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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芳林苑发现柳嫔鞋底有污泥后,阿妤就让小福子紧盯着芳林苑的动作,可惜,柳嫔不知怎么了,日日称病,总是不出来,小福子什么都没发现。
渐渐进了八月,中秋又近在眼前。
这日,坤和宫请安散了之后,阿妤攀在湖边凉亭的栏杆边,周修容看着她,有些好奇:
“你近日在做些什么,怎这么安静?”
阿妤恹恹地,轻撇嘴:“我倒也不想安静。”
可那日慈宁宫请安,太后的态度明摆着,她还是识趣些的好。
这般一想,阿妤就没了逗留在外的心思,刚坐直身子,就见从不远处匆匆走来一名宫人,看见她们后,连忙走进凉亭,弯腰行礼:
“奴婢给钰修仪、周修容请安。”
阿妤轻挑了下眉梢,微颔首:“起吧。”
这宫人眼生,应不是御前和皇后宫中的,那两处她常去,对于宫人自是稍有眼熟,只是不知这是何宫的人。
那宫人露出一抹为难的笑:“奴婢是芳林苑的,我家主子近日无聊,遂特意禀明了皇后,想在明月楼设宴,请各位主子看戏,还望钰修仪和周修容赏脸。”
明月楼,那原本是前朝宠妃的宫殿,里面搭了个戏台,不过那宠妃的下场并不是太好,惹得许多人忌讳,后来宫殿被拆,倒是留下了戏台。
阿妤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说谁?你是哪个宫的?”
“奴、奴婢是芳林苑的,主子是柳嫔。”那宫人微顿,愣愣地回答。
倒是周修容理解了阿妤为何如此,她轻抿了口茶水,才问:“柳嫔何时设宴?”
“今日酉时,在明月楼。”
等那宫人离开后,阿妤捏了捏眉心,和周修容对视一眼,心底纳闷:“你说她又要作甚?真是……不折腾心底不舒服。”
就是她这般爱闹的人,在有孕的时候,都甚少出宫,日日快闷坏了,也不像如此折腾。
设宴?看戏?
人多眼杂,柳嫔是真怕这孩子会被平安保下来了吗。
周修容不紧不慢地给她添了杯茶水,才说:“别多想了,皇后都给了她这个面子,我们怕是也不好推拒,今晚还是小心些。”
柳嫔的动作的确过于反常,是个识好歹的,都不会在这时弄这么一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晚恐是不得安宁了。
不知怎得,阿妤忽然就想起之前的事,她拧了拧眉,低声问了句:“她会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周修容的动作一顿,微惊讶:“为何这样说?”
阿妤抿唇,将之前的事和她大致说了下,就见她拧起眉,显然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她顿了会儿,说:“这件事,姐姐莫要再管了,我来查。”
周修容又添了句:“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姐姐最好都不要牵扯进来,事情一旦攀扯上皇嗣,便姐姐是好心提醒,恐也会麻烦。”
没有人家会想出这样的丑闻,更何况是把颜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皇家。
阿妤眸色微凝,不知怎得,她忽然想起那日皇上对她说的:不是还有周修容吗……
她头疼地抚额:“叫我不插手,你倒是多管闲事?”
没得这般的道理,她净享好处,将难处留给旁人来做。
周修容微顿,轻拍了拍她的手,低笑:“姐姐别担心,我心底有数的。”
她一直清醒,这后宫只有佑儿时,她和钰修仪的位置才会越稳,若是宫中还会有子嗣,那自然是从钰修仪腹中出来最好。
至于其他的皇嗣,多一个,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能扳倒的,周修容自然不会下手留情。
可该如何做,那便要从长计议了。
周修容眸色不着痕迹地微深,却没多说什么,只拍着阿妤的手,轻声说:“时间不早了,姐姐回去休息会儿,谁知晚上的戏要唱到何时呢。”
阿妤心底堵得慌,甚是想怼她一句,宫中栽的都是心底有数的人。
可对上周修容笑盈盈的脸,她将话憋了回去,没好气地觑了她眼,才扶着周琪的手离开。
她离开后,周修容就冷了脸,转向勒月:
“姐姐素来不爱管后宫的事,连她都能发现柳嫔的不对劲,本宫却没得一点消息,可见底下的人有多懈怠。”
此处人多眼杂,勒月没跪下,只是躬身垂首:
“奴婢回去定训斥他们,可是……谁敢朝这方面想?”
周修容轻嗤:“有何不敢的。”
她攥紧了手中的佛珠,轻呼出了一口气,心思沉淀下来,眯了眯眸子,低声呢喃:“姐姐倒是给了我一个好法子……”
须臾,她招手让勒月走近,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勒月眸子瞪大,抿唇应了声,在告退时,没忍住说了句:“主子不叫钰修仪插手,却自己脏了手,这般真的值当吗?”
周修容眉眼都没抬一下,只说:“不然呢,叫她也脏了手?”
这般就好,姐姐干干净净地受她的宠,其余的,自有她来做,只要姐姐能……一直这般。
勒月噤声,懊悔地躬身:“奴婢知错,日后不敢再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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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暗,芳林苑的人又来请一遍,阿妤细细地描眉,待那宫人离开后,就挥手打断琉珠的动作。
她没忍住拧眉,周琪见此,疑惑:“主子怎么了?”
阿妤长吁了一口气:“我还是不放心,周修容她不会乱来吧?”
“主子多虑了,周修容素来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话虽如此说,阿妤还是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后悔:“我就不该和她说那事。”
周琪替她理了理衣襟:“主子既和周修容真心交好,那总不好一直瞒着她不是?”
一直到了明月楼,阿妤才敛了敛心神,她第一次来这明月楼,抬眸打量过去,月色挂树梢,明月楼却是灯火通明,绕湖而建,戏台搭得高高的,她甚至能看见那处窗户栏杆处,倚着几位美人儿,谈笑间,在月色下泄了一抹风情。
阿妤进去时,戏台上伶人跳着刚编排好的踩铃舞,一摇一曳,清脆的铃铛声就传来,悦耳动听,叫人不自觉看过去。
她颇有些惊讶,这次的宴会瞧着倒办得挺大,至少比去年的七巧节办得隆重热闹多了。
周修容已经到了,她和阿妤的位置向来是连在一起的,此时也不例外,周修容轻笑着朝她招手,阿妤走过去,和她问好:“来得这般早?”
“反正在宫中也是无事,”周修容说完这句话,示意阿妤朝台阶上看去,那里空了两个位置:“也不知是请了太后,还是皇上。”
阿妤瞥了眼,就收回视线,那两个位置自然有一个是属于皇后娘娘的。
至于另一个,若是让阿妤来说,那自是希望会是皇上的。
没叫她们多等,柳嫔很快挺着肚子进来,她脸色还有些白,似乎这么久的时间还没养好身子,阿妤不禁撇嘴:“真是不要命了。”
周修容弯了弯唇,没忍住泄了分笑意。
柳嫔三步一停,柔弱地叫人心生怜惜,倒是不见当初折腾孙宝林的那分张扬劲,她似歉意道:“我这身子不争气,劳烦各位姐妹陪我折腾了。”
阿妤推开案桌上的杯盏,轻哼笑:“娘娘心善,我们自然也不好违了娘娘的意,只是不知柳嫔今日想听哪出戏?”
言外之意,若非有皇后在,谁会搭理她。
柳嫔脸上柔柔的笑微顿,没和她对上,低下头:“钰姐姐能来,妾身甚是高兴,钰姐姐若是有想听的,尽管点就是,等娘娘来了,这戏就能开始了。”
皇后进来时,刚好听见周修容轻笑着说:
“既如此,那本宫就点一出《折墙》,许久未听才子佳人的故事了。”
阿妤险些被呛住,虽然她很少看戏,但对这出《折墙》还是有些了解的,大致讲一个穷酸秀才和官家小姐相爱,原只是俗套的故事,可那写书人许是觉得不够出格,愣是将两人分离,待两年后重复,官家小姐已成了旁人新妇。
但为了衬托两人至死不渝的爱情,那官家小姐抛弃了女子家的廉耻,和那秀才苟合,后来私奔,待多年后,秀才成了官,这出戏也就结束了。
在此时,点这出戏,还真……热闹。
她偏头,恰好看见了皇后站在出口,似有些怔然的模样,但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叫阿妤以为是她离得远看错了。
“都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柳嫔从周修容身上收回视线,心底惊疑不定,听见皇后的声音,连忙回神,挤出一抹笑:
“参见皇后娘娘,妾身在和姐妹们点戏呢,娘娘来得刚好。”
皇后走到台阶上坐好,方才说话:“都坐下吧,御前还有事,皇上恐会来得迟些,我们先开始吧。”
稍顿,她侧眸看向左手边的方向,温和地说:“本宫进来时,似乎听见了周修容点了出《折墙》?”
周修容手指按在桌面上,闻言,含笑点头。
皇后收回视线,说:“本宫也许久没听过这出戏了,就从这出戏开始吧。”
柳嫔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方才说:“好,那妾身这就吩咐下去。”
瓜果糕点案桌上本就有,阿妤捻起一块,直到捻碎了半块,也没放进口中,而是做做样子后,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一出《折墙》唱得柳嫔整个人都似僵硬在位置上,偏生戏班子唱得极好,阿妤都没甚心思关注她,见此,柳嫔心底才松了口气,微放松身子。
这出戏结束后,柳嫔没再给周修容点戏的机会,直接点了几出自己想看的戏,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她设的,其余人自然没意见。
就是皇后,也在那出《折墙》后,夸赞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对柳嫔的动作,也不过颔首应允。
待下出戏开始后,阿妤却是偏头,和身边人笑着低语:“看出什么了?”
周修容笑盈盈地,也似和她讨论戏一般:“姐姐误打误撞,许是恰好猜到了真相。”
柳嫔这副模样,叫人不怀疑都难,幸好她一直称身子不适,刚那瞬间的不对劲,倒还能遮掩过去。
又是两出戏结束,阿妤才听见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她不动声色地朝柳嫔看过去,肉眼可见地,柳嫔眼睛一亮,遂后轻咬唇,似是紧张,她抚了抚小腹。
阿妤偏开头,没再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孩子视若珍宝的。
今日的戏,许是真的要唱许久了,也不知谁才是戏中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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