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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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这看上去并不正常,它用脑袋拱了拱气息奄奄的人,发现毫无反应,犹豫着摆了摆蛇头,最后它将昏迷的廖停雁捆着,爬回了中心塔。
司马焦坐在中心塔的最高层,遥望远方山脉中一丛丛一簇簇的星火,听到身后动静,扭头看了眼。
“小畜生,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第6章
黑蛇是只不怎么聪明的黑蛇,虽然它心里其实是害怕司马焦的,也觉得这是个狗逼主人,可是遇到了难题,还是会过来找他。
它活了这么多年,喂它吃过东西的,除了司马焦,就只有廖停雁,它还想着以后继续去蹭好喝的水,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昏迷的人带到了中心塔。
可司马焦却没那么好的心去救人,他的名号是慈藏道君,一只老秃驴给他取的,可笑得很,他这辈子就从没和‘慈’这个字有过任何关系。
哪怕养了些时日的畜生大着胆子凑过来嘶嘶两声,他的反应也不过是抬手厌烦地把那颗大蛇头拍了出去。
大黑蛇被狗逼主人丢出去,摔了个结实,顿时萎了,它还没那么大的狗胆继续在司马焦身边痴缠,只能默默爬到一边柱子上盘起来,剩下昏迷不醒的廖停雁还躺在地上。
廖停雁没过一会儿,迷迷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只觉得怪冷的,于是缩起身子拉了拉旁边的“毯子”盖在了身上,然后又没了动静。
司马焦再次瞧了她一眼,觉得这魔域奸细胆子是真大,他的袍子都被她扯到身上盖着了。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来了兴趣,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脸颊看了看。
“过来。”这一句是对大黑蛇说的。
柱子上盘着的黑蛇屁颠颠爬了过来。
“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想救她?”
大黑蛇摇摇头,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大黑蛇又摇头,仿佛只知道摇头。司马焦露出烦躁的神色,骂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人带到我面前,你要死吗。”
黑蛇瑟瑟发抖,怕他又发疯。
司马焦突然将廖停雁拉了起来,冰凉的手掌摸着她的肚子,仿佛准备救人的模样。
黑蛇是不知道它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人又要搞什么,谨慎地在一旁乖巧看着。
司马焦并不将魔域那点小手段看在眼里,不过一些控制人的东西,他要是想搞定,自然有无数种办法,他选了最简单的一种。
捏着廖停雁的嘴,将一根冷白的手指塞进她口中,摸到她的牙齿……他动作一顿,表情莫测地收回手指,拽过旁边的大黑蛇,用同样的姿势捏开蛇口,熟门熟路摸到它的尖锐蛇牙,用蛇牙将手指刺破一点,然后才收回去往廖停雁嘴里随便涮了涮。
他给廖停雁喂了一滴血,之前把手指塞进她嘴里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毕竟这么多年,他喂蛇就是这样的,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人和蛇是不一样的,没用的人类牙齿连他的手指都刺不破。
廖停雁不知道自己被这个不讲道理的祖宗嫌弃了,她原本昏迷中也感觉浑身发冷,特别是之前剧痛的肚子,不痛之后就开始散发凉气,仿佛肚子里塞了沉甸甸的冰块,凉进四肢百骸,但是突然间口中仿佛尝到一点甘甜,接着就是一股霸道的暖意冲进了体内。
好像一队士兵,喊打喊杀把那些凉飕飕的东西都清理了,并且一路打到大本营,在腹部最凉的地方汇聚,那里原本嚣张的冰冷火焰被这些灼热的气息压的瑟瑟发抖,不断缩小,最后蛰伏不动了。
廖停雁终于感觉舒服了些,浑身暖洋洋的,找回了自己绝佳的睡眠质量。
司马焦等了一会儿,他准备等人醒了问些问题,可半天不见人醒。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血还治不了那区区一点魔毒?她应该马上能醒过来才是。
然后他就发现,这人确实没事了,只是她也没醒,而是直接睡了过去,睡的还……挺香呢,仔细一听还有细小的呼噜声。
司马焦的表情变幻莫测,一旁的黑蛇脑袋一缩再缩,如果它有耳朵,此刻可能已经变成了飞机耳。
看来这人不是胆子大,而是心大。司马焦想到那天看到她在晒太阳睡觉,一派比他还悠哉的样子,脸色更加古怪了。魔域要想送人进这里可不简单,这样千方百计送进来的……就是这样的玩意?
莫非魔域这些年都已经败落了,所以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奸细,这种不思进取的人也用,都比不上庚辰仙府这些人积极。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人定然不简单,恐怕比那些蠢货更加聪明,不仅没到他面前来找死,甚至还悄悄笼络了那条蠢蛇,或许今天这一出也是她故意安排,果真好手段。
司马焦想明白了,点点头露出一点满意之色:“不错。”
这样深沉的心机,配得上这张妖艳贱货的脸。
心机深沉的妖艳贱货廖停雁,终于醒了过来,一眼见到俯视自己的那个杀人狂魔祖宗。这一幕给她的阴影不下于那天半夜醒过来看到大黑蛇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所以她的反应也很真实,捂住胸口倒抽一口凉气,那口凉气实在太大,吸气声也很响亮。
司马焦看着她表演,表情似笑非笑,心道:演技着实不错,十分真实。
廖停雁差点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吓出鹅叫。她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想起来自己姨妈疼晕过去,不对,好像也不是姨妈,谁家姨妈也没这么燥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老祖宗的中心塔?
她看到老祖宗身后那扇打开的大窗户,外面的景色很明显告诉了她自己此刻身处何方,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夜游症自己爬上来的。
她一个紧张,就死死拽住了身上盖着的被子。被子……是祖宗的袍子。
廖停雁觉得自己苟不下去了,要死了。
在祖宗莫测的目光下,放开祖宗的衣服,给他拍了拍,然后诚恳认错,“师祖恕罪。”
司马焦坐在那,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蛇——不是大黑蛇那种假蛇,而是可怕的毒蛇。他用那种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的语气夸奖她:“你的胆子着实很大。”
廖停雁:“……”蛤???这祖宗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说她胆子大了,可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她要是真的胆子大,这会儿也不会有想上厕所的冲动。
司马焦看着廖停雁那毫不作伪的懵逼表情,眼神凉凉。演技不好他不喜欢,演技如此好的,他更不喜欢,很想动手超度一番,于是他发出死亡之问:“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廖停雁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答案页的标准回答,说:“弟子是来侍奉师祖的。”
司马焦毫不意外,抬起一根手指,在她眉心虚虚一点,再问:“回答我,你是来做什么的?”
廖停雁:“来调整作息,放松身心。”简言之,度假。
廖停雁: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肯定是这孙子搞的鬼,玄幻世界害我!竟然还有真话buff这种东西!
司马焦原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阴谋诡计,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句豪不相关的话,他一愣,难得露出点意外神色。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结果廖停雁还是那个回答。
司马焦很相信自己的能力,在他的血脉之力下,无人能在他面前撒谎,至少面前这个人绝不可能,所以她说的是真话。
可是,就是这样的真话,才格外令他无言。
听听她这说的是人话吗?他从前就听说魔域的人修魔经常把脑子都给修坏了,从前还以为是谣传,只是因为正邪不两立所以正道修士们编排出来的,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有些相信了。大摇大摆跑到他这里来放松来了?他这里可是龙潭虎穴,庚辰仙府那些老东西都害怕过来,魔域的人但凡没毛病也不会到这里来放松。
他还带着怀疑,于是走到廖停雁身边,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想杀我?”如果是魔域的人,身上带着的唯一任务应该就是这个了。
廖停雁僵着一张脸,摇头吐出两个字:“不想。”这又是什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司马焦越发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想杀我?”
廖停雁是真的觉得这个祖宗可能脑子有病,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她为什么想杀他?她不过是一只无辜的咸鱼罢辽,修为低成这个样子,想不开去杀他?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被关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他修炼走火入魔搞坏了脑子吧。
她脑子里大声逼逼,嘴上却小声叭叭,回答了司马焦那个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题:
“因为无冤无仇,无缘无故。”
为什么不想杀他?因为无冤无仇,无缘无故。
司马焦看着她的表情又变了,他仿佛想起了些什么不好的回忆,表情隐隐有些狰狞:“这世上杀人,不需怨仇,也不需缘故。”
廖停雁:“……”怎么讲呢,我是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守法公民,世界观设定是不通的。
司马焦身上的杀气都能溢出来了:“比如现在,无缘无故,无冤无仇,我就是要杀你,你觉得怎么样?”
廖停雁嘴巴继续不听使唤:“我觉得可以,毕竟我也打不过你。”
廖停雁说完这句就满脸郁卒,身上这个真话buff什么时候能解啊,给她一个求饶的机会好吗?万一听到这话,这龟孙直接给她一掌干脆的不就死翘翘了,能不死的话她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下存活机会的。
司马焦手都抬起来了,又忽然慢慢放了回去,“你要我杀,我却不想杀了。”
哈……你中二少年吗?
这个疑似脑子有问题的祖宗思想非常跳跃,一下子要杀人,一下子又不杀,不仅不杀,他甚至还对廖停雁说:“日后你过来伺候。”
廖停雁心里是拒绝的,但祖宗是没人能拒绝的,他老人家现在就是她的顶头大老板,为了生存,社畜妥协了。上司让她一个设计方案改十遍,她不愿意不还是要改吗,祖宗让她过来干活,她不愿意不还是要来吗。
于是她就莫名其妙成为了大黑蛇的同事,同时也成为了百人女团里第一个成功靠近了师祖的人。
第7章
半个月过去,百人女团人数锐减,眼看着就只剩下一半了,最积极的“当师祖小老婆”派已经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掌门系的“当师祖弟子笼络他有机会就搞他派”仍然有十几个人在坚挺地战斗着,人数最多的是来侍奉师祖,却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搞个什么玩意的“我好迷茫只能随便度日派”,如今还有三十人,抱在一处惶惶终日。
前面两派死的人,大多是上门送菜,因为太过主动变成了送命,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被每天到处乱晃的师祖给取了命,整个三圣山宛如一个大型的绝境求生现场,一个杀人狂魔对上一百个人。
如今还剩下的这五十人,日日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减少,面对着巨大的死亡威胁,都显得有些憔悴恐惧。她们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遇到那个彷如魔头一般的嗜杀师祖,然后死在他手里。
她们在这里无法动用灵力,连自保都做不到,而且她们面对的还是师祖,哪怕她们有灵力,在师祖面前,大约也只是蝼蚁,这更增添了她们的心理压力。
司马焦对于人的情绪极为敏锐,恐惧、厌恶、嫉妒、贪婪……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他能轻易感知到,再加上那司马氏独特的能力——真言之誓,几乎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我不敢去见师祖,师叔,你放过我吧!”
木霓笙,作为最开始站出来带领大家的人,此时表情难看,对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子道:“你这是什么话,想要来侍奉师祖,难道不是你自己当初求来的?”
女子满脸悔恨:“我不想了,师叔,我害怕。师祖他是不是已经入魔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残杀我们宗门内的弟子,他能杀几位师叔师姐,也会杀了我的!”
她亲眼看着自己两位试图偷偷逃离三圣山的师姐,在那宽阔洁净的玉石平台上炸成了两蓬血花。能在这里这样做的,除了师祖还能有谁,他之前杀人随意,肯定就是他,这样残忍的师祖,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师祖。
见她眼中畏惧,木霓笙黑着脸一挥袖,“既然害怕,便不要跟着我了。我早便说过,我是为了师祖而来,他一日不愿意接受我,我一日不会放弃,你们这些胆小如鼠之徒,连这一点考验都受不住,如何有资格入得师祖法眼!”
木霓笙是掌门一系的后辈,比其他人知道更多。因为天资聪颖,木霓笙从小就在掌门座下长大,得掌门亲自教导,因此她常常会见掌门满目忧虑地遥望三圣山,她从一出生就知道,三圣山中有一位师祖,他的存在关乎着庚辰仙府几十万年的存续,而她,就是掌门特地为了这位师祖养大的。
掌门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成为师祖的弟子,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弟子,哪怕在他身边侍奉也好。
“如果你能得到师祖的看重,就能拯救庚辰仙府,若是不能,恐怕我们庚辰仙府,将毁在他手中。”掌门曾这么对她说。
木霓笙从掌门口中知晓了慈藏师祖的奉山一族血脉,知道了他出生的禁忌,知道了他当初酿成的惨剧,知道了他的性格,她有自信比这里的任何人都了解师祖。
在她看来,她也确实得到了师祖的另眼相待。这些时日里,师祖常常会亲自动手杀人,连云汐月这个最大的对手都被杀了,只有她还好好活着。她每日都会前去中心塔,在那扇不再打开的大门前等待师祖。
她曾撞见过好几次师祖,但她并不急着献媚,而是用自己的诚心去打动师祖,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掌门曾说过,在这位师祖面前,试图掩藏自己是没用的,她只能用最虔诚谦卑的状态,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给他看。木霓笙照做了,然后她发现,师祖并不像其他人想象中那般嗜血,他并不会随意动手杀人,他若要杀人,必是那人做了什么,而她,没有她们那些心思,师祖即便看见她跪在塔下,也没有对她动过手,他只是喜欢忽视一切。
木霓笙越来越笃定自己的想法,她只要继续坚持下来,等到最后,师祖定然会被她触动。
原本与她一同坚持的人,如今都不愿意再与她一起日日去中心塔下等待,只因为师祖见了她们,便仿佛极不耐烦,偶尔还会动手杀一两人,这样一来,谁还敢再去,唯独木霓笙,仍然日日坚持。
这一日,她照常来到中心塔下,脊背挺直地跪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廖停雁带着周一上班的郁闷社畜之气来到中心塔,就见到了她们百人女团里的大佬班长跪在那里,时不时还喊一句:“弟子前来侍奉师祖,请师祖收下弟子。”
廖停雁:“……”真是勇士,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度自己的假,这位大佬竟然主动要求去面对那喜怒无常的祖宗,这是何等的心理素质,怪不得人家能当领头大佬,这个思想觉悟真不是盖的。
如果能和她换一下就好了,让她去伺候那祖宗。
然而她只是想想,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祖宗让她过来,哪怕是送死她也得来。这世间大概就是这么操蛋的,想要的求不得,求不来的偏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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