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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来到宫中的时候,车骑将军董承也正在宫中。
“董将军可是因王黎兵寇长安一事来见陛下?”李儒与伪帝见过礼,朝董承问道。
董承冷哼一声:“为人臣子自当乃心王室忠君报国,岂能个个都像你和吕布那厮,想雄踞长安私下出兵,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惹怒了那王黎,害得陛下也跟着你等受此牵连。”
“岳丈,慎言!”
伪帝一声轻咳,董承立马反应过来,这李儒当年可是董卓麾下的毒士,吕布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如今长安城中的布防、军队俱在他们手中,确实还不能与之争吵,心中的恶气却又发不出来,脸上憋得青一阵白一阵,索性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原来这董承乃是汉灵帝之母董太后的侄儿,董卓那宝贝女婿牛辅的部将,曾参与过董卓之乱,与那董旻、董璜等人关系匪浅同为董卓的爪牙。因其女儿嫁于伪帝成了贵妃,因此自己也便做了那伪帝的便宜老丈人。
哼!这厮要不是生就了一个好儿女,哪里敢在自己面前耍威风?
李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董承一眼,直骇得董承心惊肉跳,才施施然向伪帝奏道:“陛下,董将军之言大谬也。想那王黎在雒阳扶持少帝,不顾天下大义降陛下为陈留郡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征东将军吕奉先与曹操起兵反王,并非吕将军欲图谋长安,实乃报答君恩也。昨日吕将军差点命丧征途,董将军却在陛下面前中伤吕将军,怀疑将军之用心,实在不是国家重臣所为。”
“李侍中所言极是,岳丈言语间还请注意!”伪帝点头称是,瞥了董承一眼,见其向李儒致了致歉,接着问道,“李侍中,你这么晚入宫可是也为这王黎而来?”
李儒点头道:“陛下,王黎奉少帝为主,兵寇长安,臣此次入宫是想问一问陛下将来有何打算?”
“打算?”
“正是!”李儒持笏板上前一步,奏曰,“陛下与雒阳少帝同为先帝之子,陛下因少帝废而继掌九州,如今少帝出却置陛下为陈留郡王。微臣想知道陛下是甘愿回雒阳做一闲散王爷呢,还是想继续巡授天下?”
李儒一句话便将伪帝刘协给问懵了。
说实在话,当初少帝在雒阳重新登基的时候,昭告天下黜刘协为陈留郡王,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当时天下或者说长安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傀儡,董卓的傀儡,废与不废与他来说无所谓。
甚至他还很高兴,毕竟王兄重新称帝,也就意味着王兄将于董卓势不两立,王兄一定会杀了董卓,营救自己出苦海的。
但是,当董卓死于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王霸之气骤然爆发,接连任命了吕布、张济、张绣等数名将军。
当然,他也知道吕布也好、张济也罢,俱皆拥兵自重,未必便听他的,或者也未必便将他放在眼里。
至少,他利用自己的权势或者大义过了一把真正的皇帝瘾,哪怕将来他被王黎接回雒阳,重新做回他的陈留郡王,他也能够在儿孙面前吹嘘自己做过皇帝不是?
可惜遗憾的是,李儒的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原形,同时也将他心中的魔鬼逐渐的给释放出来了。
他才初掌大权,他才刚刚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难道此生就这样了?扪心自问,这天下有谁不想当皇帝?又有哪一个皇帝愿默默的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去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伪帝还没有说话,李儒进一步奏上前道:“陛下,前朝之时,七王反对削藩,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卬以及胶东王刘雄渠共举大旗。
他们皆是孝景帝的叔父或者叔伯兄弟,然则,一旦事败,所有王爷均遭灭门。民间多温情,天家无父子,陛下难道就不怕一旦回归雒阳,少帝起了猜忌之心,陛下自己也步了众位先人的后尘?”
“大胆,李侍中你竟敢非议朕的皇兄?”伪帝声色俱厉的瞪着李儒。
李儒却不为伪帝的言语所动,笑了笑道:“陛下,如果你还真当雒阳城那位是自己的皇兄,真当其为天下共主的话,你早就将臣斩杀于此,又何必与臣废话,口口声声自称‘朕’呢?”
“你!”伪帝指着李儒说不出话来。
李儒却并不给伪帝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伪帝心中捅着刀,试图将伪帝心中的那只魔鬼给完全释放出来:“陛下出生皇室,自然知道皇室规矩,又岂会轻易忘却?这些反应应该都是陛下心中此刻所想吧!
陛下,既然你有所想,那你可得想好,一旦你听伪诏乖乖的溜回雒阳,届时就如樊哙所述的那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就只能是砧板上的咸鱼,再也翻不了身了!董将军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是啊,一旦刘协黜为郡王,自己的女儿也就成了郡王妃,自己也将不再是当朝国丈,而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外戚罢了,自己又将如何是好?难道也要重新将兵权交给朝廷,认人宰割吗?
董承一滞,脸上逐渐浮起一酡朱红。
李儒见自己挑唆成功,转向伪帝接着说道:“前秦之时,陈胜吴广两位义士大泽乡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二人不过区区农民,便能引导全国义士共反暴秦,陛下乃高祖的龙子龙孙,真正的天潢贵胄,莫非你还不如这二人吗?”
“不要再说了!”伪帝一声暴喝,两手使劲的按着龙椅青筋直冒。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愿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爷,就像当日在董贼眼前那般战战兢兢的过一生,我李儒又有何话说?”李儒转身便向宫门口迈去。
董承也先伪帝一步窜到李儒身边:“李侍中,你们可是真心拥护陛下?”
李儒看着董承,脸上闪过一丝讥诮:“董将军这话说的好笑,想当年,李某为弘农郎中令之时,曾奉董贼之令亲自毒杀过少帝及灵思皇太后,你觉得少帝和灵思皇太后贵为一国之主,会选择忘记以显示自己的大肚?”
伪帝眼神仿佛波浪一般的流动,过来半晌才渐渐趋于平静,接过了李儒手中的橄榄枝:“李侍中,王黎数万人马兵寇长安,先后下汉关、弘农、潼关,又屡败西凉、曹操和吕布。你觉得你们有几分把握击溃王黎守住长安?”
李儒转过身来:“陛下,吕将军已书信马腾、韩遂、李傕前往长安救驾,以众人之兵力和长安的防守,微臣以为我等或可坚守长安数月,但并无七八分的把握守住长安!”
“李文优,你敢消遣朕!”伪帝的眼神再起波澜。
李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稍安勿躁,请听微臣与陛下细说!”
“准,那你且说说看!”伪帝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小黄门给李儒拾了一条凳子。
李儒拱手致谢,在凳子上坐下来:“长安京畿重地,冯翊郡已为王黎所制,京兆郡郑县、新丰等地也同样陆续跪服在其蹄铁之下。长安也只剩下扶风郡一枝独秀,地利也不在我等手中。
而韩遂、马腾和李傕固然可解一时之忧,但众人皆为利益或大义联合,并不能如王黎麾下将士那般令出一门如臂使指,短期内尚可抗衡,时间一久必然矛盾滋生,所以人和同样也无胜算。
天时地利人和,王黎已占其二,此战还如何取胜?因此,微臣与吕将军以为,陛下的龙兴之地不在长安。”
“那在何处?”
李儒淡淡一笑,自信满满的看着伪帝斩钉截铁道:“兖州!陛下龙兴之地不在长安,而在兖州!”
“兖州?”
“正是!”听着伪帝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李儒傲然一笑,点了点头,“曹操为王黎所败退出司州,其麾下万余兵士尽丧于王黎手中。又因其父曹太尉亡于徐州刺史陶谦部将张闿之手,已亲率其余大军杀奔徐州。
袁绍海内名望,久居渤海,本欲借道冀州入主雒阳共效与少帝朝廷,却因王黎那厮嫉贤妒能,先后以雒阳朝廷名义遣韩馥、刘备和刘虞对抗袁绍,致使袁绍至今仍深陷中原战火不能脱身。
又,荆州刘表,刘汉之宗室,陛下钦命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其人于荆州恩威并济,招诱有方,使得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又开经立学爱民养士,同为袁绍之盟友。
年前,因王黎一封书信,挑起孙坚与刘表之仇恨,樊城、江夏俱落入孙坚手中。爱将张虎、陈生及吕公数人也尽命丧孙坚长子孙策之手,其对王黎之仇恨若滔滔黄河绵绵不绝。
陛下试想一下,曹操、袁绍、刘表及吕将军皆为国之干臣,能征善战之士,却均为王黎私仇。兖州地处冀州、荆州和徐州中央,如果陛下弃长安入主兖州,这数人可愿共抗雒阳服侍陛下左右?
且长安虽为旧都,却满眼黄沙物资疲匮乏,不及兖州繁华钱粮充足,陛下若是重为天子,于兖州发号施令,天下群雄谁敢不从?雒阳少帝不也胆战心惊?”
“善!”
“不过,此事却还有些阻碍……”
“什么阻碍?”
“长安城防固然牢不可破,但吕将军此次出征损伤惨重,董承将军和伏完将军两位国丈麾下的健儿勇猛善战,亦为我汉室少有的精兵,希望……”
这是想瓜分董某和伏完的军权?董承心里闪过一丝狠毒之意,转眼又被国丈的帽子给亮花了眼,急忙向伪帝奏道:“陛下尽管放心,为了陛下的天下,不要说兵士,就是要了老臣的命也在所不惜!”
“此乃朕中兴大汉之机,谁也不能成为此事的绊脚石。吕将军和李侍中但需用兵,尽管征调便是,朕允了!”伪帝点了点头霍然站起,狠狠的在龙椅上一拍,双眼泛红,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眸子中带着一缕杀气。
“朕异日若能重掌天下,你便是朕的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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