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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叫你的人继续送死!”张潜将剑刃下压,吩咐声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手腕稍微用力过大,立刻将郭元振的脖颈压出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未受过专业训练,无论是他,还是王翰、王之涣,都不是合格的刺客。事到临头,难免紧张得手脚不听使唤。所幸,郭元振过于托大,摆“鸿门宴”算计自己人这种事情,又太上不了台面,才让他们三个抓住了机会,将老家伙一举成擒。

“不要进来,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好个郭元振,做事绝对“光棍儿”,不待张潜吩咐第二次,就扯开嗓子,高声吩咐。

这个决断,救了许多人的命。

原本埋伏在大总管行辕正堂周围,等待掷杯为号,就入内擒杀张潜的死士们,再也不用冒着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风险,硬往堂内冲。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正准备伺机从张潜手里夺回自家主帅的金山军将领们,也纷纷停止了动作,手持佩剑,原地待命。

“姓张的,你把我阿爷放开!”唯独少帅郭鸿,关心则乱,竟然不听郭元振吩咐,提着宝剑找张潜拼命。

王翰果断举剑封住了他的去路,王之涣则毫不犹豫将第三枚铁疙瘩的捻子,靠向蜡烛。张潜手中的剑刃,也再度下压,殷红色的血珠,立刻从沿着剑刃滚滚滑落。

“孽障,住手,你想害死老夫么?”郭元振却顾不上呼痛,果断再度开口,冲着自家儿子高声断喝,脸上肌肉抽搐,目光中的愤怒也如假包换。

“阿爷……”郭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中宝剑失去掌控,被王翰直接撩上了房顶。而后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来到了他的身侧,将明晃晃的剑刃压向了他脖颈动脉。

“不要杀他!”郭元振急得大叫,不顾一切想要去救自家儿子。却被张潜用剑柄狠狠打中了后脑,软软地坐倒。

“阿爷!”郭鸿悲愤地大叫,却被王翰用宝剑逼住,无法反抗,刹那间,眼泪淌了满脸。

“张某并非为了杀人而来!”不想逼得在场的金山军将领铤而走险,张潜用宝剑压着郭元振的脖子,再度高声强调。声音听起来依旧带着颤抖,却比先前平稳了许多,“郭总管,你应该明白。”

“住手,所有人住手!不得轻举妄动,否则,军法从事!”郭元振不想再多吃苦头,果断扯开嗓子吩咐,脸上的倨傲,却丝毫没有减少。

话音刚落,中军行辕的正堂外,忽然又响起了数声闷雷,“轰隆!”“轰!”“轰轰!”紧跟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用昭勿慌,我等在此!”没等屋子内的金山军上下想明白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骆怀祖已经带着一身鲜血,快步出现在了门口。身背后,还跟着二十几名张潜的亲兵,个个外袍上都染了血,手中横刀闪闪发亮。

“果然不出骆某所料,这老贼摆的是鸿门宴!”发现张潜已经控制住了郭元振父子,骆怀祖将手中的铁疙瘩交给了任六,随手扯下了身上已经被鲜血润透了的外袍。

“少监,有人试图将我等缴械,所以,弟兄们就跟他们拼了个鱼死网破!”任五性子不像骆怀祖那样暴烈,将抓着铁疙瘩和横刀的手,向张潜拱了拱,高声解释,“我等不得已,弟兄们战死了三个,其余,全在这里。”

“控制住屋门和窗子!”张潜见此,更确定了郭元振今晚根本没打算放自己活着离开,咬了咬牙,高声吩咐。

“是!”任五等亲兵答应着,分成六个小组,将行辕正堂的前门,后门,侧窗,全部合拢。人数虽然少,杀气却丝毫不逊于千军万马。

屋子里,一众少壮派将领脸色发红,纷纷低下头,不愿再将目光与张潜相接。几个追随了郭元振多年的心腹爱将,则个个脸色发灰,额头冷汗乱冒。

为了确保今晚的行动万无一失,他们至少安排了一个旅(一百人),去解决张潜带来的这二十几名亲兵。却打死都想不到,四倍的兵力,竟然都没将这些亲兵拿下,反而被对方直接冲进了正堂。

“刺啦——”有人嫌弃染血的罩袍碍事,将其扯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明晃晃的铁背心立刻露了出来,在烛光的照耀下,上面的刀砍枪刺痕迹,格外醒目。

“大总管,张某跟你有仇么,你安排下鸿门宴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张某的亲兵也斩草除根?!”将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张潜心中的紧张,迅速被愤怒取代。手中剑刃向下压了压,沉声质问。

“没有!”郭元振顺势低头,以免被剑刃再度割伤脖颈。“但是,为了西域的战火早日平熄,郭某必须将你关押起来,以免你继续搅局!”

“怎么平熄?任由娑葛夺我大唐城池,杀我大唐百姓,然后再封他一个大大的官做?”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张潜也就没必要客气了,继续冷笑着质问,“敢情在下与周以悌,牛师奖三个,还有数万军民的性命,在你眼里,全都不及一个遮孥。郭总管,你到底是大唐的总管,还是突骑施的总管?你如此体贴地替娑葛考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屋子内,更多的金山军将领把头低了下去。然而郭元振本人,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又笑了笑,高声回应,“安西四镇本无事,周以悌逼反了娑葛,百死莫赎。而你和牛师奖,原本就不该来。来了之后,打不过遮孥,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至于老夫,为了让西域的战火早日平熄,老夫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张某和牛师奖,周以悌,还有安西数万军民,在你眼里就是代价喽?!”怒火在张潜心中翻滚,手中的剑刃,再度微微颤抖。“如果娑葛要你去死呢,你也把自己的脑袋送给他?如果娑葛提出,安西四镇全部归他,他才肯向大唐称臣,你不是不是也将疏勒拱手相送?!”

“我父子此刻性命俱在你手,你当然可以随便说!”郭元振被问得理屈词穷,却不肯服软,撇了撇嘴,悻然回应,“可是,张少监别忘了,郭某乃是朝廷册授的金山道大总管。你今日所为,势必祸及九族。”

这是明显转移话题了,张潜被气得撇嘴而笑,声音却立刻又平稳了下来,“大总管是朝廷册授,莫非张某的四品少监之职,就是假冒的么?你埋伏下死士,准备掷杯为号,杀死张某之时,就没想到会祸及九族?!”

“哼!”发现自己的安排被人看破,郭元振也不抵赖,只管撇嘴冷哼。

张潜气得两眼冒火,情绪反倒越来越平稳,摇了摇头,沉声补充:“大总管想要杀我,却不畏惧朝廷祸及九族,无非是仰仗手里有兵有将,又跟长安相距数千里。在娑葛已经造反的情况下,朝廷即便对你再不满意,也只能听你随便解释,免得逼反了你,彻底失去了安西!”

“哼!”郭元振再度冷哼,对张潜的指控不屑一顾。

少帅郭鸿,却又一次窘得面红耳赤。缓缓低下头,不愿再看自家父亲一眼。

“大总管想过没有,如果张某今天杀了你,取而代之。朝廷为了保住安西,又该如何对待张某!”人在彻底失望之时,反倒会变得异常理智,张潜现在就是如此。用脚勾过一张矮几,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刀刃继续沿着郭元振的脖子询问。

“弟兄们不会跟你走。你杀了我,肯定无法活着离开中军行辕!”郭元振的脸色变了变,说话的声音却依旧非常平稳。

在场将领,最短都跟了他五年以上。不能说个个都愿意为他去死,至少有一大半儿,愿意跟他共同进退。而张潜和张潜的亲兵们,再骁勇善战,再手持秘宝,总计却没超过三十个。失去他这个人质,注定会被愤怒的金山军将士们砍成肉泥。

“你确定?”张潜笑了笑,手中宝剑加大力道下压。

“嗯!”郭元振疼得发出一声闷哼,咬着牙用力点头。周围的金山军将领们,有一半儿以上快速抬起头,对张潜怒目而视。然而,却有一小半儿,继续低着头,不做任何反应。

“大总管忘记了一件事,你麾下儿郎都是汉人!你在西域各部之间纵横捭阖,进退自如,是因为你背靠着大唐!”强忍将将郭元振直接斩首的冲动,张潜将手轻轻抬了抬,继续沉声补充,“如果大唐连战皆败,那些酋长会给你郭元振颜面?如果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保证兵戈不兴,朝廷何必还养着数十万府兵?”

“嗯!”郭元振懒得跟张潜辩论,继续低声冷哼。周围的金山军将领们中间,却有更多人低下了头,默默沉思。

张潜吐了口气,继续轻轻摇头,“郭总管能坐镇疏勒,令强敌不敢来犯。能舌战群雄,让敌酋任凭驱策,靠的是,你背后的大唐,靠的是,你身边的大唐健儿!如果你背叛的大唐,张某不信,在座一众豪杰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走?张某今天如果杀了你,再将你跟娑葛之间的密约公之于众,张某不信,有哪个知痴耻男儿,会提刀为你报仇?”

“胡说,我没有,我跟娑葛之间,没有任何密约!”郭元振终于失去了镇定,扯开嗓子高声反驳,“姓张的,你要杀就杀,休要血口喷人!”

“张某手里,可是有遮孥的亲笔供词。”张潜摇了摇头,低声冷笑,“张某从于阗赶来疏勒的路线和时间,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大总管恰恰是其中之一。大总管为了夺回遮孥,不惜布置下埋伏,取张某性命。你说,你跟你娑葛没有密约,谁信?”

“我没有,没有!”郭元振双腿发力,试图站起身,脖子后却又传来一阵剧痛,被张潜用剑刃硬压着趴了下去。

“我没有,我没有勾结娑葛!你血口喷人!郭某对大唐的忠心,天日可鉴!遮孥没骨头,你逼他招认什么,他自然招认什么?”不顾脖子上淋漓而下的鲜血,他红着眼睛,高声自辩,每一句,都努力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何要试图杀死张某?你可敢说,是谁指使的你?”张潜的声音,比他低得多,却令在场所有金山军将领都悚然而惊,大伙纷纷将目光看向郭元振,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清楚的答案。

年轻将领们,包括郭鸿,对于郭元振摆下鸿门宴之事,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而一些心腹老将,也只是隐约知道,郭元振此举是为了留下余地,好在日后收拾残局,或者包含着一些争功的私心。但是,大伙却谁都没想过,郭元振会跟娑葛勾结,背叛大唐!

让大伙非常失望的是,原本还高声自辩的郭元振,忽然将头耷拉下去,久久,都未能给出任何解释。

倒是少帅郭鸿,不顾王翰的威胁,扯开嗓子大喊大叫,每一句,都带着哭腔,“没有,我阿爷对大唐忠心耿耿。他肯定没有勾结娑葛,没有!你不能冤枉他!张少监,你已经赢了,你想借多少兵,你自己说了算就是,你不能如此羞辱我们郭家!”

“羞辱你们郭家的,从来不是张某。张某今天,一直在苦苦哀求郭总管出兵,没打算用半点强!你刚才,曾经亲眼目睹。”张潜叹了口气,低声回应。随即,又将目光转向郭元振,沉声询问:“大总管,谁指使你杀张某,张某不想知道。你到底跟娑葛有没有勾结,张某也不想知道。你不想身败名裂,张某也不想死。咱们各退一步,你意下如何?”

“刀在你手,你说得算!”郭元振彻底成了斗败的公鸡,想都不想,悻然点头。

他知道自己没有勾结娑葛,他也知道光凭着遮孥一个人的供词,张潜搬不倒他。但是他却无法,也没勇气,将指使自己对付张潜的那个人,公之于众。

而不将太平公主的名字供出来,他就无法向麾下将士们解释清楚,他为何试图除掉张潜!就打消不了,将士们对他勾结娑葛的怀疑!那样的话,如果张潜真的以勾结娑葛之名,杀掉他,取而代之。愿意不惜代价给他报仇的将士,恐怕会屈指可数!

“五千兵马,连同这五千弟兄三个月的补给,给我准备好,我今晚就带着弟兄们出城!”见郭元振已经屈服,张潜也不为已甚,笑了笑,高声将自己的条件公之于众,“遮孥留给你,你愿意拿着他要挟娑葛,还是愿意待之若上宾,张某不管。”

“五千弟兄容易召集,但可供五千兵马使用三个月的粮草,却不是小数目。郭某没有两三天功夫,肯定无法拿出来给你!”郭元振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回应。

“那就三千兵马,两个月的粮草辎重。我给你一夜时间准备,明天一早我再出发。今晚,我的亲兵进驻大总管行辕,你的亲兵全都撤出去!”张潜跟牛师奖学了一路用兵,因此知道郭元振没说假话,想了想,主动让步。“但是,令郎需要跟我一道同行。”

“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郭元振大怒,瞪圆了眼睛抗议。

“我跟你走,别难为我阿爷!”郭鸿却猛然抬起头,高声承诺。

他的举动,有点儿出乎张潜预料。后者想了想,再度轻轻点头,“好,既然少帅愿意跟张某一道去救援龟兹,张某当然求之不得。少帅本领高强,一个算十个。三千兵马里,所有校尉,都可以退出。张某只带旅率及旅率以下的弟兄,如此,金山军随时都可以把这三千缺口补起来,战斗力不受丝毫影响!”

“也罢!你说得算!”郭元振看了一眼满脸羞愤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将领们,缓缓点头。

“那你下令吧,派荀公去召集三千精锐,准备粮草辎重。我让我的亲兵跟着他。”张潜担心夜长梦多,也不跟郭元振废话,将宝剑从郭元振脖子上收起,沉声吩咐。

王之涣毫不客气将一枚铁弹丸靠近蜡烛,随时准备点燃。骆怀祖则快步上前,取代张潜,用横刀指着郭元振的后心。而郭元振,则彻底打消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从正堂内部的小厅里,找出令箭和纸笔,快速写了一道手谕,跟令箭一起交给了掌书记荀颍达。

“骆师叔,你带两名弟兄,陪着荀书记去!”张潜不放心,果断点了骆怀祖的将。随即,一边提着宝剑监视郭元振,一边向任五下令,“任旅率,发信号,喊弟兄们到这里聚集。沿途敢于阻拦者,杀无赦!”

“是!”任五答应一声,快步冲出门外。将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凑到灯口点燃,随即,将竹筒高高举过了头顶。

“砰!”一声脆响,从他手中的竹筒里发出。一点火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半空,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化作大团明亮的落英,与白雪一道从天而降。

美,不是一般的美,虽然短暂,却令人目眩神摇。如果不是彼此关系敌对,许多金山军将领,恨不得都想问一声,任旅率到底释放的是什么法术。然而,看到自家主帅那满脸灰败的模样,他们又纷纷叹息着低头。

今天的事情,纵使帮亲不帮理,他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自家主帅肚子里对朝廷安排周以悌做安西经略不满,不肯出兵为周以悌擦屁股,他们能够理解。自家主帅是主客郎中出身,长于跟各部酋长杯来盏去攀交情,不擅长带兵打仗,他们也能够理解。自家主帅贪功,想把遮孥从张潜手里抢过来,以便留下余地,今后跟娑葛继续保持来往,他们咬咬牙,也能理解。可自家主帅将张潜的行踪提前透露给遮孥,然后还受到某个神秘人物指令必杀张潜而后快,就实在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追随郭元振这么多年,他们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郭元振勾结娑葛,准备在西域拥兵自重。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们根本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让郭元振非但拒绝了派兵救援龟兹,还准备把前来求救的张潜杀人灭口?

如果郭元振真地想要谋反的话……,忽然间,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然后,抬头看了张潜一眼,目光中不再有半点怨恨。甚至,隐约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而张潜,却没精力留意周围的金山军将领,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身处虎狼之穴,他不敢掉以丝毫的轻心。一边等待郭敬带着其余亲兵前来行辕汇合,一边不停地向郭元振询问西域的军情和地理知识,唯恐让此人的大脑得到空闲,再节外生枝。

以郭元振的聪明,岂能想不到张潜在故意分自己的神?然而,他却不愿意再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乎,凡是张潜有问,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不是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缓缓渗血,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跟张潜两个,是一对关系融洽师徒。

时间在交谈中,过得飞快。好像一转眼功夫,郭敬就带着亲兵们赶到了中军行辕,同来的,还有大伙的随身武器,辎重,坐骑,马车,以及遮孥这个倒霉蛋。

见到郭元振被张潜用横刀押着,坐在一堆残羹冷炙旁,倒霉蛋遮孥先是一愣,随即,趴在地上,开始放声嚎啕:“世叔,是我拖累您了。我死后,即便尸体化成灰,也难赎此罪!”

“嗯?”原本还对郭元振勾结娑葛的推测,抱有几分怀疑态度的金山军将领们,再度被羞了个面红耳赤。纷纷又将头低了下去,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此刻脸上的尴尬。

“你胡说什么,老夫,老夫几时是你的世叔来?!”郭元振则气得七窍生烟,手指这遮孥,破口大骂,“老夫与令尊有交情不假,可令尊却对大唐忠心耿耿。而你们这两个孽障,背叛了大唐不说,还,还,还去攻打龟兹!老夫,老夫早已跟你们兄弟俩,恩断义绝!”

作为最清楚郭元振跟娑葛是否有勾结的人,张潜也不阻拦,只是旁边笑呵呵地看起了热闹。直到遮孥被郭元振骂得不敢说话了,才命人将此人用铁链子绑在了柱子上,又重新拿抹布堵住了此人的嘴巴。

经此一番折腾,郭元振知道自己恐怕很难再煽动任何将领去对付张潜了,所以干脆认栽。闭上眼睛,坐在地上开始假寐。张潜见他不再试图翻盘,也懒得继续难为他。先让亲兵给此人包扎了伤口,然后又命人与少帅郭鸿一道,搜索整个中军行辕,将所有郭家的亲兵,驱逐出到了大门之外。最后,还在行辕之内,找了个比较大的房间,将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金山军将领,请了进去,与郭家父子彻底断绝了联络。

当所有事情忙碌完毕,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粗略将弟兄们排了个班次,张潜带头,在行辕中寻找房间,轮番入睡。条件虽然简陋,却已经比沿途任何时候,都奢侈了许多。

“张少监好自为之,老夫在疏勒,静候你的佳音。”第二天上午,将张潜和自家儿子郭鸿送出了城,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儿的郭元振,忽然笑着祝福。

“大总管也好自为之!”张潜知道此人话里有话,却笑着抱拳,“人人都当自己是执棋者,小心成为别人的弃子。”

说罢,也不管郭元振如何发呆,抖动缰绳,带着三千借来的兵卒,踏雪而去!天空中六出飘飘,很快就遮断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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