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混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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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上上下下打量她，才发觉她藏在衣服底下的身材不错的样子，心思越发活络起来，“怎么样，第一次来这里？要不要加入我们佣兵团？”

低级魔兽大多无法越过那道被死死守住的城墙，但穆里可以。

要不是担心自己不小心把她给吃掉了，他也不放心把她送回人类的世界，那里有那么多人，万一她回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怎么办。

他好像失去了理智，又好像比从前更加理智。身体中兽性的一面占据了上风。

梅莉不吭声，抽出弓箭，对准了那个刚才拉着她不放的佣兵。

手脚冷得麻木，她下了楼梯坐到火堆边,看着火光中燃烧的魔兽骨头,出神地揉搓腿上盖着的兽皮，把一角兽皮拧的皱巴巴。

他狠狠睡了一觉，恢复了一些精神。

梅莉：“好。”

说完她一把拉起梅莉，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我看你顺眼，今天就教教你。”

梅莉摇摇头，那几人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要她同路。梅莉起身要离开，又被那几人磨蹭地拦住。

梅莉看见那几个佣兵过来，握住了弓箭。

到了极地外围，出现了许多的低级魔兽，它们被潮汐影响，比中级魔兽还要狂躁，互相之间不小心撞上了也能撕咬成一团。穆里不放心把梅莉放在这里，抱着她跑到更接近人类的城墙。

“诶，不如就去问问那边那个，凑个数。”其余几个佣兵指了指梅莉的方向。

梅莉一直弄不太清楚极地的时间。这里和外面不一样，拥有着“极夜”这样特殊的情况,太阳失去了作为时间的指向标，梅莉只能大概地估算现在是上午还是晚上。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她的手穿过他冰凉结着冰的毛发，为他拂去那些碎冰。

穆里从来没有这么晚都不回来。他的年纪不大,但是似乎天生知晓承担责任，把她这个半路随手捡来的责任背在身上，一句抱怨也没有。

他在剧烈地颤抖，紧抿着嘴，想要将蠢蠢欲动的尖牙藏在嘴里，不叫它们露出来吓人。

那里是从前大战时遗留的城墙遗迹，冬日来临后加固了，城墙后面是人类的临时聚居地，那里现在聚集着很多圣堂骑士与牧师，还有许许多多想要依靠狩猎魔兽发一笔横财的猎人与佣兵团。

梅莉抱着他，看着他休息了很久。

暴烈的嘶吼响彻雪地,白色积雪被热血浇透，融成一块块红色的斑。

他甚至试图把梅莉直接送进城内的人类驻地去。

见到梅莉跑过来，他在极度的痛苦与疲惫中，下意识地嗷了一声。兽类的叫声总是饱含情绪，这一声嗷软软的像是幼崽撒娇的声音，和他现在凶狠的状态不太相符。

梅莉低声说：“我要在这里等人，不能走，杀人可以学。”

“不会杀人就不要往这里跑，不然你会遇到比死还会可怕的事，赶紧走吧，离开这里。”说完一扯马缰要走。

他回头喊了一声：“……莉莉。”

她以前对他说“我叫梅莉，你可以叫我莉莉”，不过他一直以来都没叫过她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

“那个人怎么一个人待在这？”

梅莉的弓箭被布仔细裹着，毫不起眼，女骑士注意到了弓有经常使用的痕迹，她觉得她应该是会用弓箭的。

见她迟疑，女骑士哼笑：“动不了手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现在还能控制，但是他担心自己短暂失去理智的间隙里会控制不住。

一天一夜，他一直在快速奔跑，和自己的身体拉锯争斗。

另一人则不住在她遮住的脸上巡视，似乎想扒开看个清楚，“对对，你是个女的，进了我们佣兵团，哥哥们肯定都照顾你！”

穆里简短地嗯了一声。

她骑着马追上刚才的几个佣兵，用马鞭一指：“看到刚才那个佣兵了吗，就是那个想把你拉到他们营地里睡你的那个，把你的弓箭抽出来，给他一箭！”

梅莉不想离开极地，但她猜他应该是要去追寻那个呼唤的声音，不好带着她。她张了张嘴，问出一句：“等你没事了，可以再来找我吗？”

昨夜，他趴在她的膝上睡觉，她是那么信赖他，不害怕他显露出的一切异样，可是他当时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自己跳起来，撕扯掉她的脑袋，用利爪抓开她胸膛的画面――就像是对待那些魔兽一样。

那几个佣兵畏惧地转过头，她手一动，把那颗头颅甩到他们怀里，“你们的同伴，我带他去看了眼魔兽，就剩个头了，还给你们。”

他起身后，将梅莉的弓箭提起来，把一袋子金币放进她的箭筒里。再用厚毛毯裹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走出灯塔。

穆里死死闭着眼睛，喉咙一直在动。

时间慢慢流逝，梅莉根据自己身体里饥饿的感觉推测，已经是第二天了。屋门忽然被重重推开，穆里带着一身冰雪的气息出现在门口。

“好！”穆里飞快地答应下来。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等他没事了，他肯定还要来找她。

她起身了两回，想要带着弓箭出去找找，但是最终还是坐了回去继续等待。她清楚自己仍然是一个无法自保的脆弱人类，只要离开这里，她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

风中那种呼唤更加清晰起来。穆里久久凝视着远方，胸口不停起伏。忽然间,他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离灯塔越来越远。

穆里叫了她那个名字，精神一震，“最晚等到潮汐结束前我就来找你了，到时候还可以带你去看紫色潮汐。”

来这里的几乎都是以一个团队为整体，看不到独自行动的人。一旦遇上魔兽，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就连和魔兽.交战这么多年的圣堂骑士都是最少一个小队一起出动。

魔兽沉重的身躯倒下，胸腹处被撕开,脏器掉了一地。

他想象自己把她吃掉了，清醒过来看到零散的尸体碎块，就感觉身体里的骨头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穆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怀里的梅莉是这么沉重。

被魔兽咬死的、冻死的、闹事斗殴死的、被抢劫杀死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多了去了。团队死了人就招新的人，厉害的人可以当主力猎杀魔兽，那些不敢动手的也有用处，可以当饵吸引魔兽注意。

敢来这里发魔兽财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和活不下去想来碰运气的穷苦人，每年不知道要在这填多少人命。

她心中有很多不好的猜测，一时想到他脱落的毛发,一时想到他夜里颤抖的身体。

“好像是个女人。”

那皮肤黝黑的女骑士骑在马上，狞笑：“你过来，我这就送你去喂魔兽。”

今夜，她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也没等到穆里回来。

再不把她送走，他担心会发生可怕的事。

每天穆里回来了，那就是到晚上了。

所以梅莉在观察其他人，其他人也在看她。

一脚踩碎那颗前不久还在跳动的魔兽心脏，穆里站着不停喘息。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就是融化的雪水,湍急流淌。

“不去和我们打魔兽就算了，”一个人伸手拉她，抬手就掀她脸上的布，“让我看看你长得怎么样，要是长得不错就去我们那住几晚。”

梅莉还以为他今天要带着自己出门狩猎。没想到他这次离开的方向并不是极地内部，而是灯塔外面，极地外围。

“女人没事跑这来干嘛，喂魔兽吗？”几个佣兵哈哈大笑地谈论着，忽然被旁边一个骑着马路过的圣堂骑士抬手一马鞭抽得摔倒在地。

“不用了，就在这里放下我，你会被发现的。”梅莉还记得当初那些骑士们追杀穆里的样子。

骑士咧开嘴笑了，一鞭甩出去勾住佣兵的脖子，二话不说拖着他骑马飞奔，当真把他丢进了魔兽聚集的区域。

等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梅莉拿着弓箭往城墙的方向走。

他试图去平息那种无来由的暴躁与杀意，面目却始终是狰狞着，利齿不断往下滴着血,掌上的尖爪也无法收回去。

这本来就是个没有法规的混乱之地，周围人多，没有一个过来阻止，还有许多人在看热闹。

城墙是用各种魔兽尖刺和砖石修建的，并不规整。开着的城门里时不时走出骑着马的战士和推着堡垒车的佣兵。梅莉绕了一个大圈走到进出口，坐在附近观察那些人。

她的手温和的落在他身上，帮他梳理毛发，可他几次想要回头张开大口咬掉她的手，嚼碎了咽下去。

骑士有些意外，忽地抚掌大笑，“对，你说得对，可以学！”

眼看同伴被带走，其余佣兵大呼晦气，“才刚出来就没了一个，赶紧地再找个人来凑数。”

穆里站在她面前，他又把那个头骨帽子戴上了，虽然身材高大，但身上一股失落的气息，让他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离开的步伐拖沓，一步一回头，没有刚才来时的迅捷。

穆里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消失在她的面前。

和她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很舒服。

发现她身上的高级骑士勋章，还有马上挂着的几把沾血长剑，说话的佣兵不敢动手，但仍然不怎么服气的低声嘀咕，“我也没说你……”

现在穆里的身体正在发生未知的变化，不能让他冒险靠近那些圣堂骑士。

“你们不是来杀魔兽的？”先前那个骑着马的圣堂女骑士又回来了，她停在那几个佣兵身后，鞭子上还缠着一个人头。

梅莉把自己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抱着弓箭推了推穆里，“你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来找我。”

梅莉看着那袋子金币反应过来，“你要送我离开极地？”

几个人吓得抬脚就跑。骑士也懒得再看他们，从马上俯身打量梅莉。

梅莉就笑起来，“嗯。”

天仍然是那样昏暗不变的样子,她抱着弓箭靠坐在灯塔上方的平台往下眺望,始终见不到穆里回来的身影。

穆里昨夜失去了意识，向着那个呼唤的声音跑了一夜，跑到冰川边，他在冰冷的河水拍打下清醒过来，茫然了一瞬，很快想起自己心中的灯塔，又咬牙掉转身跑了回来。

这时候出去寻找，她只能暂时舒缓自己的焦虑，却做不了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事。因此她压抑自己的焦急，像是将暗火用灰堆掩埋，默默等待。

“我送你回人类的地方。”

梅莉在火堆边惊醒地跳起来，跑过去拉住他之后，才发现他的异样。他一身狂乱而疲惫的气息，仿佛一座随时将要喷发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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