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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评价女友的胸不够大,结果被回来拿睡衣的当事人当场抓包,下场可想而知。琼恩被狠狠揍了一顿,最后保证绝不再犯,并且写一份超过五千字的悔过书,总算才勉强过关。

“艾弥薇脾气越来越大了,”他抱怨,“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珊嘉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活该。她心情不好,你还在胡说八道,不是找打么。”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琼恩也很发愁,本来多开心,每天吃饭、睡觉、玩,偶尔打打小怪兽,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如今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岳母,关键是这岳母还是死而复活的,更关键是艾弥薇还坚决不承认她,这要让大家关系怎么相处?

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看过的一切小说、电影、美剧、动漫等等,试图从中间找到可以学习借鉴的先例,或者灵感,然而一无所获。或许是他见识不够广博,反正不记得有这种类似的剧情可以参照。

啊,想起来了,有个人或许知道。

“凛,格拉兹特那本书,你都看完了吧?”

“没有啊,那么长,怎么可能全看完,”凛想了想,“大概看了四分之一吧。”

你这阅读速度不行啊,看小说当然要一目十行才对,又不是世界名著,看那么仔细做什么。

“那在你看的这四分之一里,有没有类似近似的故事的?”

“类似什么?”

“就是现在这样子啊,”琼恩两手一摊,“女儿和男友生活在一起,去世多年的母亲突然复活了,女儿却不承认她,男友在中间不知所措——有没有这种故事,我参考一下。”

“哦,懂了,我想想啊,”凛思索了几秒钟,“没有。”

“你这也太快了吧,认真想想啊。”

“真的没有,这么奇葩的情节,也就是现实中才有可能发生,故事里肯定不会出现的,”凛很肯定地说,“如果出现的话,那通常就是在某些私下流传,不宜公开的文稿里,结局都大同小异,符合所有男性的幻想——嗯,你懂的。”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话说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啊。

“大概是因为我聪明吧。”凛理所当然地说。

凛显然不靠谱,琼恩有心把格拉兹特那本《后宫战略》借来自己翻翻,但一想它那么厚,就望而却步了。他和格拉兹特的关系又不好,不能直接去问这位大恶魔。这种时候,就迫切需要一位见多识广,什么地方都去过的长者,来指点迷津了,可惜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啊。

琼恩自己才十七岁,看看身边的妹子们,艾弥薇是当事人,排除,珊嘉和自己同岁,莎珞克比自己还小一点,凛倒是大一岁,但她可以直接忽略,维若拉......对了,还有维若拉。

“你问我干吗?”传道巫师莫名其妙,“我又没比你大多少。”

维若拉二十六岁,比琼恩确实大不了多少,而且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教会里待着,见闻也不见得比琼恩广博到哪里去。但她是本代的传道巫师,而传道巫师这种生物有一种特殊技能,就是能够借助神力“虹雾”,将所有的知识、见闻、阅历都保存其中,代代相传。也就是说,只要维若拉愿意,她是可以翻阅历史上之前八十六位传道巫师的人生记忆的。

当然,琼恩不需要她翻那么多,只要看马伦的就可以了。

马伦虽然活得不算久,按照巫师的标准可以算短命,但一生多姿多彩,走南闯北,情人无数,仇家遍地——除了最后一点之外,其他都和琼恩很像。有鉴于此,琼恩觉得,看看马伦的记忆,或许能够有所发现,有所收益。

然后他发现,确实很有收益。

正常来说,只有传道巫师才能看到先辈们的记忆,外人是看不到的,但琼恩是个例外,他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虹雾”,从而能够混淆过去,被当成也是传道巫师。在维若拉的帮助下,琼恩仿佛看一部长篇连续剧——当然是不断快进的——跟着马伦同学一路成长,从学习魔法开始,然后就不断泡妞、泡妞、泡妞,以及泡妞......

“等一下,这人怎么每天都在勾搭妹子?”

“是啊,这就是他的标准生活状态,平均每十天换一个,从进入魔法学校开始就是这样。你如果不想看他每天勾引女人,只能去看他十四岁之前的记忆。”

“......算了,继续看吧。”

坦白说,马伦的记忆如果当做连续剧来看,还是挺好看的,至少女性角色都还过得去,就算按照琼恩这样已经被身边妹子给养得极度挑剔的标准,一半也都能打到及格以上,甚至偶尔还有几个极品,也就是不比珊嘉、艾弥薇逊色多少的那种。因为不可描述的内容实在太多,他一开始看得很兴奋,不得不让传道巫师帮助他冷静。然而,当他看了两个小时——大概相当于马伦的人生过了三分之二——之后,终于也受不了了。

琼恩本来抱着“就算找不到类似的经验借鉴,至少可以学学泡妞技巧”的想法,然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太单纯,而且还太天真了。如果按照一部爱情动作艺术片的标准来衡量,马伦的人生,就是属于基本没有剧情,只有动作场景的那种。他压根没有什么泡妞技巧——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直接用金钱、用权势、用地位,甚至用力量直接碾压,比如说琼恩就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居然用魔法催眠妹子,让对方爱上自己,乖乖献身。

“喂喂,这样你们教会也是允许的吗?”

“允许啊,你没发现他很厉害吗,这个催眠法术,他在这个地方做了点自己的改造,效果增强了至少三分之一。”

“可是这是犯罪吧?你们的神都不管的吗?”

“吾主不关心善恶,”维若拉回答,“唯有不断精进奥法,才是永恒。”

也是,琼恩想了起来,巫师之神阿祖斯,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神,否则的话,也不会定下“必须经由魔法决斗杀死前任,才能成为新任传道巫师”这种类似狼群的凶残制度了。若非动荡年代之后,魔法女神强行干涉,改变了规则,维若拉这第八十七任传道巫师的位置,就必须是把那位前任砍死才能坐上去。

三个小时的快进连续剧看完,琼恩感觉自己虽然坐着没动都累得够呛,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又学到了一些粉红法术——马伦非常擅长此道,用得特别熟练——但和他一开始的目标,显然还是相去甚远。在马伦短暂而精彩的人生中,他还真遇到过一次“妹子的母亲死而复活”的剧情,那是他某次游历到卡丽珊,一位少女向他求助,说母亲被强盗杀死,恳求马伦将她复活。马伦费了半天周折,花了很大代价,真的把妹子的母亲复活了,然后......

然后他就(不可描述)了。

“这家伙真是个人渣、禽兽,”琼恩评价,“太过分了。”

“但你明明看得很开心啊,”维若拉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其实你也有打过这个主意的吧?”

“没有,真的没有,”琼恩赶快否认,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被艾弥薇听到了会出人命的,“我警告你别乱说啊,熟归熟,你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可是你刚才看到这段的时候,(有歧义的内容删除)。”

“......”

总而言之,马伦的记忆对于解决眼前问题也没多少参考价值,看来指望别人帮忙是指望不上的,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琼恩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准备下楼去吃早餐。刚走到楼梯口,背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金发的女子从中走出来。

“早,艾弥薇。”他随口打招呼。

“早上好,琼恩,不过我不是艾米呢。”

“伯母早上好!”琼恩立刻站得笔直,“对不起,我认错了,对不起。”

诺娃掩着嘴,呵呵地笑了两声,“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把你砍成七八块,给你的每个情人都送一份。虽然你看起来不是很专一,但毕竟还是我女儿的男友嘛,我会对你格外宽容一些的。”

......正因为我是你女儿的男友,不专一才更有可能被你砍成七八块吧。

“开个玩笑,别当真,”诺娃说,“早晨起来说个笑话,有利于头脑快速清醒。”

是的,我现在头脑就无比清醒。

“不过,我有那么容易被和艾米弄混吗?”诺娃疑惑地问,“连你都认不出来?”

呃,仔细看是应该能分辨的,但刚才确实不太清醒,又是仓促之间没反应过来,忘了身边已经又多了一个“梅菲斯”。

“但我和艾米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我比她老多了。”

“哪有,伯母太谦虚了,你和艾弥薇看起来一样年轻,不特别说明的话,绝对不会有人认为是母女,只会以为是姐妹,还是双胞胎。”

“很会说话嘛,我有点明白艾米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诺娃点点头,“你进来吧。”

“啊?”

“我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不要胡思乱想,”诺娃瞥了他一眼,“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你不会昨晚一直想着某些奇奇怪怪的剧情,所以兴奋得睡不着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琼恩吓了一跳,赶快信誓旦旦,“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想过那件事情。”

“哦,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想太多,我不会因为你杀了我的助手,就把你骗进来一剑砍死给他报仇的。”

“......原来您是这个意思。”

“是啊,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呃,没错,伯母,我也以为您就是这个意思。”

琼恩乖乖地跟着诺娃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诺娃端了一杯奶茶给他,“尝尝看,我刚做的。”

“伯母的手艺真是太棒了,”琼恩刚沾了沾唇,就赶紧拍马屁,“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奶茶,应该传授给艾弥薇,不然就太浪费了。”

“你可以叫她艾米,”诺娃微笑,“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艾米,因为觉得像是在把她当做小孩子,但我想你应该可以例外。”

“呃,我还是叫她艾弥薇好了,反正也习惯了。”

和琼恩在一起的时候,少女确实曾经说过,不喜欢别人叫她的昵称,因为这个缘故,琼恩也好,凛也好,还有其他朋友,都是叫她艾弥薇。琼恩自觉如果自己坚持要求的话,或许少女会对他破例,但他不想行使这个特权。

“好吧,琼恩,”诺娃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她穿得还是昨天琼恩给的那套衣服,浅蓝色的衬衫,米白色的长裤,头发用凛的一根簪子盘成发髻,看起来真的就和艾弥薇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而且仔细看,肯定分辨不出来。不过,衬衫的胸口怎么好像有两个凸点,琼恩疑惑地想,然后陡然反应过来:他昨天匆匆忙忙之间,只给了一套衬衫和长裤,没有给内衣......

“这是凛的房间吧,她的内衣都不太适合,”注意到琼恩的目光,诺娃大大方方地说,“文胸都偏大,穿上不舒服,所以我就没穿。你待会能方便给我拿几套艾米的内衣吗?”

“没问题没问题,呃,我现在就有,你要不要去换上?”

“哦,你平常都随身带着我女儿的内衣吗?”

“不是啊,她们几个的衣服我这里都有——啊啊,不是的,伯母,你听我解释,我有个次元袋,能装很多东西,她们都嫌麻烦,所以把衣服都丢在我这里。我真的不是偷偷拿您女儿内衣的心理变态,你要相信我啊!”

“拿自己喜欢的人的内衣,也谈不上心理变态啊,”诺娃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很正常。我还曾经问渡鸦要不要我的内衣,打算送几件给他,可惜那家伙脸皮太薄,死活不敢要,真是没胆量。”

呃,你这么说一个跟随你二十多年,殚精竭虑,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帮你复活,最后死在你面前的朋友,是不是不太好。

“实话实说嘛,”诺娃说,“那家伙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如果他肯早点跟我表白,我说不准就答应了。我最不喜欢男人扭扭捏捏,想要什么就直说,直接去拿,去抢,连说都不敢说,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呢,你说对不对?”

“对对,完全正确,”琼恩举双手赞成,反正现在对方无论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立刻附和一波,“伯母说得太有道理了,男人就应该直截了当,坦坦荡荡,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想法,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好孩子,”诺娃夸奖,“那么如果我拿几件内衣给你,你会收下的对吗?”

“当然,伯母你拿什么我都毕恭毕敬地接受——咦,等等,你刚才是说......”

“内衣啊,我的。”

“不不,那怎么行!”琼恩赶快摆手,“我怎么能拿你的内衣,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坦诚面对自己吗?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啊,”诺娃用左手托着脸,疑惑地问。

“您误会了,我不喜欢。”

“真的?”

“真的!”

“开始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次元袋,很方便,大家都请你帮忙保管衣服吗?”诺娃说,“你看,我什么都没带,衣服一件也没有,我总不能一直穿艾米的衣服吧。外套还罢了,内衣总不能混着穿,所以我准备今天去买几套新的,你帮我保管,不可以吗?”

“哦,这样啊,”琼恩大大地松了口气,“当然可以。”

虽然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但就当自己是一个移动衣柜好了,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琼恩正在自我做心理建设,诺娃接下来的话又把他吓得够呛。

“那就好,”诺娃说,“我还在奇怪呢,你为什么不肯帮我这个忙——难道,你不喜欢新的,只喜欢我穿过的?”

“绝无此意!”

经过一番乱七八糟,让琼恩心惊胆战的沟通,终于,诺娃开始说到正题。

“现在是哪一年?”她问。

“现在是1374dr,六月的第二个星期。”

“1374dr?这么说,我已经死了七年了?”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完全没感觉啊,恍如昨日,嗯,对我来说就是昨日,”诺娃感叹了一句,“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此地是雅尔贝琳娜城,位于东域的恩瑟境内,迷失森林之中。”

“雅尔贝琳娜城?哦,神姬的那座‘空中花园’?”

“是的。”

诺娃生下艾弥薇后,就带着她在彻森塔的御宇山中居住,距离此地也不远,只隔了一条蜿蜒河。“渡鸦帮神姬代理城主的那地方啊,难怪昨天夜里我看着,隐约觉得有点眼熟,”诺娃点点头,“以前曾经来过一次。”

说到这里,琼恩之前就有个疑问,正好顺便问出来。既然渡鸦是诺娃的忠实爱慕者,跟随她多年,怎么会又帮神姬在这里做代理城主?虽说他这个城主似乎也不怎么尽职,平常连人都看不到,摸鱼摸得厉害,但怎么说也是一份工作,偶尔也要来冒个泡的。

“没办法啊,妹妹拜托,他做兄长的,总不能一口回绝。”

“啊?”

琼恩这才知道,原来渡鸦和神姬是兄妹,不过年龄差距有点大,渡鸦要年长十来岁。两人的父亲原本是穆罕一个小城邦的国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叛国投敌,举家南迁到恩瑟。渡鸦是在穆罕出生,父亲叛逃恩瑟后,他没有跟随,反而北上去了塞尔,在红袍巫师会里待了几年,后来又辗转各地,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诺娃,一见钟情,追随左右,在中土大陆闯荡。

神姬是渡鸦的父亲移居恩瑟后才出生的,十六岁时嫁给了神王吉勒今,此后就一直没离开过,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兄妹俩其实都没见过面。后来是因为大约在二十年前,新上任的巴尔选民、大祭司诺娃,筹划将教会的大本营移居到东域,渡鸦负责具体执行,顺便回家见了见家人,以及刚刚出嫁的小妹妹。

吉勒今对新婚的妻子极为宠爱,在神姬的极力劝说下,神王答应对巴尔教会网开一面,给了特别许可,允许其在东域活动,否则的话,巴尔教会根本就无法进入东域。巴尔的神位,继承自远古的死神耶格,而耶格正是昔日在坠星海上,在九层地狱的见证下,与东域神王签署《诸神协定》的中土七神之一。在协定中,七神代表中土全体神明做了承诺,不得侵犯神王的领地、神权和信仰,虽然数千年过去,承诺仍然是有效的。

因此缘故,神姬对巴尔教会,对渡鸦,都是有一份大人情。渡鸦后来协助神姬谋杀神王,并且答应帮她代理城主,也正基于此,算是报答。

原来如此,琼恩总算搞清楚了渡鸦的来历,虽然他已经死了,现在知道也没什么意义——等等,这岂不是说,琼恩昨晚刚刚把恩瑟神姬的哥哥给杀了?

“你不用太担心,”诺娃安慰他,“他们兄妹俩的关系也没有特别亲密。”

从小到大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兄妹,要说关系不亲密,琼恩倒是相信的。但反过来说,再怎么不亲密,那也是兄妹啊。神姬肯为了渡鸦去拜托神王,渡鸦肯帮神姬去谋杀神王,说明他们俩在彼此心目中还是有地位有分量的——等一下,怎么好像倒霉的总是神王?明明是他高抬贵手,允许巴尔来自己地盘上搞事,结果人情都算在神姬头上,最后就因为这份人情,渡鸦帮神姬把他干掉了。

“没办法,我们的陛下是谋杀之神嘛,”诺娃说,“喜欢谋杀,鼓励谋杀,热爱谋杀——所以当我们听说神姬要谋杀丈夫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就算不为了还人情,也要略尽绵薄之力才对。”

我严重怀疑你们不仅仅是“略尽绵薄之力”,搞不好是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甚至说不定神姬这个想法都是你们撺掇的。人家一国王后做得好端端的,丈夫也很宠爱,为什么婚后没几年就突然翻脸要谋杀亲夫?这其中一定有鬼啊。

“这个真没有,”诺娃澄清,“神姬要杀神王是另有缘故,这事和我们真的没关系,我们充其量也就是顺手帮了点忙。”

算了,这事琼恩不关心,他和神王又没交情,懒得为其抱屈,再说了,神王彻底死掉,也有他一份力呢。

“既然这里是雅尔贝琳娜城,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呢?我看你和你的朋友们,应该都不是中土人吧,”诺娃问,“你和艾米是怎么认识的呢?讲讲你们的故事吧,琼恩,正好也让我知道,这七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哦,好的,伯母,那么我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琼恩正襟危坐,喝了口奶茶润润嗓子,因为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巫师,来自阴魂城,是耐瑟瑞尔的遗民。有一天,我奉命出城去送一封信,遇到了艾弥薇。”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琼恩终于从他和艾弥薇相识开始,一直说到现在,讲得他口干舌燥。诺娃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追问各种细节。“所以说,你就是当时在沙漠里,看到艾米一剑斩杀骨虫,就对她一见钟情?”

“嗯,算是吧。”

“看来你喜欢强势的女性,”诺娃评价,“我听说这种人都有受虐倾向,喜欢被绑起来。”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涉及到这种问题,琼恩终于不能再拍马屁附和了,“我完全没有受虐倾向,也不喜欢被绑起来。我单纯就是喜欢英姿飒爽的小姐姐而已,像艾弥薇这样,又美丽,又英武,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性——呃,就像渡鸦先生一样,他喜欢伯母你,应该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心情吧。”

“可是我很温柔啊,我又不像艾米那样,从小就争强好胜。”

“......”

琼恩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只能保持微笑,微笑。诺娃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要艾弥薇不误会他喜欢被绑起来就行了。等等,诺娃说的“喜欢被绑起来”,究竟是指在什么时候喜欢被绑起来?算了,这个问题不能深思。

“而且你和渡鸦明显不一样嘛,”诺娃接着说,“渡鸦可没你这么坏。你看,你对艾米一见钟情,然后就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

“......对不起。”

琼恩和艾弥薇的初识,确实谈不上多么光彩,后来两人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地狱的时候,琼恩终于让艾弥薇解开心结,挨了一巴掌,换来一切既往不咎,冰释前嫌。问题是他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女儿原谅了,母亲兴师问罪怎么办?

“不用向我道歉,这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诺娃摆摆手,然后开始静静地沉思。

琼恩不敢打扰,只能在旁边静静等着。过了不知多久,诺娃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疯神的权柄遗落,班恩已经复活,米尔寇仍无踪迹,克兰沃是新的死神,对吧?”

“是的。”

动荡年代后,凡人希瑞克登上神位,一度成为最强大的神明,但后来却莫名地陷入疯狂,导致部分权柄丧失。首先是“死亡”神职,在四年前被克兰沃夺走,然后在一年多前,班恩也复活了。相比起来,死亡三神中的另外两位:米尔寇和巴尔,就很不给力了。米尔寇杳无音讯,估计是死透了,巴尔么,倒还没彻底死透,偶尔还试图诈尸,但看起来也没什么希望。

神明死而复活,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但都少不了一帮忠实信徒的努力。巴尔教会原本就已经是风雨飘摇,七年前诺娃身死,更是遭受了重大打击,虽然还有渡鸦在,但看他的样子,满心都是想着复活女神,估计也没功夫去管教会。反正琼恩这两年来东奔西走,见闻也不少,从来就没听说过巴尔教会的活动讯息,估计就算没解散,应该也在倒闭边缘了。

当然,这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能当面说。毕竟眼前这位,还是巴尔的大祭司呢。

这也是琼恩最担心的一点。其实在这种魔法世界,死者复活并不是绝对惊世骇俗,不可接受,当然,通常都是新死者复活,像诺娃这样死了七年突然又回来的,的确闻所未闻。但这些都不是原则性问题,至少对于琼恩来说不是,复活就复活呗,关他什么事?只要不反对他和艾弥薇在一起就行了。就算反对琼恩也不怕,大不了私奔。当然,艾弥薇现在没法接受这个“母亲”,琼恩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终究隔了一层,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而且他觉得,随着时间推移,少女总归还是会承认现实。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巴尔复活”的问题。

诺娃七年前身死,就是为了推动巴尔复活的大业,四处杀戮,既得罪了新的神明,又结下了无数血仇,最终被敌人找上门。那么她现在重返人世,是否依旧秉持此念,仍未放弃?还是那句话,琼恩对巴尔其实没什么恶感,但艾弥薇怎么办?

别的都不是原则问题,只有这件事,是原则问题。

如果诺娃经过生死一场,大彻大悟,放弃之前的执念,那她无论有任何心愿,琼恩都尽力去为她完成,她有任何要求,琼恩都想办法去做到;但倘若她仍然想着复活巴尔,甚至不惜为此伤害艾弥薇,那琼恩就无法容忍,只能拔剑相向了。

然而就现在来看,诺娃似乎仍然对邪神复活这件事抱有期望。

坦白地说,琼恩并不寄希望于诺娃立刻就改弦更张,毕竟这是她生前为之努力的最高目标,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但毕竟,时代变了,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事情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诺娃如果理智的话,就应该能意识到这一点,逐渐修正自己的想法。

虽然,指望一位邪神的大祭司“理智”,似乎是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琼恩两世为人,在他不算太短暂的生命中,也见识过太多的例子,人会因为长期追逐某个目标,陷入偏执,到最后已经无法用道理沟通。就算再怎么劝说教诲、分析利弊,哪怕威逼利诱,都无济于事,无法令其回头,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已经是其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若是否定它,就意味着彻底否定自己,让自己的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

人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否定自己的。

但是,琼恩仍然想努力尝试一下。

“伯母。”

“嗯?”

“有件事,我想和伯母商量一下,”琼恩小心地说,“艾弥薇身上,有一个诅咒,她告诉我说,是伯母你下的——我想问,这个诅咒,有办法解除吗?”

和艾弥薇在一起这么久,两人始终没办法像别的情人那样完成最后一步,原因就在于少女身上有一个诅咒。这个诅咒是诺娃在临死前所下,效果是一旦交合,巴尔就会诞生。琼恩也想过办法,试图解除这个诅咒,但没有半点进展。虽说只要小心点,诅咒就不会发作,但这终究是个隐患。琼恩和艾弥薇现在都还年少,还有时间和耐心,但总不能真的一辈子这样吧。

诺娃笑吟吟地看着琼恩,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呃,那个,伯母,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介意,如果不能解除就算了,没事的,反正我们这么久也都过来了。”

“我正奇怪呢,刚才没好意思问,”诺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和艾米在一起这么久,难道都没有......嗯?”

这个问题您就别追问了好吧。

“明白了,我不问——至于那个诅咒么,解除的办法,自然也是有的。”

“真的?”琼恩大喜过望,“那要怎么做?”

“忘了。”

“......”

“没办法,你知道,我刚活过来,很多东西还记得不是特别清楚,而且记忆里的有些地方,好像有一些莫名的空白,”诺娃温柔地笑了笑,“肯定是渡鸦那家伙,偷工减料,给我拼凑的记忆不完整。等我下次死了,要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明白了。”

诺娃说的是真是假,琼恩无从判断。不排除她说的属实,渡鸦搞出来的这套东西,惊世骇俗,闻所未闻,从创意到技术,都是前无古人大约也后无来者,出点疏漏很正常。渡鸦自己也都说过,他也不能保证没有偏差,只是认为程度不重,不影响大局。考虑到这种疯狂科学家类型的反派角色,基本上都是自信过头,琼恩觉得他的话应该打折扣来听。当然,诺娃也有可能在撒谎,有可能她记得解咒的方法,但不愿意透露,更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解咒之法。

无论哪一种可能,琼恩都没办法再追问,这个话题就只能暂时到此为止。

离开诺娃的房间,琼恩想了想,决定暂且不去打扰艾弥薇,让她先休息。凛还在睡懒觉,维若拉在忙着研究解咒,都不能打扰,莎珞克难得休假,琼恩也没好意思再叫她。他独自一人吃完早餐,走出旅店,前往城市中心的巫师塔。

“早上好,诺玛。”琼恩和塔灵打招呼。

“早上好,琼恩,”诺玛不苟言笑,“你是来拜访御主的吗?她在图书馆里。”

“好的,谢谢。”

琼恩来到图书馆,正看见珊嘉站在一个高高的梯子上,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他站在下方,欣赏了一会姐姐的裙底风光,然后漂浮上来,站在姐姐身侧。“找什么呢?”他问。

珊嘉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幸好琼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吓我一跳!”姐姐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哪有,”琼恩很委屈,“我就是想上来给姐姐帮忙。”

“我在找本书,索引上说应该就在这一排,”珊嘉的手指从一排书脊上慢慢移过,“啊,找到了。”

她吃力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巨大的书,交给琼恩。琼恩伸手抱起,还没来得及看书名,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整个人往下一坠。“好重。”他惊讶。

“拿稳,别摔了。”姐姐叮嘱。

回到地面,琼恩把书放在桌上,挥袖拂去表面的微尘,读出封面上的名字:伊玛斯卡帝国衰亡史,下面的作者名字是爱德华-吉本。“这是什么书?”

“历史书啊,记录伊玛斯卡帝国后期,以及东域诸国前期历史的。”

“我知道,我是说,姐姐你找这本书干嘛?”

“我查份资料,”珊嘉说,“我从别的地方看到:在伊玛斯卡帝国后期,有一位神秘的女士,很多重大事件的发生,似乎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说法说,连皇室在做决策时,都常常征求她的意见,”她看了琼恩一眼,“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提及这位神秘女士的名字,只是称呼她为‘雅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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