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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税务加重、作品滞销、审查过严、监管风暴、ipo失利等诸多困境,每一道都压得林肃喘不过气。
这话听着很刺耳,顾舒心里不悦,不着痕迹地反驳道:“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这是生意人的想法。编剧的想法是,只要接了活,不管钱多钱少,至少要对得起手里的这杆笔。”
“不怎么样!”顾舒板起脸,“你说过的,大家分工合作,我只当一名编剧,其他的事都不需要我管。”
“那你比我想得更没心没肺!”
他说完,不给对方问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只留下徐凤阳半天摸不着头脑。
孔友谅更是在状况之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在业内占得一席之地,怎么突然说卖就卖?
除此之外,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净额也在逐年减少,去年更是跌至负值。而随着创作成本的不断提高,行业集中化不断加剧,公司对资金的需求必然会更为迫切。
转念一想,便即理解。
这样也好,本来沈亦泽也不打算直接卖剧本,正好给了他一个推脱的理由。
绝对没有想多。
“咚咚咚!”
正想解释两句,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至于全力有多大力,能否出奇迹,那就看这半年的机缘了。
林肃沉默地看着两人。
“来我办公室。”
见了杨九安后,沈亦泽的心就定下来了。
从个人利益出发,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顾、孔二人却相视苦笑,心知双方的出发点和思考方式不在一个频道上,说得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那你们就错了,这绝不是这两年的重心,而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重心!”
等喧闹之声小一些,他才说:“大家别急,顾首席正在和上面交涉,相信很快会有个结果的。”
“不可能吧!公司这几年蒸蒸日上,哪能说卖就卖?这就是普通的股份转让,你想太多了!”
沈亦泽顿了顿,正色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愿意负责剧本这块儿,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在编剧这行,孔友谅是出了名的“刺头”,在微博上喷资本恶臭、喷流量圈钱、喷粉丝脑残、喷观众欣赏水平低下……面对看不惯的事,他的态度一向强硬,哪怕坐他对面的人是华影董事长,他也毫不避讳地表明立场。
沈亦泽却很安静,他翻看着新闻,陷入思考。
“王主编,听说悦读想派那群写网络小说的文盲来管理咱们编剧部,是真的吗?”
是顾舒。
面对顾舒咄咄的目光,林肃面不改色,坦诚说:“没错,公司的战略有所调整,接下来的两年会把重心放在新媒体上,换言之,之后的两年,原创项目会减少,改编项目会增多。”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
“顾总。”沈亦泽笑呵呵说,“以后要自己当老板了,先叫两声让你适应适应。怎么样,顾总比顾编好听吧?”
敲开首席室的门,进门的第一句便是:“顾总好!”
林肃、顾舒和主管古代戏的孔友谅各坐一个沙发。
顾舒几乎脱口而出:“我愿意。”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沈亦泽站在窗边,一边转笔一边从60米的高空俯瞰渺小如蚁的众生。
林肃淡笑道:“我知道二位一定会来找我,因此今天哪儿也没去,特意在此等候。”
顾舒微微蹙眉:“就算重心转移到新媒体上,那也可以由原创主导,部里不少成名编剧,你让他们做改编,还是改编网络小说,他们不会同意的。”
“而一部网络小说的影视版权还不到100万,加上改编费不会超过500万,集数少说也是50集起步。更别说人家还自带人气。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行业,原创和改编哪个能更高效更经济地占据市场,不是一目了然吗?”
“王主编,听说咱们编剧部以后要成改编部了,就靠改编这些网络小说过活,是真的吗?”
都市组主编王帆重重敲了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
“二位担心会自砸招牌,可以不署名嘛!这样一来,既把机会让给了新人,留下个提携后辈的好名声,又能分一笔改编费,何乐不为?”
“那悦读计划收购华影的事,你又打算什么告诉我们?”
“哦好,那我回去筹备。”
顾、孔二人对视一眼,孔友谅说:“顾编,你来说吧。”
秘书端上泡好的茶一人斟了一杯,然后悄无声息地推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悦读背靠腾飞,说到底是腾飞在暗中操作。
他刚刚查了华影的年报,所谓的“蒸蒸日上”只是表象,实际情况并不乐观。若非如此,亿达集团也不可能卖掉股份。
“谁让你们通读了?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改编费高的就好好改改,钱不到位的,看个目录,随便改改就可以了。网剧嘛,观众的要求不会太高,不必以上星的标准苛求自己。”
“谁啊?”
3月29日下午3点,亿达影视传媒与悦读集团签署《股份转让协议》,以亿元的对价将其持有的华影集团%的股份出售。
……
收了心,就该上进了。
卡在这个时间点,先购入华影的股份,再将版权打包出售,一来可以薅作者的羊毛,二来可以凭借这些大热作品的人气快速占领网剧市场。
“是。”林肃点头,“去年就开始谈了,当时八字还没一撇,就没告诉你们。”
在ip的风口来临之前,影视版权并不值钱,也没几个作者重视,大刘的《三体》和天下霸唱的《鬼吹灯》便是最好的例证。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告退而出,顾舒略显生硬的声音传来:“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现在网剧还没起来,网络小说影视化远远没成气候,尤其是男频的小说,动画化的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影视化了,自然也就不存在ip的说法。
“你……怎么会这么想?悦读的控股才百分之二十几,离完全收购还差得远。”
这什么操作?送客吗?
他笑了笑,接起。
华影自07年成立以来,确实出产了不少代表作,业绩也在逐年走高。
顾舒对此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仍然有点惊讶。
林肃说得真诚,毕竟合作这么多年,就算分道扬镳,也应保持体面。这也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后的自由。
“你怎么这么淡定呢?”
手握资金、版权和渠道的腾飞有着绝对的后发制人的把握。
既是安定,也是确定。
“更何况,网络小说篇幅长,质量参差不齐,改编难度本来就大,想改出彩更是难上加难。哪怕改编费再高,说实话,我是肯定不接的!”
编剧部全体炸裂。
沈亦泽抓抓脸,莫名心疼李维。
林肃端起茶杯。
“机会!”沈亦泽收起手机,拍拍徐凤阳的肩头,“老徐,等我的好消息吧!”
“还机会?恐怕就你一个人这么认为!现在都在传,公司可能会把这两年的重心放在改编上,原创项目将大大减少——”
“我猜的。我有种预感,华影迟早会被悦读收购。”
沈亦泽笑得更开心了。
可在业绩高增长的背后,是同样高增长的资产负债率。
顾舒不以为然:“你把改编想得太容易了。一部网络小说的字数通常在200万以上,光是通读一遍,就要花费大量精力,更何况改编?”
“甩手掌柜也是掌柜嘛!”
他需要缓一缓,不用为版权和资本担忧的悦读和悦读背后的腾飞是个不错的肩膀。
沈亦泽接过喝了一口,解释说:“这不是没心没肺,这是我的机会!”
顾舒点点头,径直道:“林董,既然你知道我们会来找你,那你也应该猜得到,我们想问什么吧?”
会议室里,大家七嘴八舌,吵嚷不休。
“嗯,需要帮助就跟我说。”
李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抓这个项目抓了两年,好不容易出了成绩,有了流量,这倒好,腾飞反手就把《沉默的真相》的其中一个出品方给收购了。
顾舒微微叹气,问:“所以不只是这两年,以后是不是也没有原创项目了?就像前几年的漫画产业,现在差不多都快变成小说的附属产业了。”
徐凤阳问。
林肃看了孔友谅一眼,默然不语。
本次交易后,悦读集团取代亿达影视传媒成为华影集团第一大股东。
现在风口即将来临,再过个几年,不,以《沉默的真相》的质量,不会亚于当年《白夜追凶》对网剧发展的推动作用,可能只需要一两年,这些头部作品的ip价值就会翻上好几番!
“啊?”徐凤阳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他才会不惜血本招揽和培养这帮编剧,并且尽可能不约束他们的创作,放任他们自由地生长。
再奋斗半年,少说也能有半个亿的存款,半年后再全心全意全力地追她。
顾舒一愣:“你叫我什么?”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千万!”
“王主编,……”
李维还想买他的剧本,现在彻底没戏,至少在他离职之前都不可能。
追女孩没有捷径,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全力以赴。
但也够损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尽力了,但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孔编、顾编,一直以来,辛苦了,我代表华影感谢你们的付出。之后的路是否还要一起走,就留给你们决定吧,不管是去是留,只要做好交接,公司不会为难你们的。”
沈亦泽斩钉截铁。
话说到这份上,林肃也不想再隐瞒,承认道:“是,公司的确在和悦读接洽。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华影就会被正式收购,成为悦读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林肃无奈道:“不会完全没有,只是会相对少一些。原创也好,改编也罢,我保证,大家的收入绝不会减少。”
这个世界的文娱生态和版权意识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悦读还给出了单本80万的高价,比10万可多出了足足7倍呢!
当然,这些事情他没法跟这帮迂腐文人说,也不指望他们能懂。
而且从股份转让和版权出售的时机来看,腾飞很可能早就在着手布局了,只等优视把最硬的骨头一啃,吸引到市场和广告主的目光,立马亮牌把你打死。
“唔……”
林肃愕然看向顾舒。
孔友谅见状,知道顾舒所言不虚,诧异道:“悦读真有这个计划?林董,公司不会答应的吧?这几年发展得正好,去年还出品了一部十亿票房的电影,没理由换东家的呀!”
但资本是不讲道理的,有钱的才是爸爸,没钱的只能当孙子。
他没想到的是,2021的第一个机缘,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一个是资历深厚的元老,一个是妙笔生花的才女,华影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年间跃居影视制作公司的一线梯队,这两人功不可没。
打不过你我还买不了你吗?
言简意赅,说完便挂,尽显领导风范。
去年的年报显示,公司的总资产为亿元,总负债为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70%。相较2019年的%和2018年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而且,网文集团收购影视公司的案例他又不是没见过,当年的新丽传媒,体量比华影犹有过之,还不是说卖就卖了。
悦读有这个野心他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公司越大越不受他控制,事到如今,他也无能为力了。
想多?
孔友谅皱眉:“这跟收入没有关系,华影在圈内能有今天的影响,靠的就是原创。如果原创死了,编剧部也就该解散了。”
……
顾舒抿口茶润润嗓子,看似随意地问:“转让股份、出售版权,这应该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有计划的吧?”
顾舒微笑道:“腾飞的高管我也认识一些,稍微打听一下,还是能打听到不少内部消息的。”
徐凤阳端杯咖啡给他。
林肃端起茶杯嘬一小口,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平静地问:“你知不知道一个50集的原创剧本,它的平均价格是多少?”
华影集团董事长林肃的办公室。
一直沉默的孔友谅出言附和:“我同意顾编的看法。对公司来说,改编的成本低、风险小,但对编剧而言,正恰恰相反。改得好,观众会归功于原著,改得烂,编剧就要出来背锅。”
他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心跳骗不了人。
他写出来的剧本大纲本就不多,悬疑类型的就三部,《隐秘的角落》是其中最完整也是最火的一部,条件允许的话他更希望由自己来当这个出品方。
说完她自己先傻了,只觉得耳根立马热了起来,赶紧转动办公椅,背转身去。
沈亦泽愣住。
听见徐凤阳没好气的声音,便转过身来,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淡定了?我明明很兴奋好吗?”
3月31日上午10点,悦读集团以四千万的价格将旗下50本头部作品的影视版权打包卖给华影。
他对网文圈并不了解,但也知道头部作品的ip价值绝非小可,50部小说才卖4000万,平均一本还不到100万,这个价格绝对低了!
林肃自然是了解他的,不以为意地笑笑:“二位是业内翘楚,自然看不上这些改编的项目。但编剧部那么多助理、初编和中编,汝之砒霜,彼之蜜糖,他们未必不想要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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