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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惭愧。半个小时之前,我还在贸然怀疑周师傅是内鬼,暗自揣测他的为人,把他想得那么阴险狭隘。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直尽心尽力地在调查这起事件,甚至愿意以身涉险,最后却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唉!错都在我!”师父长叹道,“是我低估了那养鬼人的实力,以为他只是懂得养一些不入流的小鬼,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霸道的噬阳鬼都能驱使!是我害了周师傅呀!”
“那我们要不要报警?”我带着哭腔问道。
事情演变成这样,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现在康安坊的问题不再是单纯的“闹鬼事件”,而是一起恶性杀人命案了!
师父又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了。估计我们两个也脱不了干系,做好再蹲班房的心理准备吧!”
也许就是为了验证师父这句话的真实性,巷子外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我和师父都赶紧站了起来,不敢再接触周师傅的遗体。随后,几名警员持着枪就冲进来了。他们大喊着,命令我们高举双手,然后跪在地上。接着,我和师父就被警察给按在了地板上再把手都扭到背后拷了起来,我们身上的随身物品也被全部搜了出来一一扣押。最后,我们被带上了警车,直接又拉到了县城公安局。
这次由于涉及到的是命案,那帮警察可就不像上次那么客气了。他们审我们就跟审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是一样的套路。我因为已经年满了十八岁,这回直接被戴上了手铐脚链,锁在审讯椅子上一遍又一遍的受审。
不过我也没有太多可讲的。上次被关进来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多嘴!不要反抗!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不要乱说!
那主审的警官很严肃地问我:“你们到康安坊是干嘛去了?”
我回答:“是做法事去了。”
问:“做什么法事?”
答:“驱邪。”
问:“驱什么邪?”
答:“鬼!”
在场的两位警官都嗤笑起来,仿佛听到了特别无厘头的笑话。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主审警官问我。他还对负责记录的搭档示意了一下,那意思是这个问题就不用记到笔录上去了。
我无奈地苦笑道:“这不是我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鬼本来就是这世间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那你能看见鬼吗?还是能摸到?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它们确确实实存在?”他又问道。
我很肯定地点点头,道:“我确实是能看见它们,还能跟它们说话,因为我天生就是阴阳眼。”
“哦!”那主审警官兴致也上来了,笑着问道:“那它们长什么样呢?”
我如实描述道:“一般的鬼就跟人差不多,也就是脸色苍白一点,身形模糊一点,看起来有点像虚影。”
“那它们怎么跟你说话的?”
我耸了耸肩膀道:“就跟人一样,用嘴巴说呀!”
“那它们吃什么?喝什么?”
我撇撇嘴巴,道:“大多数鬼吃的喝的都跟我们平时吃的喝的一样,只有个别鬼口味比较独特,喜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它们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
“因为它们已经死过一回了是吗?”那警官促狭地笑问道。
“是这么个意思。”我老实回答问题。
“你是不是鬼片看多了?”他突然没了笑容,很严肃地看着我,“还是盗墓小说看多了?”
我摇摇头道:“那些东西我很少看。”
我说的的确是事实。当你每天都可以直接与真实的鬼打交道的时候,你就会觉得那些个什么鬼片啊小说啊都特没意思!这道理就好比是对面的这两位警官一样,别人不了解的就会对他们如何审讯犯人觉得很好奇很神秘。但他们自己估计早就已经对此厌烦了,还觉得是一件特别枯燥无趣的事情!
“我再一次严肃地警告你啊!”主审警官瞪起了眼睛,声量也提高了八度,“你进到这里来了,就不要想着靠胡说八道混弄过去!你赶紧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
我苦笑着摇头。我这还不算老实交代么?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好不好!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又走进来一位警官,还是位女警官。我一看,是熟人,正是上次抓我们的那位大妈教导员。
她看了看我,却不说话。她又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笔录,然后问那位主审警官:“他就是这么回答的吗?”
那主审警官说是,还说我“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特别不老实”!
大妈教导员不置可否,对主审警官道:“这个鬼不鬼的问题就不用往下问了,直接问他案发的前因后果和详细经过。不管他怎么回答,就照着记!”
那两位负责审我的警官都答应了。大妈教导员又走到我跟前,神秘莫测地对我道:“上次被你们侥幸逃脱了,这次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运了!”
我连忙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们也要好好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呀!”
“是不是你们杀的,现在还没有结论!”她指着我的鼻子道,“不过初步勘察的结果,你和你师父都接触过死者的身体,现场也有一大堆你们俩的指纹和鞋印!除此以外,没有第三人的!”
我愣了。她说的应该也是真实情况,那噬阳鬼是不可能留下什么指纹、脚印的。但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我突然有些慌了,这事儿好像有点说不清楚了!如果平白无故就背上了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大妈教导员施压成功,便转头出去了。那两位审讯警官又开始继续审我。接下来的问题都是实质性的问题,我的回答也就不像刚才那么有争议了。
我的说法也基本上都是事实:我和师父是受周师傅的邀请才到康安坊去做法事的,而且都是主人家委托我们去的,这些只要他们去查证一下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但是今晚的法事做的很不顺利,因为那些围观的居民太多,干扰到我们了,我们便只好离开。后来周师傅就单独一人先去了顾家,再然后我们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周师傅已经死了。
他们问得直接,我也回答得尽量简练。既然他们不信鬼,那大妈教导员也说了不要记鬼的事情,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自找没趣。所以,抓虚耗鬼的经过和发现养鬼人的情况我都隐去了没说。
事情经过问完了,最后那位主审警官又问道:“你们和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或者过节?”
“没有!”
“有没有竞争关系?”
“有一点吧......”我迟疑了一下,随后又加上一句:“但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这次就是合作的关系。”
“那你们的报酬怎么分配?”主审警官又问道,“你说他一个人先去了顾家,那他要是自己先做完了法事,是不是报酬都归他,你和你师父就拿不到报酬了?”
这个问题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我觉得这个问题里好像还挖了一个陷阱,我不能乱回答。
“不会的。周师傅不会是那样自私的人,他是一个好人!呜呜!”我只能这样回答道。可这句话一说出来,我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就酸了。我还是在为之前对周师傅的误会和诽谤感到十分惭愧,我错怪一个好人了!然后我再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结果情绪便一下子失控了!
我开始只是哽咽着抹眼泪,后来忍不住了便哭出声,到最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那两位警官劝也没用,骂也没用,最后只好催着我赶紧把名字给签了,便草草结束了这第一次审讯。
此后,我又被他们拉出去审了好几回。但是他们问来问去都是那些问题,我答来答去也都是那些回答。再然后我就被送到看守所去了。
在看守所里,我跟那些小偷、抢劫犯、强奸犯被关在了一起。还好现在看守所也管得严了,没人会打我。相反,他们一听说我是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关进来的,都竖起了大拇指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还是你够狠!”
我哭笑不得。
在看守所里整整待了七天,我才被放了出来。同时被释放的还有我师父。我问前来给我们办理释放手续的警官,为什么突然就把我们给放了?
他们道:“死者的法医鉴定已经出来了,是猝死!而且没有明显的外伤。另外,康安坊的治保主任也证实了死者确实是一个人先去了顾家,其他居民也都证实了你们是他们请去做法事的师傅。既然没有证据显示是他杀,那这个案子就撤掉了,你们也就不是嫌疑人了!”
出了看守所,我问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师父道:“你甘心就这样让周师傅白死了吗?”
我道:“肯定不甘心啊!那个养鬼人不单单害死了周师傅,还害得我们莫名其妙就背上了这么一口大锅,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去把给他找出来,弄死他!”
师父道:“那这件事我们就继续追查下去,一定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
我点点头,大声道:“好!”
“不过,”师父口气却软了许多,带着一副愧歉的表情对我道,“我们还是要先解决一下你自己的问题。”
“我什么问题?”我疑问道。
实际上,我的问题大了去了!
整整七天不回家,不上学,还被警察给抓进了看守所,甚至一度背了个故意杀人的罪名,所有关心我的人那还不得都急疯了?我师父是个单身汉,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去哪里了,可我不行!
我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师父随后带着我回了我家,亲自向我父母说明情况。我爸我妈非常担心,也非常生气!上次就是因为我跟着师父去鬼市,才被抓进去过一次,这次居然还搞出个人命案来!
我师父很诚恳地道了歉,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谅解。但我爸我妈情绪特别激动,明确表示不会再同意我跟着师父外出了!在他们看来,我现在正处于迷途知返的阶段,积极上学,用功读书,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女朋友。他们不希望我再回到之前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状态去了!
我为师父感到不平,出现这种事并不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受到这种指责。但师父阻止了我的辩解,叫我不要跟父母顶嘴。他在领受了一顿责骂之后便黯然地离开了我家。
我父母那边可以有我师父代为解释,代为受过,学校那边就只能靠我自己去搞定了。这当中,尤其是韩婕让我不知如何面对。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操心了那么多,甚至可以说,是她用爱和不放弃改变了我的人生轨道!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韩婕没有跟我吵,也没有跟我闹,而是很冷静地听完了我的解释。甚至她都没有去追问一些我不好回答的敏感问题。
韩婕咬着嘴唇,最后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你们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吗?”
“我觉得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坦然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我们所从事的行业,但我很肯定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那你还要继续去调查这件事情吗?”韩婕又问。
我点点头,道:“要!这也是周师傅的心愿,我们一定要替他完成!”
韩婕道:“那你就去吧!这件事情不结束,你也不会有心思放回到学习上来。你也不用跟我请假了,事情办完了你再来找我!”
我万分感动,没想到韩婕这么信任我,这么支持我!我伸出手去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但韩婕却一把将我推开,冷冷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的气还没消呢!以后你再慢慢用表现来证明一切吧!”
我当场错愕。这女人的心思怎么会这么复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