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段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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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命早该结束在六年前夏天，是祝融藤建立了她与他之间联系，才让她还能再拥有如其他凡人一般几十载寿命。
从好多年前就同她牵连在一起这个人终于来到她身边，她也想试着，去握住他手。
上了年纪嬢嬢总有一些爱八卦，这位姓刘老板娘就是。
他看了眼视频里那位博主毫不犹豫地将那么多干辣椒全都倒进锅里，又望着自己手边瓷碟里切好干辣椒，似乎是有些迟疑。
“那可不是折磨，是快乐！”
“我相信它，”
既然注定剪不断理还乱，那么在她身为凡人短暂一生里，他可以作为她丈夫，给她想要一切。
她右手被纱布包扎得很严实，脸色还有些苍白，因为疼痛而憋红眼圈看着有点可怜，
“我杀了你！”
姜照一摇摇头，认真地纠正他，“没有辣椒，我饭都吃不香。”
这声音透着些嘲笑，字字落入她耳中，引得她木然地去看自己隆起腹部，里面血肉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也许她早就有了预感，但此刻假象被撕碎，她好像真在自己腹部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发黑东西，她骤然崩溃，尖叫起来，精神彻底失常，开始疯狂用手去击打自己肚子。
外头有胆子大人进来帮着按住那发疯似女人，刚刚才回去就又被这些动静引过来茶馆老板娘看见姜照一手上伤口，哎哟了一声。
姜照一看着那老板娘匆匆从玻璃窗前路过，她目光停在那个年轻女人身上。
李闻寂回头，正见姜照一端着盛了饭小碗，一边扒饭，一边走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向老板娘，面上仍带着温文有礼笑意，“我妻子。”
李闻寂闻声抬眼。
望着他那双眼睛干净漂亮，不见丝毫闪烁之色。
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看那小姑娘疼得额头都出了冷汗，忙扶着她往外头走。
她不知不觉已经朝《卖火柴小女孩》那个方向脑补了太多画面，她不由停下扒饭，又抬头偷偷看他。
此刻她终于回过头来，隔着玻璃窗，一双泛着红血丝眼睛紧紧盯住李闻寂，那样目光，无端让姜照一鸡皮疙瘩爬上脊背。
审讯室里警察都吃了一惊，几个人连忙上去按她。
他轻轻颔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认同她说话，只专注着手上动作，这一时安静里，姜照一难免不去注意他动作，他神情。
姜照一端着碗才转身，听见那女人说话声音便回过头，只是这一回头，她就见那女人从衣兜里伸出来右手青紫溃烂，指间似有冷光。
她看起来好像真很认真，
女人癫狂动静引起外头人注意，对面打麻将老大爷老花镜都掉了，险些一屁股从椅子滑到地上去，着急忙慌地叫人拨通报警电话。
女人还在叫嚣着要杀人，书店内外乱做一团，姜照一疼得头脑有短暂眩晕，却又听李闻寂对那老板娘道：“刘姨，麻烦您先带我夫人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我跟你结婚，其实是有点冲动，”她憋了两天，到这会儿才终于打定主意同他说这些，“但是我不后悔。”
姜照一应了一声，夹了一块麻婆豆腐喂进嘴里，却忍不住脑补起他之前在里兰生活，是不是拮据到吃了上顿没下顿？
李闻寂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又随手翻开他昨天没看完棋谱，“已经养成习惯，也没有什么更改必要。”
姜照一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什么……”
李闻寂还没开口，却听一道笃定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循声回头，便见姜照一站在玻璃门边。
“我没想那么多……”
可她挺直脊背站在那儿，
藏在心里话都已经说开，姜照一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吃饭，却听前院隐约有人喊：“李老板！李老板在不在哦？”
“我妻子”这三个字，
“好好好！”
一道辣子鸡，一道水煮牛肉，还有一道麻婆豆腐，都是正经蜀中菜，姜照一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桌，见桌上又只摆了一副餐具，她不由回头看向正将挽起衣袖放下来，整理褶皱李闻寂。
她并不知道，
“好。”
审讯室里出来了一位警察，他正了正头上帽子，拿着文件坐到了李闻寂对面。
他说得自然又平静，但姜照一听了，心跳却蓦地漏了一拍，她扒饭动作停顿，愣愣地望着他背影。
李闻寂看了她一眼，站起来便往院子里走。
她说着抬起自己戴了朱红戒指手，望着他，“所以我会很认真地去对待我们婚姻。”
李闻寂则静默地迎上那女人眼睛，神情未动，只是对姜照一道，“你先回去。”
好像平日里他总是透着一种不沾尘不真实感，唯有此刻洗手作羹汤时，才好像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女人被李闻寂锁着手臂按到了桌上，碰撞得桌上茶具杯盏叮铃哐啷啷摔了一地，她却还在喊：“你这个杀人犯！”
女人在烈日下影子也显得有些阴冷，
姜照一疼得眼眶里都有了生理泪花，说话嘴唇都有点哆嗦。
被她凝视半晌，他弯起眼睛，终于轻应一声。
她开口了，嗓音有些喑哑，“您认识我丈夫吗？”
凡人七情六欲，在过去千百年间，李闻寂早已了若指掌，但他却从未真正走近过那些凡人情爱，
她原想替自己表侄女打算一下，眼下却是不能了。
李闻寂没想到姜照一会回头，在她伸手刹那，李闻寂同时迅速地握住了女人刀刃。
一时也没什么好再多说，她跟姜照一打了个招呼，就说要回去帮打牌人添茶水，赶紧就回了。
“嗯？”
但，她愿意用时间，用心去对待这段突如其来婚姻。
李闻寂脸色有些沉冷，他回头看见姜照一皱着脸，还捧着自己血淋淋手，“你过来做什么？”
“就是他，就是他！”女人歇斯底里。
他垂着眼睛，任谁也看不清他眼底嘲弄。
他从不关心。
“哦……”
“妻……”老板娘差点儿没被自己刚喂进嘴里花生呛到，随后她神情变得有些讪讪，“李老板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这街坊邻里也不知道……”
她声音越发尖利。
“我去看看。”
但在下一秒，她耳畔却忽然多了一声极轻笑，她瞳孔稍缩，又听见那道清冽声音：“乔三也算是个人？”
他终于还是动了，辣椒用量却十分谨慎，并没有像视频里那样大剌剌地全都倒进去，姜照一看他这就打算作罢，没忍住开口，“自信点，辣椒还不怎么够。”
但那刀刃有些长，在划破他手掌同时，刀锋也割破了姜照一手掌，殷红鲜血顿时流淌出来。
厨房里弥漫香味顺着短廊窜进客厅，姜照一才从卧室里出来就闻到了，她又是睡到中午才起，这会儿闻到饭菜香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咕噜叫。
李闻寂才瞥了一眼，却见面前茶馆老板娘目光越过他往后，又说，“哎呀李老板，我这两天看这姑娘老在你这儿，她是？”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却见审讯室里警察神色如常，好像除了她根本没有人听见那人声音。
但他似乎陷入了短暂烦恼里，
他脸上看着没什么多余表情，但整理袖扣样子却透着满分禁欲。
“警察先生，我老公不可能杀人！”
女人动了，扶着肚子一步步地走进来，在多色琉璃莲花灯下，她被冷沉沉一段光影照着，苍白皮肤竟泛着些青色。
“李先生，我们查到里面那位女士丈夫名叫乔三，这个乔三昨晚失踪，到现在也没露面，那位女士说，你杀了乔三，对此，你有什么要说吗？”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只是仅凭一根红线，跨越山河千万里相连，才有了这样一段相识缘分，但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面。
李闻寂攥住女人手腕，反手制住了欲发狂乱砍女人。
“怎么了？”他忽然看向她。
“他一个死了几十年脏东西，埋在地下就被吃了脑子，你以为，你跟他孩子，就不会是个空心鬼胎？”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她放下筷子。
“你有什么证据？”年轻警察重复这个问题已经重复得口干舌燥。
不多时警察也赶来，迅速将那女人制服，而作为被袭击当事人，李闻寂也需要去一趟警局。
几个小时时间，无论警察怎么询问，女人只是不断重复一句话，“他杀了我丈夫……”
“李老板，这人在你店门外头站了好久了，也没见进来，我看你不在前面，就来喊你一声……”隔壁茶馆老板娘手里捧着一把花生，见李闻寂从后头走出来，就忙迎上去，说话间还伸手指了指玻璃窗外女人，她背对着玻璃窗，长发披肩，一手扶着肚子，像个木头桩子似站在那儿。
那又算是什么了不得东西，也值得他们甘愿为其追逐沉沦？
她在桌前坐下来，捏起筷子却又抬头，“你真不吃吗？”
反正是些于他无足轻重岁月，他也算，亲手了结了这段尘缘。
义正辞严。
她出了客厅，才走进左边厨房，抬眼正看见那个穿着雪白衬衫年轻男人系着藏青色围裙，流理台上放着一台ipad，上面正播放着b站某美食博主教做辣子鸡视频。
毕竟是才相识人，即便她内心里可能已经在某些程度上对他有了些令人难以忽视好感，但却远没有到彼此相爱地步，
可如今，早该阳寿耗尽她却因祝融藤而同他共生，生生维系起这一段尘缘。
祝融藤枯死时候，就是她如旁人一般尘归尘，土归土时候。
但他再落在棋谱上目光却很平淡冷静。
李闻寂闻声偏头，看向一手撑在门框上，正歪头往里看她，随后他将所有辣椒都放了进去，“辣是种痛觉，但好像你们蜀中人十分偏爱这种折磨。”
她双眼瞪大，手里小碗直接连同筷子摔在了地上，身体反应更快，在女人手里刀亮出来刹那，姜照一已经上前伸手一挡。
“先生，”
里面嘈杂声传到了外头，坐在警察办公桌旁李闻寂长腿交叠，被包扎过手里捏着个纸杯，却半晌没凑到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