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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到的时候,事情已成了定局。
她被周琪扶着,一步三分弱,封煜起了身,扶着她坐下,沉声问她:“可觉得好些了?”
众目睽睽,阿妤坐在最显眼的地方,皇后不在,她的位置自然是在封煜旁边,稍有动作,就引人注目。
她微撅唇,轻咕哝:“又不是灵丹妙药,涂上便能好的。”
封煜微噎,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什么,暗睨了她眼。
封煜刚坐了回去,忽地,沈贵嫔捧着茶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钰修仪来得正是时候,皇上刚晋了陈嫔的位份,妾身也好与你一同向陈嫔道喜。”
晋位?
阿妤指尖抚过衣袖的褶皱,几不可察地微顿后,捧脸朝封煜看去,似好奇地轻声重复:“晋位?”
封煜在沈贵嫔开口时,就轻捏起扳指,只是不待他说话,陈嫔就先娇羞地开了口:
“皇上厚爱,兄长狩猎得了第一,竟是赏到妾身身上了。”
闻言,阿妤顿时眉梢微垮,一字一句中似酸溜溜道:
“狩猎第一呀?那倒是的确该赏。”
封煜捏着扳指的手微松,轻勾起唇角,笑她:“看来爱妃对朕今日表现颇为怨念啊?”
阿妤斜睨向他:“皇上还好意思说,一日便打了只野兔,叫妾身如何答这话?”
“越发没规矩了。”
封煜摇头轻斥,话中却没多少责备之意,叫在场的许多人不着痕迹地扫过阿妤。
阿妤只是倚在位置上轻笑,她捧着茶杯抿了口,忽然温柔地说:
“早就听闻陈大人历年来狩猎皆拔得头筹,既如此,可否叫本宫一观?”
言语间,没将陈嫔晋升的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对其兄长起了分好奇,封煜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
陈嫔面色不改,轻抚了下发髻上的玉簪,只是放下手时,却是悄然攥紧了衣袖。
她兄长是朝廷命官,钰修仪说话间,倒似叫伶人表演一般。
可偏生钰修仪自称本宫,除非皇上阻止,否则就算她兄长不愿,也不得不表演上一番。
封煜收回视线,身子朝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须臾,终是抬眸,不紧不慢地应话:
“爱妃欲要如何?”
阿妤多看了他一眼,有些不习惯。
他从没叫过她“爱妃”这两个字,现在却是今日第二遍听见了。
先一次是揶揄,阿妤没觉得不对劲,偏生这一句,她总觉得若是往日,他不会唤她“爱妃”。
阿妤不着痕迹地掩下心思,眸若点星,软声说:“现在虽天色已暗,但四处灯火通明,不若在前方摆上箭靶,妾身想见识一番何为百步穿杨。”
说话时,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男人神色,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禁有些疑心自己是否想多了。
她话音甫落,封煜就轻点头,示意杨德去办,陈嫔终于插得上话:
“此般的话,只有兄长一人未免太过单调,皇上何不让此次狩猎前十名,皆展示一番?”
在皇上面前露脸,也是难得的机会,因此,对于陈嫔的话,有人欢喜,亦有人拧眉。
陈嫔的心思显而易见,既然皇上应了钰修仪的话,她索性就多拉些人下水与她兄长作伴,这样一来,此倒成了趣事,也不会有人借此故意笑话。
阿妤微讶然,似有些悔意:“只不过本宫一时兴起,会不会过于麻烦?”
她这话一出,封煜便否决了陈嫔的提议,阿妤垂眸,指尖捏了捏茶杯,令她没想到的是,沈贵嫔竟会附和了一句:
“确是该如此,钰修仪想见识百步穿杨,本就难度不低,非是所有人都似陈大人这般能耐。”
一句话,将陈定康夸于旁人之上,阿妤明明不了解前朝事,却愣是从中听出了捧杀之意。
宫人动作很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围场前方就摆上数个箭靶。
陈嫔看着陈定康跃跃欲试的模样,心底憋得要命,额头突突地疼,难得地脸上消了笑意。
被算计一次沦为笑话,无甚可怕,但令她头疼的是,陈定康这副蠢笨的模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般简单的道理,他怎丝毫不懂!
陈定康既然能多年夺冠,他的本领自然不用说,他站在箭靶百步之外,姿态轻松地拉弓射箭,堪称箭无虚发。
众人爆出叫好声时,阿妤捻着块糕点,视线从陈嫔身上扫到沈贵嫔身上,压下心中那丝不解。
沈贵嫔性子傲,往日也没见她针对过陈嫔,今日是怎么回事?
只是因为陈嫔晋位?
琢磨不透,阿妤索性扔到一旁不去多想,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受伤后,她原是没打算过来的,可周琪后来告诉了她一个消息,才叫她改变了主意,等御前的人过去时,她直接跟着过来了。
阿妤眸色微动,轻轻扫过朝臣女眷所在那片地方。
久久没发现动静,她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看去,周琪微微摇头,眸子里也都是不解。
今日周琪去请太医,途中意外听见一则消息,有女子欲给皇上献舞。
这也是她为何受了伤,还坚持过来的原因。
她以为那女子定是晚宴时会挑个时机有所动作,才会在听完陈嫔的话后,说了想看陈定康百步穿杨的话。
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那女子见没机会,总会露出异样。
可阿妤看了许久,直到陈定康结束回了位置,也没发现不对之处。
她心不在焉地轻拧起眉,却是听见陈嫔的声音:“钰修仪为何蹙眉?”
阿妤顿时回神,就看见陈嫔扯着笑的模样,她心底微叹,今日一事,怕是这陈嫔会记恨上她。
白得了个敌人,却没有任何收获,阿妤心底颇有些悔意,她轻敛眸,似不适地倚在位置上,只虚弱地说:
“刚刚不慎碰到了伤口,劳烦陈嫔担心了。”
闻言,陈嫔尚未说话,封煜就拧起了眉:“怎这般不小心?”
阿妤恹恹地耷下眼皮,听着他话中没了那个称呼,似又和之前一般,心底嘀咕他性子的阴晴不定,她轻瘪着唇,却没说话,好似在闹小性子般。
封煜揉了揉眉心,念及她还受着伤,先前莫名升起的一丝不快散了去,转为无奈:
“朕先让人送你回去。”
阿妤心底藏着事,立刻摇头拒绝,软声说着:“妾身没事。”
封煜不着痕迹拧眉,见她的确想留下,也没勉强她。
只可惜,阿妤等到篝火宴会散了后,也没等到哪个女子说要献舞,她觑了眼周琪,周琪愧疚地埋下头。
等回到帐篷后,阿妤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虚弱无力地问周琪:
“你当真没听错?”
周琪满心愧疚,却也纳闷不已:“奴婢还不至于会将这事听错。”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说是今晚要献舞于皇上的。”
若非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也不会任由阿妤伤着腿还到处乱跑。
阿妤细眉轻蹙,她自是信周琪的,可若周琪没听错,那今晚怎什么都没发生。
若说有人故意等在那里蒙骗周琪,阿妤想不通那人这般做的理由。
那便只还有一种可能。
阿妤忽地坐直了身子,她拍了下脑袋,懊悔地长吁一口气。
她将世家女想得太清高,却忘记了后宫女子争宠的手段。
除了今日那场晚宴,那女子大可以在皇上路径途中献舞,非众目睽睽下,反而更好达到目的。
周琪看着她突然的动作,微愣后,忙道:“主子!您小心些,待会又碰到伤口!”
伤在那处,稍坐起来的动作,都有可能被亵裤划过伤口。
被她这话打断,阿妤准备起身的动作微顿,抚额停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原是想去寻皇上,这般一来,纵使那女子真的在途中献舞,她也有法子叫那女子难堪地退回去。
只是周琪的话提醒了她,她受了伤,若按她以往的性子,定是娇气地动也不愿动的。
如今先去参加篝火宴会,尚可用好奇来解释,可若她突然去寻皇上,又用何借口?
而且,就算后宫又进了妃嫔,好似对她来说,也没甚区别。
既如此,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去阻拦?
这般想着,阿妤又重新躺回床榻上,刚欲叫周琪打热水进来,就听周琪不解地说:“主子,您不管这事了?”
阿妤反问她:“后宫总会不断进新妃的,我为何要去拦?”
“可、可主子不难受吗?”周琪迟疑许久,方才说出这句话。
帐篷内烛火摇曳,映在阿妤脸上,清晰地映出她脸上的惊讶。
她刚欲问,她为何要难过?
可还未出口,她就咽了回去,因为她意识到了周琪为何会这般说,她轻拧眉,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默了半晌没说话。
她不在乎后宫是否会进新妃,就如同她并不在乎陈嫔的晋升一般。
她自始至终,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向从前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对于皇上,她自是不厌恶,甚至是欢喜的,不然若是和一个不喜的过一辈子,该有多难?
阿妤不想多说此事,只说了句:“你别多想,若是因此便难受,后宫妃嫔那般多,我岂不是要日日以泪洗面?”
周琪哑然,无法反驳这话,心底却是因这话松了口气。
阿妤忽然想起什么,拧眉说:
“你派人去周府女眷处盯着,若是周氏女有动静,再报于我。”
她向来与周修容交好,定然和周修容一样,不愿后宫再进周家女。
至于其他人?
她哪管得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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