还停留在椅子上,整个人弄出了一个扁形的三角,跟练功下腰一样。
他不酸不痛,用这个姿势瞌睡了好几个小时,身体的柔韧度可见一斑。
王佩珑欣赏一阵师兄的头顶心,又干躺着不闭眼,不一会就彻底清醒了。
她拉动被子,苏佩浮趴在被子上,也一个激灵地抬了脑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然后不等她回答,他就擅自回答了:“不行,你不吃我要吃,我眼巴巴守了你老半天,我都饿了!”
王佩珑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你怎么在这里?
“娘额冬菜!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不要问,一问这个我就来气!”苏佩浮完全看得懂她的眼神,此时更占了上风,因为他终于翻身做人,做了她的救世主,因为牙尖嘴利心肠恶毒的师妹眼下是万万不能开口说话了:“还不是因为你!我为了把你从万老板那里捞出来,只好主动去陪冯老爷子了,那个老不死的!”
王佩珑听了这话,眼睛就从他那张利嘴挪到了他的下半身,想看看他屁股有什么异样没有。
苏佩浮别扭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行为举止却是大方,随便她怎么看。他那张脸皮早就不叫脸皮,甚至比屁股的皮还厚。很烦躁地一摇头,他伸手抓抓头发,说道:“老东西牙都掉了还要玩,玩还不是好好玩,一会交杯酒一会燕双飞,我就是趴着的时候让他用蜡烛烫了两下,你记得到时给我点钱,我回去拿两剂膏药一贴就好。”
王佩珑点点头,心里想着一定要把他屁股上的伤弄好,二十剂膏药都要贴,她承认师兄这次待她绝对是够义气了。
等到嗓子眼里口水充盈,她才操着一口媲美老生的声音,哑了吧唧地说:“万显山要给凤年打针。”
苏佩浮正想喂她喝茶,就是一愣:“打、打.....打什么针啊?”
“不知道,吗-啡、还是杜-冷丁,大概还是和我以前一样,哪个好用就用哪个。”王佩珑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那感觉就是久旱逢甘霖,滋润到不行。
她说:“你看,他还是这么狠,断完后路再断前路,最后非要把人逼到绝路,变成狗一样的,只能被他牵在手里,想怎样就怎样。”
相比她,苏佩浮的脸显得很为难,不知该不该接茬:“所以三少爷在他那里咯?”
王佩珑点点头,又说:“我问你,之前你看报纸,上面说二少爷怎么死的?”
“好像是说出的车祸.......不对,好像是在一个女人床上被乱刀砍死。”苏佩浮记不太清:“反正花边新闻过程永远写不清楚,只晓得他是死了,二少奶奶难产,小少爷直接进育幼堂。”
概括一下就是四个字:家破人亡。
王佩珑点头,对这一切都很明了:“那肯定的,凤年肯定就在他那里。”
问题就在于,不能让凤年一直在他那里。
可是,万显山将她一通戏耍,却始终不告诉她,她的凤年到底被藏在哪里了呢?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偌大一个上-海滩,杀人不过头点地,藏个人更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她的情就那么一点,如果她干脆就是冷血无情,那么现在情况就会好很多,也不至如此。
她现在啊,是既舍不得璀璨霓虹的风光,又舍不得凤年;鼓足勇气,还是没敢和万显山硬碰,一夜唱下来几乎丧失神智,急都要急死。
苏佩浮倒没她那么多心事,此刻就坐在床前,承担了小玉一部分的工作。
他横她一眼,又放了茶盏,要喂她喝芝麻糊,一勺一勺喂进去,大概是喂猪的喂法:“不该想的就不要多想,我昨天看你跟他们走,回去戚老八就拦住我,说他现在才是戏院最苦,值钱的要被人抢,不值钱的怎么捧都不值钱,他这个丽都开的事事不顺,偏偏票子卖得好,盼它倒闭还他妈的倒不了。”
王佩珑咽下一口,喉咙痛也不肯闲,依然顽强地作出补充:“我看那个花晓娟最近有的好得意了。”
苏佩浮很赞同:“那是,有黄老板做后台,三流戏子也能上一流啦~!”
“她那么老了,黄老板还要捧?”
“毕竟从年轻时就跟他。”
“可是他又不止她一个。”
“这个就天知道啦!“
苏佩浮说:“黄老板人也坏,不过就这一点好,至少讲感情。”
“噢。”王佩珑点点头,接着思索一番,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打算。
“今早真是吓我一大跳。”苏佩浮又接着说:“你都不知道你从万老板那里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鬼样子,还名旦,名旦还做梦抓人喊救命,你知不知道你趴到床上说了一宿梦话,指甲修的那么尖还要去拉床单,跟哪路来的冤魂索命一样,吓死个人。”
“师兄啊。”王佩珑很耐心,毫不反抗地听他噜苏完了,眼珠一转,才跟他念叨:“我可能之后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不好问,也不用问。
她那把算盘一定是盘算出了什么鬼主意,苏佩浮最了解她的,佩珑刚要张口,他就当机立断地摇头:“我呸、你想的美!我这里庙小,藏不住三少爷那尊大佛,他要是来了,我就要跑大马路上喝稀饭,被大老板的人发现了分分钟打死!”
“你想到哪里去了。”王佩珑眉毛一皱,说:“谁知道你会不会转头两边收好处,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
“哦~~”苏佩浮长长地哦了半天:“我懂了,你是想当初自己怎么戒掉的,打算以后在三少爷身上照搬一遍是伐?”
真叫他说对,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鉴于以前成功克服过一次,她就认为无论要戒什么都是一样的容易,只要具备一颗钢铁般的决心。
人是躺在床上静养,然而王佩珑哑着声调,不无乐观地对苏佩浮讲,她在这方面早就有经验了,大不了针管扎多成了瘾,以后她再陪凤年好好地戒嘛。
苏佩浮闻言是不置可否,但也反过来劝她:“你是练到铜皮铁骨了,不过三少爷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拿烧铜铁的方法去炼真金,我看你有的苦。”
可王佩珑却很有信心:“等凤年以后想通,他一定不会恨我的。”
“但愿是这样。”
“师兄。”
“嗯?”
“我胳膊疼腿酸还腰疼,你赶紧的,陪我躺一会儿。”
“你少来,当我没被你踹过屁股?”
“我又没踹过凤年。”
“因为你从来不欺负老实人。”
“师兄啊....我心里难受,嗓子痛,腿还酸。”
“你一点病没有,就是烦。”苏佩浮骂骂咧咧地脱了外套,里面短衫配卡其裤,直挺挺就躺上了大床,隔着一条被子,他熟练地将她连人带被地抱进怀里,拍她的肩膀,拍她的背:“小时让你一口饭,长大让你一口数,我就活该欠你的。”
王佩珑闭眼,专心把自己裹成茧子,顺便指挥他:“腰那里多拍两下,不然我睡不着。”
苏佩浮听后就继续拍她,给予她想要的温暖和安全,他这个师妹绝对有怪癖,谁对她好她必要得寸进尺,而且千方百计,用钱收买、用手段贿赂,越亲近越要玩命压榨,然而千方百计拿钉子凿下去,颗颗钉死了,目的就一个:不准你变心。
他是遭了罪,欠她钱,还要长久地问她拿钱,图她个依靠,所以死活不敢变心,还要乖乖听话,以避免活成下一个赛玉楼。
而且这一次,的确是他这个废物师兄帮了大忙。
他更逃不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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