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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当权者是什么下场?这就是模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陆润从乾清宫出来,上内阁找人拟旨,进‘门’见诸位大人正忙于公务,容蕴藻在上首坐着,他还不知道热河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御前起了多大的变故,‘挺’直的脊梁,看见他进‘门’面上客套,然而眼里不经意流‘露’的轻蔑他都能察觉。他笑了笑,太监这类人,哪怕爬得再高,奴才就是奴才,从来让人瞧不起。尤其这种诗书旧族的学究,压根就不拿他们当人看。

谁没有气‘性’儿?只有面人没有。他不过是瞧着颂银的面子,不和他们计较罢了。

他把皇上的旨意传达了,最后重申一遍,“限期三月,四月之前需回朝复旨,请容大人务必写明。”

容蕴藻和众人都有些吃惊,这样的差事,搁在谁身上都是不祥之兆。皇帝和佟二姑娘的纠葛别人不知道,容蕴藻是知道的,既然有这一层,忽然翻了脸,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他叫住了陆润,“皇上什么时候下的政命?”

陆润道:“就是刚才。”

他迟疑了下,“黄河决堤,要疏以浚淤,筑堤塞决,这些原是极好的事,只是这时间……”

陆润笑道:“主子的示下,谁敢妄议?我要没记错,您和佟大人是亲家,如此更要避嫌才好。”顿了顿又问,“小容大人上热河有时候了,该当要回来了吧?”

容蕴藻打量了他几眼,他脸上带着模棱两可的微笑,稍作停顿,转身往值房‘门’上去了。

皇帝既然下了旨意,凭谁也没法动摇。他开始掂量,为什么会派佟述明治水,而不是容蕴藻,里头有大学问。颂银和容实的事皇帝不想闹大,是因为他对颂银还抱有希望,为难佟述明是敲山震虎,给颂银一点警示,让她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收拾佟家。述明领命离京,内务府没人掌管,颂银身为接班人不能推脱,早晚得回内务府来。至于回来后皇帝会怎么处置,帝王之心,叫人猜不透。

他从内阁回来,穿过慈宁宫‘花’园,抬头一顾,见咸若馆前站着个人,正值妙龄,素衣素服,自有三分楚楚的美态。大约有意等他的,视线迎头撞上,待他走近些,转身进了佛堂。

他上台阶,对大佛龛前的人扫袖打千儿,“给裕太妃请安,长久没见老祖宗了,您身子都好?”

让‘玉’皱了皱眉头,不喜欢他这么称呼她。的确长远不见,从大行皇帝挪出紫禁城起就没再见过他。他如今坐上了太监的头把‘交’椅,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人爬得高,心也必定比以前更大了,往日情分不知还剩多少。

“陆掌印贵人事忙,我是先帝嫔妃,有什么事儿也不敢劳动你了。今天可巧遇上,叙叙话再走吧。”她面上寻常,转头吩咐随‘侍’的宫‘女’,“有些冷,把那件回子兰‘花’斗篷拿来。”

小宫‘女’应个是,回寿安宫去了,馆内只余他们两个,让‘玉’望着他,语气怨怼,“忙得人影儿都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这佛堂毕竟人来人往,落了别人的眼不好,他牵她的手进后面暖阁,把‘门’闩‘插’了起来。

她耍‘性’子,赌气背对他,他笑着,上前拥住她,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下,“恼了?我那天同你说过,新帝登基,宫里好些事物要整顿,且有程子见不了面,你也是答应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她圈着他的腰说,“我夜里睡下去就想你,你一忙,把我撂到脚后跟去了。还是宫里又有旁的嫔妃宫人叫你瞧上眼了,你和别人好了,把我忘了?”

“傻话!”他拉下脸,神情不悦,“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信不及我?眼下我刚拜掌印,以前谭瑞手里拿捏的人事都得接过来,千头万绪,哪里那么容易处置!况且几位太妃太嫔同住在一宫,人多眼杂不得不避讳——我是想让你再等等,等我那头安顿好了,再把你单挪出去,咱们图个长久。”

让‘玉’一听顿时没了火气,看看他的脸‘色’,‘阴’着,不见太阳。她曾见过他面对颂银时候的模样,透着温存,眼神软得‘春’水一样,可对她,终究差了三分。她心里知道,他是拿她补颂银的缺,小佟总管他高攀不上,只有来和她这个太妃相就,寥作慰藉。她愿意当替代品吗?谁让她当初头一眼瞧上的是他。她并不喜欢皇帝,可是不拿皇帝顶缸,她进不了宫,就和他错过了。

帝王身边的年轻内‘侍’,举手投足无一处不合乎她对爱情的向往。奇怪他只是个太监,明知道他有残疾,她还是一猛子扎了进来,厚着脸皮纠缠他。最后他摆脱不掉,终于屈服了,成就了她小半辈子最大的胜利。

就是爱他,受点委屈也还是爱他,哪怕他心仪的是颂银,她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她。

她腻声服软,“我好像错怪你了,你生气了?”

她仰起脸,和颂银隐约相似的眉眼,让他逐渐平静下来。他揽她入怀里,一手伸进她小衣内抚‘弄’,“我知道你的心,我何尝不同你一样?可你的急脾气得改一改,这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要沉得住气,否则走错一步,就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咱们不急,年月还长着呢,这会子筹备万全,将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要是实在想我,打发人来传个话,到时候约准了地方,咱们见一面就是了。”

让‘玉’被他抚得气喘吁吁,你牵我绊着,双双倒在那方暖炕上。她伸手一扯,扯落半‘床’帷幔,厚厚的天鹅绒遮挡住外面的光,就像落进一个绮丽的梦里,不想醒过来。解他领上的金扣,两手搭在他的颈项,闭上眼睛,感觉他温柔的嘴‘唇’落在她心上。想起两次‘侍’寝,简直不堪回首,和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永远没有真正的圆满,皮肤贴着皮肤,也让她踏实。

他却始终很自卑,“我对你不住……”

她‘吻’住他的话,“别说,我没有什么不足。我是为你才进宫的,我不图什么,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够了。”

所以他对她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即便不怎么喜欢,因为她的一片赤诚,还有颂银……他必须担负起来。一个太监,能得‘女’人不计前程的爱,他做梦也没想到。佟家姐妹都是敢爱敢恨的人,所以即便只能仰望颂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令让‘玉’孤单,是他唯一能报答她们姐妹的。

皇帝也知道他和让‘玉’的事,他没有对他隐瞒过,唯有那次先帝以怀孕为借口给佟家抬籍,他担心豫亲王对佟家不利,没有把实情回禀上去,因此容实的大实话便遭怀疑。豫亲王给他下密令,命他处置这个麻烦。于是从怀孕到小产,完全是嘴皮子一碰的工夫,说解决便解决了。如今她是先帝的嫔妃,好听些算半个皇嫂,说得难听些,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寡‘妇’。他作为皇帝夺位的功臣,只要无伤大雅,就算和太妃结对食也没什么。只不过多少要避讳些,他也没有那么迫切的渴望,有时候想不起来要见她。因为寂寞得太久,已经习惯了,真要多出个人来,自己反倒彷徨。

可是她的爱显而易见,迫使他不得不回应。他应该惜福,爬得再高,身后依旧有一笔不那么光彩的糊涂账,人家已经屈尊了,你就不应该再挑拣什么。

年轻轻的,感情浓烈,‘欲’/望伴随爱情而生,说不在乎终是安慰他的话,果真能不在乎吗?他给不了,无能为力。尤其在这个时候,看见她痴‘迷’的脸,他恨不得遁逃,每每羞愧得难以描述。

敷衍地亲‘吻’她,只能敷衍,做不了别的。他抚抚她的脸,“这里人来人往,仔细些吧。”站起身不敢看她,万箭穿心。

让‘玉’明白,也为自己的不知羞感到难堪,嗳了声,打着哈哈说:“我今儿早膳喝了两口老米酒,脚下站不住了。”

这点和颂银一样,善于开解,给别人也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笑了笑,伸手拉她起来,替她扶正了头上的钿子。想起皇帝那道旨意,要想帮衬佟述明是来不及了,只有给颂银提个醒儿。

他把事情经过和让‘玉’‘交’代了,“先帝临终时候的事,她一直没有原谅我,我想和她细说,怕她不愿意听我的。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寻个机会好好劝劝她,她和容实的事儿,不成千万不能强求。以前那位是王爷,尚且惹不起,如今御极了,更是不敢得罪。”

让‘玉’听了半天,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疯了吗,为了男人,她敢欺君!这下子好了,把阿玛害苦了,三个月治理黄河,这不是拿人涮着玩儿吗?皇上也真有意思,人家不爱他,非得掺一脚。有本事就纳她进后宫,少干这种上眼‘药’穿小鞋的勾当!颂银上热河又不是我阿玛指派的,挤兑我阿玛干什么?”她摇撼他,“你替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我阿玛换下来。这活儿吃力不讨好,回头工期完不成,三言两语就能治罪。”

皇帝要靠这项来要挟颂银,绝对不可能答应换人,陆润道:“为今之计只有请容大学士想辙往里面多填几个属员,你阿玛是河监,造册统筹‘花’销有他,实地督察可以放给别人去管。就算最后赶不及,到时候重责有人承担,他至多是个督办不力,‘性’命必是无虞的。”

让‘玉’人在宫里,没什么办法只会着急,听他这么说了方冷静下来。事儿已经出了,先想法子捞人要紧。她又自省眼下的处境,怏怏道:“我们姐妹没给家里带去什么好处,反而总是叫父母担心。我一直觉得自己办事欠妥,没想到四平八稳的颂银也崴了泥,这下我阿玛要气死了。”

怪颂银办事不地道吗?爱过的人都知道,分明可以在一起的,偏被人阻拦着,那种煎熬有多痛苦!让‘玉’虽然嘴里怨她,其实心里很能理解她,颂银不容易,她承受得比别人多,大家都把她当顶梁柱,当男人使,却忘了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她的青‘春’‘交’付内务府之余,也有资格争取爱情,为自己打算。

陆润担心的是她耽搁得过久,更‘激’起皇帝的怒火。他们在热河过得逍遥自在吧?暂时远离尘嚣,远离紫禁城里的压力,可是能够躲避一辈子吗?终究要回来,回来后会面对怎样的惊涛骇‘浪’,颂银那样聪明的人,居然一点都没想过。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他们心心相印,一qiē都值得。颂银是个独立果断的好姑娘,就连他这样偷偷‘摸’‘摸’喜欢着她的人,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容实何其有幸,能和她不遮不拦地在一起。所以他必不能复她,否则莫说皇帝要对付他,就连自己也不能放过他。

热河那头呢,天清云淡,一qiē都是美好的。两个人在一起,甜得蜜里调油。

容实有机务,忙完之后回来见她,想带她出去跑马,“咱们上围场,看看能不能遇上脸脸的妈。”

颂银不好意思告su他,身上还疼着,始终有根签子扎着似的,连坐下来都困难,更别说骑马了。她摇头说不去,“我就想在屋里呆着,上外头叫人看见,多不好!”

他说:“皇上必然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可躲避的!我只希望他知难而退,别‘逼’我做出什么来。一国之君,总得顾些脸面,别闹到太和殿上,到时候我就得请文武百官见证了。”

颂银忙说别,“除非你能一气儿跑出大钦的地界,否则人家是皇上,你就算到了天边,照样能整治死你。”

他哈哈一笑,“你知道世上什么人最不好惹?舍得一身剐的!爷十二岁起就在紫禁城里‘混’了,连宫里哪只耗子什么口味我都知道。欺生不欺熟,他是皇帝,这个都不懂?敢情就他知道翻墙,爷当血滴子的时候,什么事儿没干过,杀人玩儿似的。现如今从良了,他瞧爷长得像软柿子,他捏我一个试试。”

颂银一直望着他,他说这些的时候是轻快又轻蔑的口‘吻’,可是她看到他眼里冷冷的光,刀锋一样的寒利。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熟谙排兵,清楚紫禁城里所有的布防,真要‘逼’到那个份上了,来个鱼死网破,那位用尽心机刚当上皇帝的主儿,未必没有忌惮。

她靠过去,偎在他怀里,轻声说:“那是最坏的打算,你万万不能动那个心思。咱们现在的路就只有一条,慢慢熬着,比谁更有耐心。他刚登基,除了权力,还没有体会到做皇帝的好处。我得给他找一窝美人儿,填满他的后宫。先帝吃亏在没有儿子上,他不能走他哥子的老路。只要他专心生儿子,那些宫妃争宠的手段多了,还瞧得上我这号?回头他意兴阑珊了,咱们就成亲,他虽遗憾也没‘精’力发作,这样多好!”

他垂眼看她,“他能放手吗?”

她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点头,坚信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丽,“一定能。”

“那咱们什么时候生儿子?”

她腾地红了脸,“不是时候,怎么能瞎生呢!”

他长吁短叹,“我这会儿满脑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咱们的事不能耽搁了,回京我就找你阿玛,我得给你个说法,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

颂银心里甜上来,说实话她原也惧怕,怕一旦得到,他就不珍惜了。可瞧他这模样,愈发的离她不得,知道她担忧,先替她想到了,可见她遇对了人,不用再担心了。她也需要一个承诺,毕竟‘女’孩儿失了把柄,不金贵了,往后只能全身心的托赖他。她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裳,喃喃道:“愿你有担当,咱们谁也不辜负谁。你要是把我撂了,我可怎么办呢!”

“我哪儿敢呢,占了便宜一抹嘴溜了,还是个人?”他‘揉’捏她,用粘乎乎的声口说,“媳‘妇’儿,我往后没你不成了,那滋味儿……”

颂银羞得打他,“什么滋味儿,上刑的滋味儿。”

他笑着,任她捶打。想起天光放亮时她拢着被子安睡的模样,一弯雪臂压着青缎被面,那时真美得震心。他心里又拱起了火,想盘‘弄’她,却怕她还没恢fu,‘毛’‘毛’躁躁再伤着她。

终于开始不满于相处太匆匆,她是找了借口出来的,不是长久的方儿。紫禁城里应该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且有一场仗好打呢。他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私’下里该安排的也安排妥当了,再留在承德,说不过去。只是她不像他似的,越是癫狂,越是神清气爽。所以回去置办一辆青幄小车,时间充裕,大大方方的,该来的总会来,他们共同面对,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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