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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中军大营。
徐荣一身铠甲走进大营,只见诸将已经入座。
李肃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华雄目光如炬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估计连大帐都能燃起来,赵岑靠在胡椅上一脸的颓废和漠然,李蒙胡轸二人以及那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呆坐一旁默然无语。
“都在干什么?一场失利就让你们变成了一群娘们了吗?”徐荣一掌拍在帅椅上,虎目圆睁。
华雄霍然站起来与徐荣对视着,眼如铜铃,须发乱飞:“大帅,华某乃是顶天立地的昂藏男儿,勿需你激将,该华某承担的失利华某自会承担。但华某也有一个请求,请大帅再给末将一支军马,华某下关去取了那孙坚的病猫头儿来!”
“怎么,前日一战你还不服气?”徐荣瞥了瞥华雄,淡淡的说道。
“哼!”华雄转过头来直视着赵岑骂道:“前日要不是姓赵的临阵脱逃,末将已经生擒了孙坚那厮为王将军报仇了!”
赵岑依然漠然的坐在座位上,仿佛那华雄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徐荣扶起帅营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朝华雄一瞪,见华雄讪讪的坐下,拍了拍手掌,说道:“兵书有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前日虎牢关下一战,华校尉、赵副将败北,王副将身死,并非你等之责,实乃本帅之过也。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本帅只想着凭借我西凉健儿之力一鼓作气拿下关东联军,却忘记了我军已长途奔袭百十里,力气正疲,孙坚的江东军正好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一场失利还不足以动摇虎牢关根基。昔日淮阴侯垓下一战先败而后胜,逼西楚退回壁垒,最终霸王自刎东城。所以,本帅希望各位将军好好学一学淮阴侯,切勿以一场胜负就轻言放弃,我等日后有的是报仇之机!”
“诺!”众将齐身举拳喝道。
徐荣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关东联军兵多将广,粮草不足,必然严重依赖后方。我军虽然首战失利,虎牢关却依然牢牢握在我等手中,固若金汤。
打蛇打七寸。想要守住虎牢关,除了要我等众志成城坚守虎牢之外,还必须断关东联军之粮草,致其军心大乱,我等方能坐守虎牢高枕无忧。”
“报!关下细作送来机密信件!”正说着,一名侍卫在门口喊了一声,掀开帐幕径直走到案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徐荣。华雄认识那名侍卫,那是徐荣麾下专门执掌一应细作的一名军候。
看来应该是关东联军有所异动了?
华雄还在揣度间,耳边陡然一声长啸恍若惊雷,徐荣拍案而起:“君子报仇不过夜,刚刚本帅还在说日后定有各位将军报仇之机,不想这机会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关下细作回报,关东联军袁术与孙坚不合,袁术借故不使钱粮,如今孙坚营中已断烟火,军心一时难以稳定。此正是我等一雪前耻之机也!”
看着众将已经亢奋起来,徐荣脸上多了一丝暖意,长刀出鞘,一刀斫在案桌上,喝道:“孙子兵势篇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本帅令!”
华雄、赵岑、李蒙、李肃、胡轸以及关越齐齐站起,双手抱拳神情凛然。
“令:李肃、李蒙,你二人今夜子时各率本部军马五千,人衔枚马摘铃,袭击孙坚后寨,放火为号,不得有误!”
“诺!”
“令:华雄、胡轸,你二人今夜亥时各率本部军马五千,分别藏于孙坚寨前大道两侧,子夜时分但见孙坚寨后火起,迅速出兵闯营踏寨,不得有误!”
“诺!”
“令:赵岑,你率本部军马五千,随本帅聚兵于众将外围,但见有孙坚帐下的漏网之鱼,务必一网打尽,不得令其走脱!”
“诺!”
“令:关越,你暂时节制虎牢关守城军马及本帅麾下其余人马坐镇关内,夜间巡视探查务必小心,但有差池,本帅拿你是问!”
“诺!”
……
夜,梁县东。
一轮下弦月斜斜的挂在天空,仿佛大汉美人额上微蹙的柳眉,又似西凉士兵腰中跨着的弯刀。柔和的银辉透过丛林稀疏的树影洒落在白色的帐篷上,点点光斑,宛如白色湖面上荡起的一点一点涟漪,煞是好看。
道路两侧茂密的草丛、灌木和密林中,忽然从远而近传来一阵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像蛇群爬行,又似狼群匿影。
忽地,那一簇簇草丛、一丛丛灌木和那一树树荆棘密林从中分开,露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条条樱红的流苏从兜鍪上垂了下来覆盖在额上,恍若一只只阴间出来的恶鬼。
“报将军!”一名身着黑衣的军候越过众人,靠近一身赤甲的李肃,低声禀道,“此地距孙坚后寨不过两三里路,沿途暗哨和斥候也被我等尽数暗杀,请将军指示!”
“唔!”
李肃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见那月牙已逐渐靠近中天,月色也越发皎洁明亮起来,点了点头跨出草丛,大手一扬,轻声喝道,“全军上马!点火冲营!”
“诺!”
一排排声音向后传去,草丛、灌木和密林中的人马纷纷钻了出来,点燃手中的火把,跳上马背缰绳一勒,万余匹战马四蹄飞扬,像一条红色的长龙朝着大营席卷而去。
夜已深,马无声。
马蹄却有声,马蹄之下的大地也有声。数千骑士如滚滚铁流一般践踏着大地,发出轰轰的声响。
地面震动,尘土飞扬,三五里的路程在马蹄下一闪而过。李肃、李蒙二人远远的便瞧见原野上数百座帐篷分扇形排开,一层薄薄的鹿柴围在帐篷前面。
然而,在这场本来应该两军遥相辉映的演出中,西凉军马只是站在舞台上唱着独角戏。
大地的剧烈震动没有惊醒帐江东军,也没有惊动本该巡逻的士兵。江东军的大帐中甚至连来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有的只是三五名哨兵站在用树木搭起的简易的箭塔上,靠着箭塔,静如止水一动不动,睡着了一般。
看来经过昨日一天的激战,再加上没有粮草的供应,孙坚麾下的江东儿郎早已累了,倦了,饿了,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放箭!”
李肃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大手重重的往下一挥,一队弓箭手纵马奔上前来,弯弓搭箭,利箭道道闪电般疾逝而过,射向哨兵。
“噗噗噗!”
数道沉闷的声音响过,箭支入体透身而出,仿佛利箭穿过稻草人那般容易,哨兵纷纷从箭塔上栽了下来,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惨叫,或许他们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去见了阎王。
李蒙和李肃本就西凉军中的骁将,戎马倥偬一生杀伐,见过的鲜血只怕已经可以灌满一座城池,哪里还会在意孙坚帐下几个小兵的生死?
二人狞笑一声已来到大寨门口,看着眼前这座寂寂无声的帐篷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连绵不绝的熊熊烈火,抱头鼠窜的江东士兵,以及那无数人头铸就的赫赫军功。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掌旗兵手中的旗帜轻轻落下,一声厉喝在众人头顶炸响。
“杀!”
百十名勇士齐齐一声怒喝,胯下的西凉大马高高跃起,狠狠的踏在营帐前的鹿柴上,鹿柴顿时化作一片废墟。
数千西凉铁骑如潮流般涌向营帐,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划过一道道弧线交织在半空,仿佛无数的流星,在天空留下短暂的璀璨的光芒,转瞬四散落下。
“轰!”
数千只火把落在白色的营帐之上,营帐再也不是寂寂无声,营帐开始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在营帐中亮起。猛地,无数颗星在原野上同时亮起,刮刮杂杂的声音凝聚成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数百座营帐同时燃起,火光冲天。
“杀!”
火光中,又是雷鸣般的厮杀声从寨前遥遥传来,脚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动,李肃和李蒙放肆大笑,看来华雄和胡轸他们已从寨前杀了过来。
哼!孙坚?江东猛虎?马上就要变成釜底下的游鱼了!
李肃狠狠的将手一攥,口中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双眼茫然的看着已逐渐崩塌的营帐,烈火张着大嘴逐渐的吞噬着眼前的营帐,仿佛已经抽干了李肃全身的力气。脸上的表情陡然丰富起来,仿佛换了一张面孔,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李兄,我们中计了!”
李蒙同样也渐渐闭上了嘴巴,大火无边无际毒燎虐焰,三丈外都能感到火气袭人,更何况身处营帐中的士兵?就算是烧死数千头熟睡的猪,至少也应该闻到烤猪的香味了吧!
可是没有,原野上除了大火,还是大火,没有看到一个江东士兵的身影,甚至半个鬼也没有!
眼前明明熊熊烈火烟炎张天,李蒙的一颗心却掉到了冰窟中,那种冰冷仿佛已经浸入了骨髓一般!中计了!
“撤!”
一声怒吼,李蒙已拔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李肃、西凉军马紧随其后,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翼拼命的向来路疾奔,仿佛上万只受伤的野兽一般,七慌八乱杂乱无章。
这才真真是其兴也忽其亡也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时间,数百上千名骑士纷纷纵马鹿柴,各不相让,齐齐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
“嗤!”
一支利箭夹杂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西凉士兵的尖叫和亡命奔跑的马蹄声中尖啸而来,飞过前方黑暗的草丛,越过周遭凌乱的士兵和战马,一头扎在举着大纛的旗手脖颈之上。
一股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旗手僵硬的转过头去,或是想看看脖子上的利箭,又或是向看看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扶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应声而倒,绣着飞狼的火焰旗如巨石一般砸在地上,落地有声。
尘烟四起,军心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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