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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一个孩子,稳住她!”隔了许久,傅九卿敛尽情绪,不温不火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把裴春秋给难住了,给顾若离一个孩子?

怎么给?

从脚底心塞进去?

“公子您是知道的,这些年顾若离吃了不少药,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她的身子已经不适合生育了。”裴春秋踌躇着,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置。袖子里的手,互搓着,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蓦地,傅九卿侧过头,目色温凉的俯睨着他,削薄的唇浅浅勾起,“催吐总会吧?”

裴春秋赫然愣在当场,犹如醍醐灌顶。

会!

待退出房门,裴春秋拭一把额角的冷汗。

君山在外头候着,保持着惯有的微笑,“裴大夫这是体虚,大冷天的还能惊出了一身汗。难不成是记挂着燕王府的小王爷,所以心里头不太踏实?”

“岂敢岂敢!”裴春秋苦笑两声,“你就莫取笑我了,昔年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想要补过却未必有机会。人呢,就是不能做亏心事。”

错一时,亏一世。

“裴老,您赶紧回去吧!”君山笑了笑,“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您若是有心,就保重自个,毕竟当初那事是您经手的,真的到了那一日,免不得要您竭尽全力。”

裴春秋点点头,面色灰白的离开。

他何尝不想竭尽全力,若只是七日断肠散,他就不必如此费心了,当年的方子虽然被付诸一炬,但他隐约还记着,只是……垒砌起来的毒,早就不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可解!

目送裴春秋离去的背影,君山敛了唇角的笑,快速转回房内。

然则下一刻,君山又快速退了出来。

屋内,傅九卿单手扶额,双眸微阖。

君山小心翼翼的守在房门外,手一挥,周遭守卫悄然退出了院子,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敢在外头守着,公子休息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

哪怕只有丝毫的动静,都不被允许!

公子累了,是该好好休息的。

过了晌午时分,管家在院门外行了礼。

君山回望着紧闭的房门,大步流星的朝着管家走去,二人一直走出了院门,才敢低声说话。

“燕王已经准备妥当,皇上会亲自送燕王出城。”管家低声说,“但是燕王临走前,指明要见少夫人。”

君山眉心陡蹙,“少夫人刚刚回府……”

“燕王府来人接走了,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倒不会有事,但公子那头……要不要知会一声?”管家低声问,“万一公子生气,免不得要责罚咱们。”

君山点点头,“别的都可以耽搁,唯有少夫人的事儿,绝对不能擅作主张。这燕王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临走前还不忘折腾,可见……还是公子手下留情了。”

“没法子,裴大夫还在燕王府,方子最后那味药是什么,还没找出来呢!”管家叹口气,“君山,你去碰碰运气?”

君山眼皮子突突的跳,“我……”

“你也不敢?”管家忽然笑了一下,带着些许嘲弄。

虽然君山跟着傅九卿这么多年,但这两日公子身子不适,昨夜又没睡,此刻好不容易眯一会,若是把公子吵醒了……除了少夫人,怕是谁都得剥层皮。

“有本事,你别怂!”君山掉头就往门内走。

管家摸了摸自个的下巴,能不怂吗?当日在街上抓漠苍的时候,骤见着少夫人,管家吓得腿软,所幸瞧见了明珠打的暗语,否则不知得捅出多大的篓子。

这能怪谁?

还不得怪公子护少夫人,护得太紧!

别人多瞧一眼,都觉得罪大恶极。

君山蹑手蹑脚的进门,饶是压住了脚步声,也没能压住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公子?”君山低声开口。

傅九卿蓦地睁眼,幽邃的眸带着极为不悦的猩红色,冷冷剜过君山的眉眼。

“公子,燕王临走前要见少夫人!”

君山这话刚落地,傅九卿便已经拂袖转身。

心头捏了把冷汗,君山马不停蹄的跟上。

燕王府。

靳月是被侍卫带过来的,一大帮的侍卫冲进了傅家,她不来也得来。周围都是侍卫,一个个手持钢刀,锐利的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就是俎上鱼肉,待宰的羔羊。

“你该知道,此前皇上和太后抬举你,现在本王出征在即,他们知道了,也不会为你多说半句!”宋云奎居高临下,气势凌人。

这话不假,靳月便是知道轻重,才摁住了明珠,不许她轻举妄动。

“所有人退下!”宋云奎道。

侍卫齐刷刷的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离,回廊里黑压压的人,刹那间走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宋云奎的副将卫明。

四下安静下来,宋云奎眯起危险的眸,冷眼瞧着对靳月寸步不离的两个丫鬟。

“明珠、霜枝,你们也下去吧!”靳月忙道。

二人自然不肯走。

宋云奎眼底浮现的杀意,让靳月有些着急,“王爷若是要对我不利,就算你们在场又能如何?不过是多死两个奴才罢了!退下!”

最后两个字,靳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来的。

霜枝和明月自是不甘心,可听得少夫人话中有话,只能讪讪的退下。

外头,顾若离站在回廊尽处,远远的望着。

霜枝磨着后槽牙,明珠握紧了手中剑。

谁也知道,这女人会不会落井下石?!

这毕竟不是傅家,需得小心为上。直到霜枝和明珠离开,靳月一颗心才稍稍回落,她用力的抿了一下唇,瞧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宋云奎,毕恭毕敬的躬身,“不知王爷让靳月进府,所为何事?”

“跟我来!”宋云奎转身。

靳月愣了愣,回头瞧了一眼院门。

卫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冲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燕王府,您终究是公主之尊。”

“我……”靳月咬咬牙,只得跟着宋云奎从偏门离开,一颗心高高悬起,若是明珠和霜枝长久未见她出去,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愿,不会。

宋云奎走在前面,靳月跟在其后。

因着心事重重,靳月一直垂着眼帘,待抬头,委实吓了她好大一跳,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木门。

“进来!”宋云奎率先迈步进门。

袖中双拳紧握,靳月紧咬下唇,燕王府的这帮人还真是没完了?一个个,都拿她当昔年的靳月,逼着她去承认,逼着她继续为燕王府效命!

呵……

吃人不吐骨头。

住惯了上宜院,是以踏入这小院的那一瞬,靳月的脑子里快速浮出两个字:破落。

偌大的燕王府,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瞧瞧外头那些红砖绿瓦,哪一处不是彰显着燕王府的奢华,燕王殿下的身份尊贵?

唯有这里,萧瑟,凄凉。

深秋梧桐落进,满地的黄叶无人扫,踩在脚下发出窸窣的碎裂之音,合着被风吹动的树梢,静谧中掩着可怕的死气沉沉,藏在这繁华的燕王府里,成为最不能见天日的污秽一隅。

靳月站在水井边上,心口揪着疼,入目所见透着熟悉之感。

“这是当年,靳统领住过的地方。”卫明轻声解释。

靳月的嗓子里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呵”声,卖命啊,这就是卖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瞧瞧,破落的墙头,一棵老梧桐,一口不死不活的水井,与外头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的对比。空荡荡的几间屋舍,伫立在秋风瑟瑟中,角落里的窗户纸已破,生锈的户枢伴随着风声,吱呀吱呀的响着。“你到底是谁?”宋云奎冷声问。

靳月皮笑肉不笑,“王爷,您糊涂了,我是太后娘娘的义女,傅家五公子的妻子,靳月!”

显然,宋云奎并不相信。

“不用拿太后来压本王!”宋云奎若是真的忌惮太后,她就不会被带到这里。

靳月俯首,“不敢!”

“不想说点什么?”宋云奎款步进门。

靳月不得不跟在后面,踏进了幽暗的屋子。

屋子里光线不太好,又因为外头梧桐树的遮阳,进了屋便觉得凉意渗人。入目所见,不过是简易的桌椅板凳,连件像样的物什都没有。

桌案上还摆着材质粗劣的茶杯套,窗口位置,齐展展的摆着一些木雕,临窗的案面上,有很多清晰的划痕,应该都是雕刻刀所为。

靳月走过去看了看,木雕种类不少,有木簪,有木镯……窗口悬着一挂木片风铃,上面的木片悉数雕着木槿花,或绽放或含苞。捻起漆黑的木簪,靳月凑到鼻尖嗅了嗅,是桃木的。

桌案上的木雕,材质都不一样,就好似杂货铺,所有的东西都是当年的人,东拼西凑弄来的,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质地粗糙无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样好东西。

在傅家,傅九卿给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上等,所以将她的眼睛也养得更毒,好赖一辨即知。

宋云奎没有说太多,领着她从这屋走到那屋,从始至终都在留心她的情绪波动。可惜,他终究失望了,靳月的眼底只有好奇,偶有心疼,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恨意,又或者是悲痛欲绝。

没有,都没有。

靳月在小厨房外头停住,瞧着蒙尘的药庐和药罐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心口掠过,又冷又疼。脑仁突突的跳,额角的青筋不断抽动,牵动了莫名的东西,视线蓦地模糊了一下。

宋云奎骤然上前一步,“记得了?”

“什么?”靳月迷茫的看他,“记得什么?”

宋云奎面露怒色,袖中五指握得咯咯作响。

靳月弯腰,打开了药罐,里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黑漆漆。

大概是荒废了太久,小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泥巴糊砌的灶台上,摆着发霉的案板,边上搁着生锈的菜刀,刃上缺了一口。后面有一畦菜地,面积不大,现在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好在道梗仍是清晰,可见以前并非如此。

“王爷,您特意在出征之前带我游园,不知是何用意?”靳月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愤怒,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浅笑,“不过,燕王府内还藏着这样的地方,真让人匪夷所思。”

宋云奎盛怒难耐,“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王爷此前问过我,我也回答过王爷。”靳月环顾四周,“不,你们燕王府的人全都问过我了,每个人都得到过我的回答。小王爷,小郡主,燕王妃,顾侧妃,现在是王爷您,难道是我的表述有问题?我不是燕王府的靳统领,我是傅家的儿媳,太后娘娘刚收的义女!这样,够清楚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掠过,靳月骇然瞪大眼眸。

“王爷!”卫明疾呼。

冰冷的刀刃,架在靳月的脖颈上,皮破……出血!

宋云奎出手太快,快得靳月措手不及,却也不敢动弹。

呼吸一窒,她绷直了身子,止不住颤抖的羽睫,昭示着她的紧张,额角有薄汗渗出,沿着面颊徐徐而落。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惊惧反应,却不是当年的靳统领,会有的表现。

“王爷!”卫明呼吸微促。

宋云奎冷然反手,刀刃快速回归卫明的鞘中。他狠狠的剜了靳月一眼,眸中满是警告的意味,“从今以后,不许再踏入燕王府半步!”

音落,宋云奎拂袖而去。

卫明松了口气,“公主?”

靳月腿软,极是没骨气的瘫坐在地,捂着心口大喘气。

见状,卫明如释重负,转身疾追宋云奎而去。

这该死的燕王府!

靳月觉得脖子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抹,掌心里一片猩红,“我上辈子是掘了你们祖坟吗?到底欠了你们什么?姐姐一条命还不够,还想搭上我?做梦!”

她想站起来,奈何腿软得动弹不得。天晓得,方才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委实吓得不轻,差点以为,会这么凄凄惨惨的死在这里。

“多谢姐姐,在天庇佑!”

离开的时候,靳月忽然回头,神色莫名的盯着那个黑漆漆的药罐。罐体陈旧,出药口豁了一缺,瞧着似乎经常用,所以……姐姐以前身体不大好?

又或者,时常受伤,独自疗伤?

墙外有柳叶镖,墙内有破药罐。

那些年,姐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坐了好一会,靳月终于站起身来,捂着脖子往外走。

“月儿!”宋宴虚弱轻唤。

靳月眉心一皱,连退数步。

外头不是说,宋宴被燕王打得爬不起来了吗?

可见,未曾亲眼所见,有些话不可轻信,燕王终究只有宋宴这么个儿子,下手定有分寸,若是真的打得太狠,万一将儿子打出个好歹,岂非绝了燕王府一脉?!

父子两个,蒙骗世人!

一个装得下手狠辣,一个装成身负重伤。

宋宴面色惨白的望着她,眼底翻涌着难掩的痛楚,“为什么骗我?”

靳月咬唇,没说话。

骗你都是轻的,杀了你给我姐姐填命都不够。

“为何要骗我去漪澜院?为何你不来?”他步步逼近,眸色猩红如血。

靳月捂着脖子,他进一步,她退一步,始终与宋宴保持最初的距离。

后来,她站在梧桐树这边,他站在梧桐树那边。

“为什么骗我?”宋宴盯着她,这副神色,宛若要将她拆骨入腹,但又隐忍着,似要让她知道,他内心深处对她的重视。

在靳月看来,虚情假意的委曲求全,不过是望而不得的贪念作祟,人都死了,才想谈一谈所谓的情深,真是可笑之极。早干嘛去了?!

“因为小王爷纠缠不休,令人厌烦。”靳月毫不避讳,眸中尽是嫌恶之色,“我早就提醒过小王爷,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瓜田李下当避嫌,可小王爷您做到了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宋宴苍白的面色,更是白了几分,“脸?”

“脸是个好东西。”靳月脑子有些发蒙,“希望小王爷长点心,老大不小了,也该知道……知道轻重!”

宋云奎那一刀,虽然没有切开她的颈动脉,但颈部皮薄,饶是血流得不多,但也足以让她倍感不适。鲜血的流逝让她体温渐降,眼前出现了飞蚊影。

狠狠晃了晃脑袋,靳月伸手扶住了梧桐树,“小王爷好好养伤,告辞!”

“靳月!”宋宴忽然伸手,赫然捏住靳月的胳膊。

靳月冷不防被拽了一把,怦然跌跪在地,脊背赫然靠在了树干处,疼……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的,愣是没气力喊出声,指尖一松,染血的帕子随之飘落在地。

“月儿!”宋宴呼吸微促,跪在地统领她压在了树干处,“月儿,别走!”

靳月见鬼般瞧着他,咬牙切齿的低喝,“你是不是眼瞎,我受伤了没瞧见吗?拽我作甚?宋宴,你是燕王府的小王爷,可我如今也是太后的义女,你凭什么拽着我不放?”

“月儿,只要你答应,我有法子让你离开傅家。”宋宴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眼见着她跟傅九卿形影不离,他怕极了流沙逝于掌心的感觉。

明明就在掌心,却怎么都抓不住。

“你有病!”靳月吃力的推开他,平素力气大得很,怎么这会……这会有点使不上劲呢?

脖颈处的伤口原本已经合上了些许,刚才这一撞,似乎又裂开了。鲜血沿着脖颈,染透了衣襟,风一吹,更是凉得瘆人。

靳月打了个寒颤,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别走!”宋宴猛地从身后将她抱住,“月儿,我们重新开始,我娶你!”

舌从后槽牙处舐过,靳月挣扎了一下,只怪宋云奎下手太轻,否则宋宴怎么还有力气作妖?

“娶个屁!”靳月狠狠一脚跟,跺在宋宴的脚背上。

宋宴冷不防,旋即吃痛的闷哼。

预想中的宋宴,应该吃痛缩手,谁知……靳月失算了,历经漪澜院一事,宋宴不想再耐心的等着她回头,只想牢牢的将她拿捏在手里。

强抢民女又如何?他是燕王府的小王爷,罪不至死!虽然她是太后的义女,但只要她……她成了他的女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傅九卿,终究只是个平民百姓。

傅家,拿什么跟燕王府抗衡?

被摁在梧桐树上时,靳月吃力的用手抵着宋宴的胸膛,可这人还是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无间的距离,让她厌恶得腹内翻滚。

“月儿,月儿……”

宋宴深情的唤着她的名字,靳月侧过脸避开他的唇。

记忆里,傅九卿也曾唤过她的名字,月儿月儿……音调却是平缓而柔和,那他的唇带着初冬初雪的凉,落在她身上,带着令人窒息的柔软。

隔着胸腔,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于傅九卿的心头不忍。

但是现在到了宋宴这儿,她只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一分一毫都忍受不了的碰触。

当你厌恶一个人的时候,连他喊你的名字,你都会觉得恶心,仿佛连所谓的敷衍和忍受,都成了天理不容的事情!

宋宴捧着她的脸,强势的入侵。

靳月终于得了些许空隙,赫然提腿,膝盖狠狠的顶了上去。

刹那间的剧痛,连哀嚎都只能吞没在嗓子里。

男人最痛!

宋宴捂着裆,弯腰蹲下的时候,靳月抬腿就踹在了他的肩头,直接将他踹翻在地,掩着自己染血的脖颈,咬着牙往院门外冲去。

“靳……”程南愕然,瞧着靳月捂着脖颈跑出来,指缝间满是鲜血。

待回过神,程南慌忙进门,“小王爷!”

宋宴背上的伤彻底开裂,背部衣衫已被鲜血浸染。

“小王爷!”程南快速搀起宋宴,“小王爷!”

宋宴疼得浑身是汗,背上的伤算什么,爹下手自是有所留情,最疼的是他的命根子。他龇牙咧嘴的仰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脖颈处出青筋凸起。

“小王爷!”程南骇然。

宋宴抖着手,狠狠揪住了程南的衣襟,“把她……给我追回来!”

“来不及了!”程南想把宋宴抱起。

谁知,宋宴一听靳月跑了,又急又气,喉间瞬时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着牙,愣是将这一口腥甜咽了回去,冷汗沿着面颊不断滑落。

蓦地,宋宴眸色一滞,惶然瞧着自己的指尖。

这是……什么?

靳月顶着一脖子的血跑出来,直接将霜枝吓哭了,明珠背起靳月往外冲。

拔剑,不如救人。

“少夫人?”霜枝哭着跟在后面跑。

“死不了,没伤着动脉!”靳月伏在明珠的背上,“就是有点疼,我也不是受不住疼的人,但不知道为何这一次……真的很疼!”

霜枝快速拭泪,“到了医馆,就不疼了!少夫人,您别睡,千万不要睡!”

“没事!”靳月合着眼,“我不睡!不睡……”

那么疼,怎么可能睡得着?

只是,她瞧着掌心里的血,方才明明是颜色鲜亮的殷红,为何突然成了这般暗沉的颜色?有点像墨色,但又不完全是墨色,暗红暗红的,让人瞧着甚是害怕。

“我的血,为什么是黑的?”她呼吸急促,脑子更是晕得厉害。体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乱窜,似要破体而出,但又被什么牢牢压制着,犹如两虎相争。

她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明珠抱着半昏迷的靳月冲进医馆时,靳丰年手一抖,手中的剪子怦然落下,差点扎在他的脚尖。

“月儿?”靳丰年面色瞬白。

对于靳月,他是真的疼啊!

“靳大夫!”霜枝哭得喘不上气来,“快救人!”

“后堂!后堂!”四海忙招呼。

后堂的临时厢房里,靳月血淋淋的躺在床榻上,双目半睁着,瞧着像是在极力保持自身清醒,可呼吸却越来越凉,心脉亦是越来越弱。

“四海,把我的金针拿来!”靳丰年厉喝,“快!”

四海撒腿就跑,快速取来了靳丰年从不轻易使用的金针。

“爹……”靳月声音细弱,意识有些游离,“你不是说……你的金针不能轻易拿出来,除非是续命?爹,我是不是……”

“别说话!”靳丰年已经打开了针包,顿了顿,他回眸瞧着明珠,“都出去!不许进来!”明珠点头,拽着霜枝和四海退出了房间,沉着脸合上了房门。

“少夫人、少夫人……”霜枝急得眼眶通红,不断拭泪,“为什么会这样?我就该跟着少夫人一起进去,杀头就杀头,他燕王府怎么能这样!少夫人好歹也是公主,是太后娘娘的义女!呜呜呜……”

明珠握紧手中剑,手背上青筋微起,身子绷得笔直。

脑子里是那些零散的画面,那一张张两人厌恶的丑恶嘴脸,一个个扑上来的男人,还有永远抹不去消不掉的,血淋淋的尸体。

午夜梦回,不断回荡在耳边的尖锐笑声,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靳月握住靳丰年的手,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理智,“爹,为什么我的血、我的血是黑的?爹,我是不是中毒了?我……”

“别怕!”靳丰年的眼眶红得吓人,笑得比哭还难看,“爹能救你!”

“爹,我好疼……”

靳丰年瞬时老泪纵横,“没事,乖乖的,一会就不疼了!”

音落瞬间,手中的金针快速没入。

靳月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靳大人……

大人……这是在喊谁呢?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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