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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夕叫来陈金忠,“帮我去查个人。”

陈金忠替姑父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在京城人脉甚广,查胡四这样的人对陈金忠来说并不算难事。她把胡四和程妈妈的相关消息告知陈金忠,隔了半天,陈金忠就带来了消息,说程妈妈的儿子名叫胡四,如宋朝夕预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平日吃喝嫖赌,不干正事,因沉迷赌博,甚至把家中田地屋子都给抵押了,只去年,胡四前前后后就输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宋朝夕眉头紧锁,要知道时下十多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开支了,五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程妈妈是程氏陪房,经年的老人了,每月月例不低,却也仅有十二两银子,即便她不吃不喝一年也不过一百多两积蓄,胡四随随便便就输了五百两,抵得上程妈妈四五年的月例了。一个混子哪来这么多的钱?宋朝夕沉吟:“你先找人帮我盯着,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陈金忠应下,将香宝斋这个月的账务交给宋朝夕,这个月香宝斋的账目可谓极其好看,从前香宝斋就是宋朝夕姑父名下不起眼的小铺子,一直没什么营收,但胜在铺面被买了下来,铺子就算不赚什么,这地段上好的铺面,一年的租金也不低了,被送给宋朝夕做陪嫁后,香宝斋的小厮娘子都猜测大小姐会收掉铺子把铺面租出去,谁料大小姐迎难而上,做出了西施粉和养颜膏等好东西,做的美容棒更是轰动京城,如今京城贵女谁手里没有一根美容棒?

陈金忠管了多年铺子,自然心头高兴,他觑了大小姐一眼,又笑道:“这个月净利润有两万多两,要不是玉石的原材料跟不上,指不定能赚更多。”

宋朝夕笑笑,“人皆有从众心理,很容易被外界影响,若美容棒供得上,不用排队不用等,买的人或许也不会这么多,如此一想,供应不上倒也不是坏事。”

陈金忠连连点头,“前些日子我收到夫人的来信,夫人说极想小姐,想抽空来看看小姐。”

宋朝夕一直和姑母有书信往来,只是扬州与京城相聚甚远,有时夏日写的信到了秋日才有回信,总要隔一段时间,好在宋朝夕也没什么急事,便反季节和姑母通信,还给姑母送了一些西施粉养颜霜和美容棒过去。“姑姑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夫人没明说。”

这才是她真的娘家人,宋朝夕笑道:“如果姑母来京,第一时间告知我。”

这段时间,宋朝夕源源不断地把玉石送进蓬莱仙境的仙泉里浸泡,陈金忠把做好的美容棒送来时,她告诉陈金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用独家药液浸泡,陈金忠知道她会医术,也没觉得奇怪。为了节约成本陈金忠送来的玉石都是普通级别的,只有普通级别的玉石才能供货及时,若是用年头久远的玉石翡翠,很难及时供货。不过玉石如何对宋朝夕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哪怕是棉絮极多的玉石,经过泉水浸泡,也能变得晶莹剔透。

上次各家夫人回去后,宋朝夕的美容棒和养颜霜西施粉都受到了京城闺女的欢迎,每日都有不少人排队购买或预定,即便如此,也供不应求,梁夫人前几日便捎来消息,说她想送一些给娘家的姑姑和嫂子,预定许久没有预定到,叫宋朝夕千万帮她开个后门,宋朝夕便从新到的一批货里挑了几个用三道鎏金铜箍的烤漆盒子包装好,给梁夫人送了去,梁夫人感激不尽,还特地写信夸宋朝夕是个大气的。

宋朝夕自己每日也有一个美容棒,泉水泡过的美容棒触感冰凉,每日用在脸上都有镇定肌肤的功效,效果比直接吃仙草还好,以至于宋朝夕最近吃腻了仙草,每日都用美容棒滚面,她还发明了一套手法,从下巴出往颧骨的方向滚,眼下平行往上提拉,用到眼部时,宋朝夕觉得美容棒太大,不方便用在眼部,又画了图给陈金忠,叫陈金忠定制一批小的玉石来,专门用在眼部的。

如今,宋朝夕发现购买美容棒的绝大部分是高门贵女,价格不是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把美容棒制作得更为精良,比如说手柄可以加上绘画烤漆,比如说扁圆形的珠子看腻了,还可以换成圆球状的,一个珠子如果效果不够,可以用两颗珠子并行,除了面部还可以用于身体美容。

宋朝夕想法很多,原以为美容棒定然可以畅销一段时日,谁知就在这个月,香宝斋的营收忽然直线下降。

外头下雨了,雨夜湖心小筑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只余雨声了,屋中点了香炉,野风吹得窗子猎猎作响,吹歪了烛火,光线不时晃动,宋朝夕蹙着眉头,就着昏暗的光线翻看手里的账目,上个月香宝斋营收有两万两,本月却仅有一万四千两,其中减少最多的是美容棒的销量。

美容棒原是卖的最火的,前些日子也一直排队,怎的忽然间会这样?

容z收了伞,宋朝夕放下书走上去,踮脚替他解开披风,她手指微凉,触在他脖子上时,被容z握住,他蹙眉,“怎么不多穿一点?今日是谁当值?”

冬儿很怕他,差点要哭了,“是奴婢当值,夫人她不愿意多穿。”

宋朝夕噗嗤一笑,“你可别把我丫鬟给吓到了,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喜欢多穿,你忘了我是大夫?成亲至今,你看我何曾感染过风寒?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

容z面色才缓了一些,屋外的雨越下越急,宋朝夕被他拉入怀里,俩人气息交缠,他耳语:“你身子确实不错。”

可不是不错嘛,俩人成亲至今,床笫之间一直和谐,他日日习练身子强健,她虽说有些吃不消,却也总能跟得上他,容z亲亲她的薄唇,宋朝夕反戳他胸口,抿唇笑笑:“国公爷的身子也不错。”容z失笑,有种被她取悦的欢愉,他打横将她抱起,掀起浅黄色的幔帐,将她放在床上。

宋朝夕一口咬在他下巴上,细长的小腿缠着他,他就不再忍耐了,交叉握住她的手,霸道地继续,宋朝夕慢慢有点受不住了。

次日容z起床时宋朝夕还在睡着,青竹站在扇旁等着伺候,容z淡声吩咐:“不要叫醒她。”

“是。”青竹福了福身子。天干物燥,又烧了地龙,青竹每日都要放一些温热的水在屋里,她轻声推门进去,将水放在拔步床侧,余光瞄到宋朝夕白皙玉润的肌肤上,一片红痕,她脸都红了,不知道别人家主子怎么样,她家主子承欢的次数似乎多了些,昨夜下雨,丫鬟都送了两次水过来,主子身段风流,也难怪国公爷这般人物都把持不住。

宋朝夕晨起后懒懒打了个哈欠,她光着身子趴在衾被上,风鬟雾鬓,眉间含春,手里拿着昨日没看完的账本。宋朝夕看了一会,愈发不解,便让人去把陈金忠又叫了来。

陈金忠自然知道她叫自己来的目的,沉吟片刻才道:“大小姐,本城新开了一家医馆,这家医馆里有个神医会以提拉术提拉面部,号称只需要一个细线便可以让女子容貌回春十岁,美容棒虽然也有美容功效,却需要每日滚面,有些女子不愿意费功夫,觉得用线提拉更为快捷,不惜百金去做面部提拉术,这才导致我们的美容棒销量减少。”

这样的提拉术是宋朝夕闻所未闻的,想也知道,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一劳永逸的美容法子。

“什么样的提拉术竟这般神奇?”

“属下不知,听说功效确实很好,不用损伤面部,只扎几针便行了,我们这有许多老主顾都去神医那做了提拉。”

宋朝夕活了两世翻遍了医书,都没听说一根线就能让面部提拉,这世上不乏一些大胆新奇的尝试,比如说古代有医者为了让上位者永葆年轻,给上位者换整张脸皮,可这样做不仅残忍也不符合医者的本性,更有诸多的危害。这个薛神医竟然想到如此的面部提拉术,那么,线是留在面部肉里还是抽出来?如果留在面部的话,后续如何取出呢?

“你说的面部提拉术真是闻所未闻,倒也不必着急,继续按照从前的模式售卖。”

陈金忠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若是一般人碰到此等情况,早就火急火燎了,可大小姐却神色如常,一点急色不显,难怪他家主子看重大小姐,这样的人哪怕被困于内宅,也不是等闲之辈,他顿时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可急的,反正有大小姐在,美容棒这种东西大小姐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能的?

这日正值容z容沣休沐,前院摆了饭,老夫人一早便通知交各房都过去用膳,宋朝夕和高氏站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摆摆手叫她们坐下了。朝夕方坐下,顾颜便走了过来,细声细气道:“母亲,儿媳给您布菜。”

宋朝夕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在这样的场合,儿媳必然是要伺候婆婆的,婆婆坐着儿媳站着,婆婆什么时候吃完,儿媳才能坐下,但是老夫人从没叫她伺候过,老夫人都不要她伺候,她怎么可能叫顾颜伺候?虽则她恨不得时时刻刻摆婆婆的谱,可这么多人在,顾颜却故意这么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她笑得有些淡,“世子夫人不必伺候我,你只管伺候好世子爷。”

容恒垂眸,垂下桌下的手紧了紧,莫名的他不想顾颜伺候他的样子被宋朝夕看到。当着她的面,他一点也不想和旁人亲近,哪怕顾颜是她的妻。

“世子爷……”

容恒面无表情,语气淡极了,“我不用你伺候,你伺候母亲吧。”

顾颜莫名委屈,容恒已经许久没和她说话了,即便说话也是这样爱答不理的。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伺候宋朝夕,宋朝夕倒是好命,老夫人从不叫她伺候,要知道儿媳伺候婆婆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儿,儿媳要站在婆婆身边,婆婆眼睛看向哪道菜,儿媳的筷子就要伸向哪道菜,婆婆若是吃油腻了,儿媳就要给婆婆端解渴的茶,不时端茶倒水,递毛巾递净手的器具,再加上久站,一番折腾下来,哪个伺候的不是腰酸背痛?宋朝夕是她亲姐姐,却天天摆婆婆的谱,让她像丫鬟一样垂眉顺眼,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宋朝夕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她来伺候!再说她手好不容易才好一些,手臂举着时间长都会发酸。

虽则宋朝夕嘴上说不要她伺候,可顾颜却犹豫了。她前些日子把容恒拒之门外,这段时间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丫鬟去请,都没把容恒请过来,她原本只想拿拿劲儿的,谁知却拿滑了,现在容恒不去她房里,若是长久下去,她就会成为国公府的笑柄,老夫人不喜欢她,婆婆不喜欢她,偌大的国公府连个为她做主的人都没有。她现在要是坐下,连个孝顺的美名都博不下,想到这,顾颜咬咬牙说:“能伺候母亲是儿媳的荣幸,母亲就让儿媳伺候吧!”

她只是说些好听话,老夫人都不让宋朝夕伺候,所有儿媳孙媳都坐在桌子上用餐,怎么可能就让她一个人站着?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要过来劝她,届时她孝顺的名声有了,也不用做任何实事,一举两得。

谁知她说完后,屋中静谧了一瞬,容z面容冷肃地坐在上位,等老夫人拿起筷子,他沉声发话:“都吃吧!”

众人才敢拿筷子。容z很少在家吃饭,他坐在那什么都不用做,阖屋的人都十分拘谨,容媛容彦容恒几个小辈更是大气不敢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这一打断,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要客气一下,让顾颜不要伺候,让她坐下一起吃。

老夫人忘了,容z忘了,容沣等人忘了,就连容恒……都垂着眸好似没看到她。

顾颜委屈极了,她只是说说好听的话,大家怎么就当真了?她又不是丫鬟,宋朝夕还真好意思叫她伺候?可那话是她自己说的,她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能强颜欢笑地给宋朝夕布菜。

宋朝夕享受着这位儿媳的伺候,有些想笑,人啊,装样子装装就算了,可不能装过头,她都叫顾颜坐下了,顾颜却偏要表现,现在让她表现,让她给自己布菜,她却委屈地不行,好像全家人都欺负她似的。

宋朝夕心情大好,余光扫到顾颜的脸,却愣怔片刻。

日光透过扇照进来,一袭暖黄色绣花短袄的顾颜,肉眼可见地回春了,仿佛那日皮肤松垮,一夕衰老的顾颜仅存在于宋朝夕梦中,宋朝夕微微出神,顾颜的脸部像是被一根线紧紧提拉着,虽则面部紧绷许多,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陈金忠说京城有家医馆里的神医会面部提拉的秘术,广受追捧,可就宋朝夕看,此手法危害不小,不顾病人死活便盲目行医,这倒是像薛神医能做的事。

薛神医回京城了?宋朝夕挑眉,忍不住轻笑两声,看来当初她的惩罚太轻了,薛神医和顾颜都不长记性,既然这两人都往自己眼皮底下跑,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回去的路上,宋朝夕跟在容z身后,俩人不紧不慢地朝后院走去,宋朝夕想到顾颜自作聪明,却站得腰都废了,手也不停发抖,便越想越高兴,不由噗嗤一笑,戳着容z的后背,笑问:“国公爷,方才儿媳伺候我,你怎么不让她坐下?”

她这一笑,让冬日恍若春光,容z笑笑地看她,“她是儿媳,伺候你是应该的。”

宋朝夕忍笑,他又不是苛刻的性子,“那我也是母亲的儿媳,我都没伺候母亲。”

容z丝毫不觉得双重标准有什么错,只摩挲着左手的迦南木串珠,神色如常,“你是你,她是她,她年轻需要多磨练。”

宋朝夕噗嗤一笑,满目流光地站在那,“不就是觉得她上次冤枉了我,想替我讨回来,国公爷,你对朝夕的好朝夕心领了。”

容z并不承认,和往常一般沉默不语。他走得比她快半步,宋朝夕不动便落在后面了,他往前走了几步,顿住,好笑地回头,用拿着串珠的左手朝她伸去。“过来!”

宋朝夕抿唇轻笑,她今日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一笑便夺目得令人眩晕。她并不动,只挑眉看他,今日容z玄袍皂靴,一贯的沉稳威严,奈何她一点不怕他,在她眼里,他纵然权倾朝野,也不过是她夫君。

容z好笑地摇头,罢了,她年纪小,是小孩脾气,歪理邪说又多,让着点宠着点也是必要的。若他不顺着她,她胡搅蛮缠起来可真会叫人头疼的。

他走到她面前,“这样行了?”

宋朝夕偷笑,“谢谢国公爷回来接朝夕,朝夕不识路,没有国公爷带着,会迷路的。”

容z哪会信她这番胡言乱语?但她冲他撒娇,他还是很乐意的。

回廊很深,二人并肩同行,丫鬟小厮成群跟在后头伺候。

程妈妈远远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差点把牙咬碎了,众人都说国公爷对她家主子好,她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毕竟国公爷成亲后没有续弦也没有收姨娘通房,院中干干净净,男人能做到这般,除了深爱还作别的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国公爷对程氏好,哪怕国公爷甚少回京,哪怕夫妻二人每每见面都只余尴尬,可程妈妈依旧觉得国公爷心中只有程氏一人,以至于程氏去了多年,他都没有续娶。

可国公爷续弦后,程妈妈忽然不确定了。

国公爷对女子向来冷淡,却对宋朝夕如此温和,他不喜女子近身,却和宋朝夕夜夜同寝,此外处处维护宋朝夕,以至于宋朝夕的地位越来越稳,再这样下去,宋朝夕便要成了这府里名副其实的女主子了!程妈妈莫名觉得宋朝夕的笑刺眼,她家主子才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宋朝夕凭什么可以独占国公爷?

她冲上去站到国公爷面前,笑道:“国公爷,夫人。”

其乐融融的气氛忽然被打破,宋朝夕要笑不笑地打量程妈妈,不咸不淡地问:“程妈妈有事?”

程妈妈从没把她当成府中的女主子,自然也不会向她禀告,程妈妈笑笑:“国公爷,老奴有事要禀报国公爷。”

宋朝夕挑眉,懒懒看向指尖丹蔻。呦,一个下人也敢给她下马威,越过她直接向容z禀告?程妈妈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不过是程氏的陪房,偌大的国公府,光是陪房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人家的陪房纵然有几分体面,却也不会妄自尊大,程妈妈倒好,当着容z的面敢给她脸子,真是能耐了。

容z并未说话,他沉默时所有下人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程妈妈在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国公爷是什么人物,他来往的都是朝中忠臣,随便一个手下拎出来也是有品的将军,她倒好,竟敢跑到国公爷面前来找存在感,实在是唐突了。可她没办法,她就是希望国公爷能记得自己主子,希望宋朝夕认清自己的身份。

容z蹙眉,冷沉着脸:“府中的事全部交由夫人打理,你有什么时候直接禀告夫人。”

程妈妈急了,一副为宋朝夕着想的模样,“可是老奴要禀告的事不宜直接禀告夫人……”

容z神色莫辨,“既然不宜禀告夫人,那也不必禀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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