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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令箭
傅开年没想到张小卒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主动提起傅玉成,这分明是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
他盯着张小卒,脸色变得晦暗阴沉,目光一寒,凛冽如刀,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张小卒已经是死尸一具。
“啊——我说我说——”
“我偷看过寡妇洗澡——啊——”
田文光双手抱头,疼得满地打滚,精神已然奔溃,说出一件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丑事。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谁也想不到道貌岸然的田文光,竟然做过这样的龌龊事。
但唾弃田文光的同时,他们亦对张小卒的法术感到害怕,因为他们心中都有难以启齿或不可见人的秘密,所以下意识的惧怕张小卒,生怕张小卒把法术施展到他们身上。
“啧啧,老先生骨子里很风流嘛。”
“可是我有必要再提醒一下老先生,必须说出心中最恶的事才能解除法术哟,否则时间一到,脑袋就会邦——炸开花。”
张小卒恐吓道。
他哪里会这样的法术,不过是吓唬田文光罢了。
神魂灼烧之痛,修为高强的汝恒尚且承受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出偷粮的罪行,田文光一个老弱书生哪能承受得住。
若不是张小卒减少了鬼咒之力,田文光恐怕已经活活疼死了。
“啊——我说——”
“我辱骂过当今圣上——啊——”
“啊——疼死我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田文光又凄厉惨叫着道出一件不可为人知的事。
众人听了后无不脸色有变。
辱骂皇帝,可能每个人都在心里或是没人的地方偷偷骂过,这算不得什么,可是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此乃亏礼废节,冒犯天威的大不敬之罪,乃十恶不赦的大罪。
所以人们纷纷向田文光投去同情的目光,心说这可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谁都看得出来,田文光不顾脸面和气节,摆低姿态谄媚讨好顾志成,想为田家子孙谋一份宽广仕途,谁曾想到头来竟引火烧身,这下田家算是完蛋了。
然而却见张小卒仍不满意,不耐烦地喝道:“能不能别老说这些虚的,说点实在的,我相信老先生心里肯定有更劲爆的话题要和大家分享。”
“啊——疼死我了——我不活了——”
田文光疼得拿头撞地,却被张小卒用拐杖插进后背衣领里挑离了地面,想死难死。
傅开年盯着张小卒,一字一句道:“小子,够狠、够毒,成儿栽在你们四个手里,不冤。”
“错错错,大错特错!”张小卒朝傅开年冷笑摆手。
傅开年目露不解之色。
“傅玉成可不是栽在我们手里,他是栽在大人您的手里,若无您的娇惯放纵,他可没胆干那些‘大事’,最终落一个惨死当街的凄凉下场。”
“傅玉成是被你活活宠杀的。”
“不是我说你,你既然不管不教,何必还要生他呢?”
张小卒短短几句讥讽,但句句诛心。
“你——你——咳咳咳——”
傅开年气得浑身直哆嗦,只觉有一口气憋在胸膛里炸开来,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张小卒的话着实如刀子般扎了傅开年的心,并且是往一个伤口接连捅刀子的那种。
自得知傅玉成死在雁城的噩耗后,傅开年其实每天都是在懊悔中度过,心里万千后悔,想着若稍微管束一下傅玉成,也不至于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抽过自己耳光,因为他心里清楚,是他无节制的宠溺害死了儿子。
所以说张小卒的话就是往他心里最痛的伤口捅刀子,他如何不气?
当咳嗽停止,手从嘴边拿开时,傅开年的掌心赫然沾了一滩殷红的鲜血,竟被张小卒气得吐了血。
“啊——我说——前年地里的麦子是我烧的——”
田文光求死不能,只能继续交代他做的坏事。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紧接着响起一片愤怒的咒骂声:
“田文光,你缺了大德了!”
“猪狗不如的畜生!”
“五十顷丰硕待收的麦子,被你一把火烧得精光,你——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老匹夫,不值得同情,死了活该!”
“呸!”
前年牧羊城地里的麦子长势极好,眼看将是一场大丰收,谁知道就在即将收割的前几天,夜里一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烧掉了牧羊城外绵延五十顷麦田。
所有人都以为是天灾,谁敢想竟然是田文光这个满口礼义廉耻、仁义道德,在牧羊城里颇具名望的老先生干的。
在场的人突然觉得之前张小卒骂田文光的话一点也不错。
田文光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良心都被狗吃了。
或许这么骂不太合适,因为侮辱了狗。
“老先生,时间就快到了,再不把最最最恶的事说出来,你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张小卒说道。
“干!”
“老匹夫身上的法术还没有消失,说明他心里还藏着更见不得人的事。”
“老子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面畜生,这田老贼就是。”
“当以极刑处决!”
躲在街道两旁商铺里看热闹的人,听见张小卒的话后,当即认定田文光心里还藏着更见不得人的事,禁不住咒骂连连。
张小卒不确定田文光心里还有没有更恶的事,只是恐吓他罢了。
“啊——我大闺女不是被柳生杀的——是被我失手害死——然后嫁祸给柳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啊——”
没想到田文光真又说出一件。
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田文光说的什么。
但还是有人想了起来,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田文光的长女田秀秀和牧羊城通州一户柳姓人家的公子有婚约,这柳姓人家在通州乃是名门望族,可家中突遭变故,家道中落。
柳姓公子找来牧羊城,投奔田家。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田文光把这柳姓公子告到了衙门,说这柳姓公子心术不正,偷了田家大量金银珠宝,并用花言巧语诱骗他家闺女私奔。
但是跑出城不到二十里就被田文光派人捉了回来,但田秀秀却不知去向,田文光一口咬定是被柳姓公子谋害了。
后来柳姓公子招认,是他杀了田秀秀,尸体扔进城东一条大河里去了。
当时正值夏季,河里涨水,水流湍急。
田家花钱雇了几十个人,在河里捞了半个月也没捞到田秀秀的尸骨,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柳姓公子被判处死刑,但是却没能熬到秋后问斩,说是病死在大牢里。
这件事当时轰动整个牧羊城。
不过由于时间较为久远,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不知道。
听完知情人的讲述,众人再次咒骂起田文光,骂其心肠恶毒,非但亲手杀了自己闺女,还嫁祸给柳姓公子,致人家冤死狱中。柳家和他家结这门亲事,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顾志成脸色阴沉。
因为这案子是他审理的,当时田文光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求他为田秀秀报仇。
那柳姓公子不禁揍,几十板子下去就招认了。
以至于顾志成真的认为是柳姓公子谋害了田秀秀,若不然他怎么挨两下揍就招认了?
显然是做贼心虚,知道难逃法网。
顾志成现在才知道,冤枉了柳姓公子,这案子是屈打成招的冤案。
牧羊城大牢里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多了去了,顾志成并不在意多一件少一件,可是田文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无异于是当众打他脸,让他脸面挂不住。
“滚吧!”
张小卒抹除了田文光体内的鬼咒之力,随手把他丢在大街上,没有出手惩罚他,因为自会有人惩治他。
田文光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哪还有力气起身逃离。他脸帖地面,双手环顾四周,已经没脸见人。
如果面前有个地洞或是地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他拍在地上呜呜痛哭,肠子都悔青了,若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下来招惹张小卒啊。
这就是一尊索命的活阎王啊!
张小卒目光看向傅开年,道:“牧羊城城主傅开年。”
然后又转头看向顾志成,道:“牧羊城知府顾志成。”
最后看向红柏,道:“牧羊城节度使红柏。”
接着,张小卒诡秘一笑,问道:“若是在下把此法术施展在三位大人身上,不知会有怎样的收获?”
傅开年三人闻言一瞬间汗毛倒竖,吓出一身白毛汗。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张小卒的坚决杀意。
“瞧三位大人的眼神,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我了吗?可见三位大人心里藏着不少龌龊事呢。”张小卒扫视三人,缓缓勾起嘴角,笑问道。
言语神态淡定自若,毫无惧意。
傅开年没有理会张小卒,而是冰冷的目光扫向街道两旁的商铺,喝道:“城主府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衙门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大军缉拿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顾志成和红柏相继朝看热闹的人喝道。
“等一下!”
张小卒叫住惊慌关门关窗的人,拿出天子令箭,高举头顶,喝道:“天子令箭在此,如圣亲临!”
“大胆恶贼,竟然敢假造天子令箭,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傅开年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急声怒斥。
“哈哈——”
张小卒仰天大笑,问道:“傅开年,你可真是好胆,连天子令箭都敢藐视!你觉得这令箭是假的?巧了,我也觉得它是假的。喏,送你了。”
说着,张小卒扬手一抛,竟把天子令箭扔向傅开年。
箭速度很快,瞬间就到了傅开年面前,傅开年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手抓在手里,可是马上就后悔不已,只觉手里好似抓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的他手掌生疼。
张小卒笑问:“天子令箭我拿在手里凉丝丝的,不知大人拿在手里是什么感觉?不会像烙铁一样烫手吧?假令箭而已,我要是你,我就把它丢臭水沟里去。”
“——”傅开年头冒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