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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日光下,唐琢找了条长条凳,坐在了戚映竹院中的杏花树下。

即使树荫遮阳,唐琢的卫士们也为公子撑开了黑色巨伞,在公子面前摆开桌子,备下茶点茶盏。唐琢品了口茶,顿觉心旷神怡,山野荒居带给他的烦躁都在一瞬间化为清爽。

这破败地儿……

若非阿竹妹妹,他才不会赖着不走。

唐琢扭头看了眼身后廊庑。错落阴影光后,窗子开着,戚映竹坐在窗下写字,那个成姆妈在旁装模作样地擦拭家具、摆弄花瓶。唐琢猜戚映竹是为戚诗瑛给她的婚宴请帖而烦恼、回信,望着女郎坐在窗下的清薄消瘦模样,唐琢不禁目有柔情,心中激荡:

阿竹妹妹……

唐琢的一腔春意未曾找到发泄之处,便被院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吵到。

他皱着眉,怜惜阿竹妹妹真可怜,竟要和一个乡野穷小子做邻居。心里这般想,唐琢便抬目看去——院外那隔壁木屋旁,之前在戚映竹那里遇到的少年正将黑色外衫脱掉,绑系在腰间。他蹲在地上,砰砰砰地砍着树木、草皮。

少年挽着袖子,露出蜜色的肌肉紧贴的手臂。他力道匀称,每一刀下去,从未失手。一会儿功夫,他身边就堆满了整齐的砍得均匀的木头。少年抱着那堆木头,在唐琢眨个眼的功夫,嗖一下就消失了。

唐琢不禁揉揉自己的眼睛,下一刻,他又看到了那少年的身影——时雨跑去栽树了,蹲在树苗前给树浇水。

唐琢:“……”

果然是乡野穷小子,干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农活。

唐琢却怎么看这小子,怎么不对劲。他心里有敏感的危机意识,总觉得这个小子是敌人。唐琢说不清这种古怪的感觉,但是他非常不悦这个小子住在阿竹妹妹的隔壁。

唐琢想到方才,阿竹妹妹还特意为这个少年叮嘱自己——“唐二哥,时雨……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那日心情不好下了山,是时雨送我回来的。你万不要欺负他。”

唐琢品着茶,心中依然不舒服。

“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从外传来,那骚扰声,自然也传入了屋中写字的戚映竹耳边。戚映竹低着头寻思是否要为表姐的婚事回京,是否该亲自回一趟侯府,与自己的养父养母说清楚……听到敲打声,她只是抿一下唇。

成姆妈在旁努嘴:“时雨又在敲敲打打了,不知道要干什么?你说,他不会真的要在咱们隔壁盖出一个院子吧?”

戚映竹低着头不说话,专心写字。秀发贴着她的面颊,时而拂过她红润的花瓣一般的唇瓣。

成姆妈觉得戚映竹回来后,便与时雨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的亲昵感。然而,唐琢又来了,赖在这里等着戚映竹,无论戚映竹如何拒绝,他也要住下来。

女郎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成姆妈又喜又忧,试探戚映竹道:“……时雨这孩子,是真的不懂事啊。大白天的,他在外面敲敲敲,女郎看书写字都没法静心。”

戚映竹握着狼毫的手一紧,声音轻微:“不碍事的,姆妈。我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

成姆妈继续说:“看上去还是唐二郎好些。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而且他一回京,就来找女郎,对女郎的心……女郎这回相信我说的了吧?唐二郎能文能武,还是端王府的小公子。时雨这一对比……就是一个混镖局的。对比有点大啊。”

戚映竹忍不住低声:“……何必以身份取人。”

成姆妈开始比较:“那我不以身份取人——时雨他认得几个字,唐二郎又家学如何?时雨每月能攒几个钱,唐二郎名下又有多少商铺田地?时雨能吟诗作对,与女郎志趣相投,还是唐二郎更能?时雨……唐二郎……”

戚映竹一滞,说道:“时雨……武功好呀。”

她低着头,在心里偷偷地补充:而且他眼睛会说话,腰细而有力,还有漂亮好看的长腿。他还很潇洒,很可爱……会在树上睡觉,会追着一只鸟从树上掉下来,会把她当正常人看待而不是一个病秧子。

多好玩的时雨啊。

成姆妈:“就是这个才吓人。你看他之前杀人的那几波……手一挥,死一片。女郎,我琢磨着这小子,有点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意思……”

戚映竹沉默,她其实也觉得,时雨有点……但是——“镖局的大当家,会约束他的吧?”

成姆妈:“女郎——”

戚映竹偏头,微嗔:“时雨现在不是挺乖的么?他并未出去乱杀人啊,就是对戚诗瑛,他只是威胁而已,他已经进步很多了……何必、何必总盯着人的缺点呢?”

成姆妈:“那你也多看看唐二郎的优点?”

戚映竹被打趣得脸颊滚烫,她自是坚定地拒绝唐琢,但是唐琢与她青梅竹马,追了她这般多年,即使不成夫妻,做朋友也不能伤人太深。唐琢要住下来等她一起回京,戚映竹说服不了他,只能同意。

戚映竹在心里祈祷,唐琢和时雨可千万别闹出事来。

唐琢一盏茶喝完了一半,见院子外的时雨仍在一会儿砍树、一会儿拔草、一会儿种树。唐琢被那乒乒乓乓的声音吵得烦了,见屋中写字的戚映竹和成姆妈嘀嘀咕咕,却没人出来制止那少年,唐琢更是心里生疑。

唐琢招手,吩咐自己的卫士几句。

几个卫士领了公子的命,就向院外走去。屋舍中的一主一仆在写字说话,并未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四五个红衣卫士出了院门,到了时雨所在的地方。

时雨蹲在土堆边,旁边放着一小桶水,他正耐心地给他要种的树苗浇水。几个卫士挡住他面前的光,时雨也没有反应。几人看这少年清瘦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轻视。

一人喝道:“小子,我们公子叫你过去说话。”

时雨如同没听到一般,手扶着自己的树苗。

另一卫士声音冷道:“耳聋了是不是?走,跟我们去见公子!摆什么谱儿!”

他们呼和了几次,时雨都没反应。几人脾气暴躁,一人伸脚去踹时雨身旁的小水桶。接着,眼尖的卫士看到时雨突然伸出一只手。那眼尖卫士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要踹木桶的卫士一声惨叫,抱着自己的膝盖向后噗通倒下。

卫士惨叫:“我的膝盖!我的膝盖!艹,老子杀了你——”

时雨歪头:“这是我的口头禅才对吧?”

这少年蹲在地上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想来刚才卸掉那个卫士的手段,也不过是巧合,不过是力气大一些。几个卫士对视一眼,呼和一声,一拥而上。时雨睫毛眨一眨,眨去了尘土,他站了起来。

坐在戚映竹院中树下的唐琢,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卫士们与时雨交锋。卫士们扑过去,时雨身子拧转,几次乍然消失乍然出现。四五个卫士哀嚎着倒在地上,或抱着膝盖,或捂着手,或掐着自己的喉咙……时雨拍拍手上的泥土。

时雨皱眉:“你们不要吵到央央。”

他随手一点,身影在地上几人间穿梭,飞快地点上了卫士们的哑穴。

世界清静了,时雨转过脸,向身后的戚映竹院落看来。他笔直的目光,盯住唐琢一瞬。

那一眼无谓什么神色,似颇漫不经心。但唐琢不知为何,心上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僵坐不敢动。待那少年移开了目光,唐琢才有了自由活动的戾气……他不安地吩咐身边的卫士:“过去看看,都怎么回事?”

隔壁木屋前,移开目光的时雨扫一眼地上倒一片的卫士,撇嘴:“你们好弱。”

他天真无比地竖起一根食指,挑着下巴仰起眼皮,道:“央央不喜欢我杀人,我不杀你们。但是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

几个躺在地上的卫士有苦难言:他们有的被卸了膝盖,有的被折断了手臂,有的被扭歪了下巴……他们治伤都没时间,还有精力烦这人?

几人骇然,想提醒自家公子这个少年武功很厉害,却苦于各个被时雨点了哑穴,说不出话。他们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时雨越过他们,走向隔壁的院落。

时雨站在了唐琢面前,坐着的唐琢不堪矮人一头,站了起来。唐琢维持着自己的风范,向时雨示意桌上的茶盏:“时少侠,喝茶。”

时雨打量这个人。

他其实对这个人很无所谓,只要这人不要影响他和央央在一起的时间就好。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个人住在央央的院子里……以前面对这种事,时雨都会直接用杀人来解决。但是现在,为了照顾戚映竹的心情,时雨懵懵懂懂地,换了一种方式。

时雨新奇地体会着他与人沟通的新方式:“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琢眼睛看向院子外头自己那倒了一地的卫士,不敢对这少年掉以轻心:“我的卫士……”

时雨“哦”一声后,非常随意地说道:“他们啊,他们对我大喊大叫,我讨厌有人对我说话声音很大。秦随随告诉我,有人对我说话声音很大,就是在嘲笑我,激怒我。我就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死不了。”

唐琢愕然。

他盯着时雨干净清澈的眼睛,对方的简单甚至带了些残酷:这少年的心智……莫不是个傻子?或是个无意识的恶魔?

时雨还非常随便地问他:“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唐琢斟酌一二,直接干脆道:“离开阿竹妹妹身边。”

时雨目光盯着他,这一瞬间,唐琢呼吸一顿,心跳加速,觉得对方看自己的这一眼,和之前那股隔着院落撇开的一眼极为相似——都让他觉得自己要危险了。

唐琢想自己一定想多了,他抵抗着时雨的影响,道:“我知道你救了阿竹妹妹,是阿竹妹妹的恩人。阿竹妹妹如今困苦,正处于她最艰难的时候,没办法报答你,才给了你一直缠着她的机会。没关系,我有钱财,也有身份地位。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只要你离开阿竹妹妹。”

时雨盯他一会儿,非常突兀地、慢吞吞地问一句:“我怕我理解错了,我就多问一句——你说的‘阿竹妹妹’,是戚映竹么?”

他非常清楚地说出戚映竹的名字,让唐琢诧异了一下,更觉得这个少年不能留。毕竟女儿家的闺名不会轻易告诉陌生人……这少年知道戚映竹的闺名,是觊觎了戚映竹多久啊?

唐琢看时雨点了下头。

时雨打量着他,说:“我本来还想叫你离央央远一点。”

他想了想:“但我没找到合适的说话机会。”

——毕竟他就会杀人。

唐琢拿捏不住这少年的态度,便亲自倒一碗茶:“你缺钱么?”

时雨非常坚定的:“缺。”

唐琢一愣后,放松下来。只要缺钱就好办。他自己用茶杯,将茶碗递给时雨。时雨面无表情地接过,没懂唐琢眼中为何在他接过茶碗后,生起了轻蔑。

唐琢嘀咕一声:“土鸡瓦狗。”

时雨耳力出众:“你说什么?”

唐琢:“没什么。”

唐琢是轻蔑时雨的茶碗与自己的茶盏的区别,他用牛饮嘲讽这乡野粗人,这少年也不懂。唐琢面上恭敬地与对方敬茶,拢袖喝自己的杯中茶:“时少侠,你说个数,离开阿竹妹妹,你要多少钱?”

时雨认真地托起腮判断,拿自己的钱和戚映竹各自摆在天平两端。他在脑内不停地给左右两边添添补补,忙忙碌碌。但是天平在戚映竹那边,实在太重了,忙得他手忙脚乱,他也摆不上合适的价格。

时雨回答:“无价。”

唐琢一愣,下一刻,他拢着的袖子被人一把拽下。时雨一手扯下他的手臂,一手拿着茶碗,一碗水当头泼了下来。唐琢被茶水泼成了落汤鸡,听时雨淡声:“你是不是觉得你嘲笑我,我看不出来?”

唐琢大怒:“你——”

下一刻,他的喉咙被一把掐住。唐琢面色铁青,身后的卫士一看不好,连忙上前,却见时雨拽着唐琢手臂的手腕一动,几点密针挥洒而出,那些卫士就被定住了身形。

时雨掐住唐琢的喉咙。

唐琢脸色青白交加,震怒又茫然。唐琢勉强道:“你敢!你不敢杀我——”

时雨掐着他的喉咙,与他脸几乎贴上。从远处看,两人像一对好兄弟,凑近商量悄悄话一般。时雨贴着他耳朵,淡声:“离开这里,不然……”

戚映竹急促的声音传来:“唐二哥,时雨!”

时雨瞬间收回了手,扭过脸。唐琢一边咳嗽一边惊惧地想往后撤退,但是想到自己在戚映竹面前的面子,他硬生生止住逃跑的脚步。

戚映竹提着裙裾,和成姆妈从屋中赶来。她薄薄的,影子也在地上照得单薄浅淡。主仆二人脚步匆忙,显然发现院中的不对劲,怕出事。戚映竹走几步路便喘息微微,脸色苍白,看上去更加羸弱。

成姆妈第一眼看唐琢,见唐二郎脸色难看,满脸的水滴滴答答向下落。她心里暗道不好,拽一拽女郎的衣袖,提醒女郎。

戚映竹第一时间看时雨,时雨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空碗,茫然而无助地看她。少年眸子乌黑,唇红齿白,戚映竹放下心——幸好她来得快,时雨才没有被唐二郎仗势欺人。

她对唐琢是有些了解的。唐二郎颇有些贵族郎君的通病,喜欢以权势压人。然而时雨只是一个可怜的穷苦的野小子,如何受得了唐二郎的欺压?

戚映竹问:“时雨,你没事吧?”

时雨乖巧地摇头。

唐琢气得脸青:“阿竹妹妹,你是不是问错了人?”

戚映竹这才看向唐琢,看到唐琢发冠上的茶叶、脸上的水,她吓了一跳。她再次看向时雨,目光惊疑。时雨看懂了她的眼神,说道:“他让他的卫士到隔壁打我,他骂我‘土鸡瓦狗’,他还用钱威胁我,要赶我走。”

时雨又想了半天,伸出自己方才打架时,被唐琢卫士擦到的手腕。他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但时雨努力挣扎一下:“他的卫士掐我的手腕,我手腕差点断了。”

戚映竹立刻去看时雨的手腕:“什么?差点断了?”

她虽然没有从时雨的手腕上看出什么痕迹,但是戚映竹胡乱地想,可能是习武人打架的方式与众不同,比如时雨其实……有了内伤?

戚映竹责怪地看向唐琢:“唐二哥,我不是请你不要欺负时雨么?时雨这般单纯善良,又孩子气,他根本不懂你的世界……你为何还要这般欺负他?”

时雨立在戚映竹身后,微微露出一个笑。但是戚映竹关怀地看向他,他便又是安静无辜地眨着眼,还撇了嘴,看着分外委屈。

成姆妈看到少年那一闪而逝的笑,一个哆嗦:“……”

唐琢不可置信,他手指时雨:“阿竹妹妹,你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他拿茶碗泼我水,他还掐我脖子……”

时雨反驳:“他胡说,我没有。”

便是眼瞎如戚映竹,都不可能说自己看不到唐琢那一头一脸的水。只是在戚映竹眼里,时雨是被欺负后才回击的人……戚映竹责怪他:“时雨!”

戚映竹有牙尖嘴利的时候,她语气生硬,对唐琢说话时有些生气:“难道不是唐二哥先看他孤身一人,才欺负他的么?我都说了,时雨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何你对我的救命恩人,这般没礼貌?时雨……你手腕还疼么?”

时雨想了想:“疼。”

戚映竹目有怜惜之意,隔着衣轻轻拽住时雨的手,拉着他进屋去给他上药了。唐琢又气又着急,追上去:“阿竹妹妹,你不要被他骗了!事情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个时雨,他就是坏坯子!”

成姆妈在旁边劝阻唐琢:“唐二郎、唐二郎……你莫追了,女郎现在正生你的气,你越解释,她岂不是越觉得你强词夺理?而且时雨那个样子……看上去,你确实威胁了他。”

成姆妈本坐观其变,这时也不禁责怪唐琢:“唐二郎,你太不冷静了。时雨是我们女郎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用钱财打发时雨?难怪我们女郎生气。时雨那小子……我们女郎都快把他捧到掌心吹捧了,你还欺负他?你用错方法了。”

唐琢:“……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他是想欺负,但他根本没来得及!

唐琢有口难言,停下步子,意识到自己太急了。他盯着那衣衫挽在腰间的少年被戚映竹牵着进屋,目中充满了嫉妒。唐琢痴痴地看着,见打帘子的时候,时雨凑上去好像跟戚映竹说了什么,戚映竹噗嗤一笑……

唐琢茫然无比地气:“莫非阿竹妹妹是以貌取人么?怪我不如那个时雨长得无辜?”

成姆妈无言。

屋舍中,戚映竹给时雨上了药。她稀里糊涂地给他手腕涂抹,问他手腕哪里疼。时雨随便瞎指挥一通,凉凉的药就涂到他腕间。

戚映竹涂完药,伸手在时雨手腕上轻轻打了一下:“好了。”

时雨:“疼!”

戚映竹抬目看他,眉目盈盈若若。她嗔怪道:“真的疼么?时雨,真的疼么?”

时雨一愣,与她目光对视片刻,这才知道原来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雨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为自己辩解一句:“真的是他先动手的。”

戚映竹道:“我相信你的,时雨。你不会乱动手的……你对我那么好。”

时雨心虚地“唔”一声。

戚映竹凭着自己的判断,带着几分不安说:“时雨,你很闲么?”

时雨:“对啊,我挺闲的。”

戚映竹:“……你整日,没什么事做,怎么挣钱呢?”

时雨犹犹豫豫地说:“我只做大生意,不接小生意。我、我很有钱的。”

他有点纠结戚映竹如果管他借钱,他该怎么办。戚映竹却是见他仍然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直接说:“你要不,下山待一段时间吧?”

低着头的少年目光微凝,掀起眼皮,盯着她。他的目光有些凉,带着些凌厉残忍。他说话的语气却只是带着很多委屈与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你其实觉得是我的错,就想赶我走,对不对?”

戚映竹道:“自然不是。我是怕他欺负你……时雨,他有点儿公子郎君的娇贵病,虽不是坏人,但也没学过体谅他人。我怕他让你伤了心,欺负了你,让你不开心……”

时雨便放松下来,笑嘻嘻地凑来,在她唇角一亲。戚映竹骇一跳,立刻去看开着的窗,脸在瞬间红透,身子变得僵硬。

时雨:“没人能让我伤心,能欺负我,央央放心。”

时雨从窗口翻了出去,戚映竹抬手阻拦不及,只好忧心忡忡地放下了手。戚映竹叹口气,依然觉得时雨和唐琢二人待在同一个地方,很危险。

唐琢在戚映竹这里住下,住在戚映竹院落的厢房中。唐琢记得戚映竹和成姆妈的话,再加上被时雨摆了一道,他克制着不和时雨说话,好讨好戚映竹。

只是夜里临回厢房前,唐琢被时雨看了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羡慕、嫉妒、厌恶。

唐琢:“阿竹妹妹,你看他!”

戚映竹扭头,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了。而唐琢的这份憋屈,成姆妈是深有体会的。成姆妈叹口气,拍拍唐二郎的肩膀:任重道远啊。

但是总体上看,时雨对唐琢,其实态度挺平和的。成姆妈观察之下,发现时雨和以前无差。他依然时不时目光会游离到自家女郎身上,让女郎害羞地挡住脸;他时不时看着女郎发呆,非要人提醒一声才移开目光。

时雨好像从来不关注唐琢。

他到底……知不知道唐琢是他的情敌?

女郎如今两道选择题,让成姆妈看得着急。成姆妈心里偏向时雨,但又贪恋唐琢的权势。而且时雨实在……是一个太神秘的少年。她们主仆二人,对时雨了解得实在太少。

成姆妈想了一夜,寝食难安。次日清晨,成姆妈起来做早膳时,推门后一愣,见自家院中竟然坐着时雨。时雨趴在石桌上,精神萎靡,打着哈欠。

成姆妈打招呼:“时雨,这么早就来找女郎玩儿?你可别进我们女郎的闺房,我方才看的时候,女郎才睡了一会儿……你别打扰她。”

时雨闷闷地嗯一声。

因为唐琢死赖着不走,戚映竹院中的厢房被占,成姆妈又回到了戚映竹的闺房中,睡在了外舍。因为这个原因,时雨和戚映竹据理力争,差点吵架,戚映竹坚决不肯让时雨夜里进她闺房,怕被姆妈发现。

无论时雨如何说自己很乖,她也不肯。

时雨奄奄一息地趴着:“好烦啊。”

——好想把所有人都杀掉啊!

成姆妈哪里知道这个少年的坏心思,她进灶房熬了药,出来后见时雨仍趴在那里,心里还对这少年多了很多满意。毕竟……成姆妈抬眼看看隔壁厢房,见卫士守在外头,里面的主人,还没起床。

跟女郎献殷勤,都起得这么晚。

成姆妈擦干净手,坐在石凳上等着药熬好的功夫,和时雨聊天:“时雨,你觉得唐二郎怎么样?”

时雨偏头,看成姆妈。

成姆妈试图点拨他:“你对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时雨自然不会说我挺想杀了他,他在成姆妈这里学着扮乖:“我觉得他很有钱。”

时雨很羡慕:“……好有钱。”

成姆妈:“……”

成姆妈:“你不好奇他和我们女郎的关系么?你知道他想娶我们女郎么?”

时雨嗤笑一声,语气瞬间无情:“他想得美。”

成姆妈惊疑地看时雨,时雨天真道:“央央说,她两年后才会成亲。两年后,唐二郎肯定又老又丑,央央才不会看上他。”

成姆妈一时竟然判断不出来时雨知不知道成亲的意思,她思量间,见时雨好像真的被她勾起了话匣子。时雨垂着眼,如同闲聊一般地问:“姆妈,这个唐二郎,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他和端王府,有什么关系啊?”

成姆妈没想到时雨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随口答:“唐二郎,就是端王府的小公子啊。怎么了?”

时雨托腮:“我随便问问。那他们府上是不是还有老大?”

成姆妈说起这个,便很遗憾:“那肯定啊。等大公子被封为了世子,唐二郎就能有自己的妻室了。那本是我们女郎的机会……”

时雨想:好刺激。

唐琢要杀的人,是端王府的大公子。

京城的人,真好玩儿。

戚映竹醒来后用了早膳、吃了药,唐琢又来缠了她一通。她心烦意乱,便随意说自己想吃什么糕点,将唐琢打发走。院中清静下来,戚映竹这才发现没看到时雨。

成姆妈收拾碗筷,道:“时雨啊?早上还见到他趴在这里睡觉,也不知道现在又跑到哪里玩儿去了。”

成姆妈进灶房洗碗,戚映竹犹豫片刻,去了隔壁寻找时雨。木屋空空荡荡,时雨并不在。戚映竹失落地回到自己院中,路过厢房时,突得听到里面砰一声有动静。

戚映竹:……唐二郎下山去给她买糕点了啊?

戚映竹试探唤:“时雨?”

屋中没有人应,戚映竹想了想,一咬牙推开门,见到时雨将一页纸藏入怀中,正在翻看唐琢的桌案。戚映竹惊呆,时雨扭头,蓦地扑来,将她身后门一关,捂住了她的嘴。

戚映竹被他推在门上靠着,不禁拉下他的手:“时雨,你藏了什么东西?你过来唐二郎的地方翻什么?不要偷拿别人的东西,快还回去。”

时雨:“我没有偷拿。”

他抱胸辩解:“我是有原因的,但我不能告诉你。”

——唐二郎要杀他大哥。

时雨接了这样的任务,弄清楚后,便意识到东窗事发后,自己会迎接的追杀。时雨是舍不得钱,但他也要给自己找点儿护身符……谁让唐二郎偏偏赖在这里不肯走。

戚映竹向他摊手:“时雨,拿出来。”

时雨撇过脸不承认:“我没拿。”

戚映竹好气又好笑,道:“不要耍赖……你真的不能乱翻别人的屋子,你又不认识字,你怎么知道你拿的是什么?”

时雨:“我认字的!”

戚映竹:“好好好,那也不能乱拿别人东西。时雨……”

时雨:“我真的没拿,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他转身要走,戚映竹连忙拽住他手腕。她不知道如何与时雨说,唐琢身份尊贵,他会惹祸上身。她和时雨于此争执,两人说了半天,时雨道:“我就是没拿,有本事你搜啊。”

戚映竹气:“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搜么?你……你这个坏蛋,别乱跑。”

争执间,二人同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唐琢:“你们女郎呢?”

成姆妈结结巴巴:“可能出去……散步了。”

唐琢:“她身体不好还乱跑什么?真是的。”

唐琢推门而入,“吱呀”声响——

戚映竹的心高高跳起,她腰肢被时雨一把搂住,嘴也被捂住。嗖一下,时雨抱着她,钻入了床榻下。同时间,唐琢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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