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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之内只亮着一盏枯黄色的小灯,室内的布置极其简单,只有办公桌椅和些许空无一物的玻璃柜,而这也就导致了这片空间里只有硬朗的线条,无一丝一毫柔和的美感。
一个男人躺在那办公桌之上,他的手抬起来,手指伸出,不断地绕着那盏小灯发黄的灯泡转圈。
“咔哒——咔哒——”房间角落里的制冰机持续地制造着冰块,每隔几秒钟就有一个方形的冰块掉到制冰机的储存槽之内,发出清脆的声响。
“哒,哒哒哒哒,哒……”男人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的目光也因思考而无神地涣散开来。
那张脸,是姜述极为熟悉的一张脸。
克洛。
他打开腕表,腕表的拟化光屏被投影在天花板上,而他则是饶有兴趣地记着那张脸的面貌特征。
光屏上的脸正是姜述。
这个时候,天花板上的投影角落出现了一则来电提醒。
是那个名为唐的男人打来的。
克洛打了个哈欠,然后接起了电话。
“你已经回来了?”电话那一头传来唐的声音。
“嗯。”克洛点点头,他伸手取出一张正方形白纸,然后自顾自地折起来,一边折着,一边随意地回复道,“没有找到机会。”
“没有机会么?”唐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感,他并没有深思,只是将自己要求叙述了一遍,“三天之内,找到迪勒·狄克。同时,抓住姜述和柳汀若,生死不论。”
“行行行,我知道了。”克洛依旧是有气无力地回着话。
“你想要怎么做?”唐有些疑惑,“需要我……”
“不用。”克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唐的话,他的语气里稍稍有些不满,“精神病的事情你少管。”
“嘟——”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唐望着腕表上显示出来的“对方已挂断”字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隐隐不妙的预感,这个克洛或许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但是现在的这个克洛和其他的“亡灵”生物一样,都是他召唤出来的生物,理应受他的控制才对。
或许是因为这个家伙精神病一样的特质导致的吧。
唐思索了一会儿,没有结果。
那么也只有动用其他手段来监视住这个克洛了。
虽然会耗费更多的精力,但他完全不在意,毕竟这个精神质的男人可是实实在在地在正面击溃过三大集团军队的。
些许的付出也完全值得的。
唯一令他感到难受的事情就是,以他的思维完全理解不了克洛的行为模式,他已经通过监控暗中观察了克洛很久了,但依旧无果。
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够保证克洛完全不失控,克洛一旦失控的话……
他也很难想象后果。
而另一边的克洛已经折完了手中的那两个折纸作品:一个长得像姜述,西装革履;一个则是像柳汀若,穿着白大褂。
他依旧保持着躺姿,他将这两个纸人放在了自己脑袋的边上,立在那里,然后转过头看着那两个并排站的纸人,突然吹了口气将其吹倒摔到地上去。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什么都不想做,也懒得理会那个什么狄克·唐。
姜述,柳汀若。
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但他已经记不起太多的内容了。
亡灵。
现在的他这么称呼自己。
虽然仍有身体仍有触感,仍在这个世界上活动着,但他知道自己是个已死之人,只不过被那个狄克·唐用着不知名的手段复活了而已。
他晃悠着身体,翻了个身,整个人翻出了办公桌的范围,于是他感受着那真实的失重感,任由自己的身体摔到地上。
这种疼痛感很真实。
看起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梦境。
克洛看着手上的两张黑色塔罗牌,一张是“魔术师”,一张是“倒吊人”,他细细观察着塔罗牌上的纹路变化,然后随手丢在一边。
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布置和这个办公室内的布置一般无二,都是极简的装修风格。
仅有淋浴器、马桶、梳妆台和半身镜这几件东西。
而克洛又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折叠的红色塑料大盆,兴致勃勃地将其,这个塑料盆很大,完全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大浴缸一般,足够他整个人躺进去,只不过双腿需要架在塑料盆的边缘。
然后他又跑到办公室里,取出那满满一大盆的冰块,一溜小跑地闯进浴室,将整盆的冰块倒进那个塑料大盆之中。
克洛俯下身子,将脑袋埋进那冰块之中,感受着其中的冰凉。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他现在处于一种半生化人半机械的状态,依旧有血有肉,甚至在他的要求之下,几乎全身都是由血肉组成但大部分的感觉信息都是由不同种类的信息采集器直接提供给大脑的,也并不会触发这具身体的保护机制。
很简单,他现在能够感受到寒冷,但绝不会因为寒冷感到疼痛和难受。
随后,克洛又取来了一个高脚杯放置在塑料大盆的边上。
“啊——”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这三四层冰块做成的床上之上,发出了听起来有些浪荡的叫声。
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缓慢地渗出,在刀口上凝聚成一条红色的线,这条线随着重力向下流去,又滑过克洛的指尖,滴落在那高脚杯之中。
红色的液体逐渐没过杯底,逐渐向上漫去。
而克洛就这么任由自己的血不断流出,流进那透明的高脚杯里,他只是微笑,望向镜子之中的景象。
透明的冰块,透明的高脚杯,鲜红的血液,鲜红的塑料盆。
在雪白的墙壁背景之下,面容俊逸的金发男人身着微湿的白色衬衣躺在那些冰块之上。
这样的死亡无疑拥有着极强的视觉美感。
“哇哦,世界名画。”克洛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重新哼起那不知名的小调,“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间浴室所体现出来的景象也完全不同。
三个小时之内,那是凋零;时间再长一些,鲜血会溢出高脚杯,浴室的地上也会出现血泊,那是狼藉;如果时间再长一些……
那就是巨人观。
而这件艺术品的美感取决于他的尸体什么时候被发现。
克洛闭着眼睛微笑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空中跟着小调的节奏打着节拍。
什么叫艺术,这特么的就叫艺术。
——
冷白色灯光下的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忍不住咬了咬牙,然后突然推翻了面前办公桌上的所有文件和笔具。
他很少失态,只有在事情完全失去自己的控制时才会产生这样的愤怒。
克洛自杀了,原因是他想知道亡灵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还能不能继续叫作亡灵。
“……”
得到这个消息的唐愣了好一阵子,他有想过自己可能很难揣测这个神经病的思维,但是他没有想到克洛的思维竟会如此难以揣测。
说死就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在克洛死后的三天时间里,他都无法再将其从那个亡者的世界里拉出来。
即便是三天之后,想要再次将克洛召唤回来也会花费大量的资源。
而且……
他想起了自己先前布置的那个任务,同样也是三天时间。
这三天他本身就有自己的安排,根本腾不出精力来处理姜述一行人的事情,而这很有可能会给他本身的计划造成不少困扰。
——
六点整,姜述睁开眼睛。
最终他还是和柳汀若回到了秘密基地里。
说是秘密基地,实际上只是一栋隐藏在cd区接壤位置的小楼,小楼和其他的楼房连接在一起,共同肆无忌惮地生长在这片类似于平民窟的地方。
对,平民窟,这里就是五区的中层偏下的人们所居住的区域,周围并不算太乱,也不算很太平,一切都取平均主义。
只不过,不会有人想到在这个地方有一栋被全副武装起来的小楼。
在进入战争阶段后,柳汀若的小楼可以立马化作一座坚固的堡垒,拥有着极为全面的微型导弹防卫系统,可以在短时间内部署完成并且进行打击。
在看见了那张倒吊人的塔罗牌之后,姜述感到了一阵心悸。
就他知道的情况而言,了解倒吊人这张塔罗牌的只有度虞衣和克洛自己,而度虞衣已经几个月没有出现过了……
克洛没有死?
这样的猜测让姜述有些不寒而栗,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决定,他决定回到柳汀若的基地里去看看情况。
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需要在那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至少要等那个晚上度过去。
而且在那里他也不用担心狼太的威胁。
无论怎么说,虽然狼太一直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态度,但他毕竟克洛交到姜述手里的人物,而且本身的战斗力实在过于彪悍。
不过柳汀若倒是很自信地说,在她的基地里,即便是t0级的战斗序列也落不到好。
然而在姜述深夜回到基地的时候,他询问了狼太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克洛又出现了,他和我你帮谁?”
狼太有些讶异地看着姜述,但这股讶异似乎并不是因为姜述,而是因为克洛。
他在拟化光屏上写道:“第一,我是受我的义父哈罗德将军委托前来保护你,这和克洛本身无关;第二,克洛曾和我说过这件事情,他说,一旦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无论是谁顶着他的脸出现都无需相信。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甚至可以抢先下杀手。”
得到这个回答的姜述将信将疑,但在参考了读心术结果的情况下,他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就如同狼太所说,这是真的。
在狼太进行刻意的情感思考时,姜述是可以读出他的心思的,虽然耗费的精神力会很多,但用来判断是否撒谎还是很容易的。
而关于克洛对狼太所说的这番话也告诉了姜述一些信息。
克洛话里的意思是……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人冒充顶替,又或者是被人复活?
如果是冒充顶替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不会知道克洛倒吊人的事情。
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是复活?
复活?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真的存在么?
姜述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需要帮若姐做早饭,柳汀若昨天晚上就说了想吃饺子,而这个基地里并没有现成的饺子皮,只有面粉,所以他六点就起来了。
勤劳吗?持家吗?
兔女郎换的。
姜述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动着身体,他将自己的手从那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慢慢抽出来,然后向着床边悄悄移动着。
他看着眼前的若姐,容颜清丽,五官端正,肤若凝脂白若雪,那精致小巧的鼻子轻轻耸动着,眼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嘴角凝固着一抹晶莹的固液体(指口水),清甜的微风随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送过来。
“嗯?”似乎是同时睁开两只眼睛实在是太累,柳汀若只是睁开了小半只眼,她的视觉神经捕捉到了姜述的面部信息,于是她小声哼哼着,从被窝里伸出白皙光滑的手臂一把搂住姜述的脖子,迫使他整个人向着她靠拢过去。
即便只是看见了手臂和胳膊,姜述也能判断出此时的若姐身上不着片缕,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这种懵懂状态的若姐杀伤力实在是可怕。
而现在,那清甜的微风从更近的地方传过来。
“不要咽口水,像个变态一样。”柳汀若不满的话语从喉咙里冒出来,她换了只手搂住姜述的脖子,然后用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扶住姜述的腰,将他整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搬了搬。
动作自然而然,但姜述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是角色互换了一样。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十五分钟之后,终于是在柳汀若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起来了。”
“再等等。”柳汀若摇动着头,动作缓慢得像是一只树懒。
“去做早饭……”姜述便这么说道,但不等他整句话说完,他就感到被子里伸出了一只脚,将他踹下了床。
他站起身来,看着床上和被子融合起来的女人,哑然失笑。
姜述走到这个房间的另一张床上,收拾起那张床的床单和被子。
这个房间并不大,但是有两张床,至于为什么他们明明睡在一起却准备了两张床……
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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