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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迷楼]
直至第二日,昨夜行馆里的魏臣们猜晓得常州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首先是小侯爷常灏突然带着支持他的族人去找了久病在床的老侯爷,中间似乎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将老侯爷当晚气得归西,随即窃据了常氏的兵符,当晚便调动常家军,扬言魏主这次不止要占有西陵公主,若回到魏国必会大军压境吞并霞州。
一番煽动、号召之下,当夜便有上万千常家军被调动起来,去追杀据报正在和三江会交手的封琰。
但却被封琰以逸待劳杀了个回马枪,小侯爷直接被砍断半条腿,依靠家里的老马才在乱军中裹挟五千残部向北逃窜。
但此时三江会也有大批人马向首府进军,霞州此地并不宜久留,于是次一日天不亮,众死里偷生的魏臣,带着火场里受伤的西陵公主登上了回大魏的船。
“此战过后,常氏向北逃窜,据说那小侯爷已被三江会俘虏。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常州自此内乱之后,势力自此会被三江会蚕食殆尽,往后再不入世家之列,我大魏再度兵压此地时,所收服的便是无主之地。”
“坏消息是,常氏为保商贸平安,以前习惯给三江会交钱粮以受庇佑。凭着这般交情,那三江会抓到常灏后不一定会杀他,而最坏……莫过于他们勾结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投了北燕。”
船舱里,除了一上船就称病的贺公外,其他这一次被夏洛荻救过的魏臣们终于干起了正事,临时组成小内阁,讨论起了霞州往后的形势。
“陛下,您怎么看?”
眼前的帝江局势简图勾勾画画几乎已看不出原来的地理模样,从霞州离开后,封琰比之前沉默了许多,闻言,道:“从前常氏供给三江会钱粮以求保护,但他们此番家门溃散,这条钱粮线也断了……而三江会正在与我大军交战,他们又那么多人马,若想活下去必投北燕。”
大臣们对封琰的判断并无意见,军队一旦过万,粮草线就是命根子。三江会自打因为公然在炀陵夺走秦姝、顺便还劫了个刑部侍郎之后,在整个三江一带声名大振,短短一个月聚集了五湖四海的绿林,如今粗粗估算,人马已有五万之多,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养这么多人,就算吃下常氏的势力,他们也难以长久,找个靠山保证有口饭吃已经是迫在眉睫。
“断不能让三江会投了北燕。”大臣忧虑道,“北燕穷兵黩武,早迟要与我大魏决战,让他们如虎添翼,徒增变数,鸿胪寺便不能有什么法子去谈一谈,遏制一下此事吗?”
众人纷纷把期待的视线投向管外交的闻人清钟。
闻人清钟道:“可以谈,我们有什么筹码,能让我谈?若不然,仅仅是靠谴责的话,派我家看门的黄狗站岸上汪汪几声,效力也是一样的。”
“你家黄狗不是早死了吗,还丁忧了半个月。”
“那就不许我再续弦一条吗?”
“使得使得。那你说说,咱们手头有什么用得上的筹码,好阻止此事的?”
闻人清钟一摊手:“那就只有西陵公主了,事至极端时,倒不如也学一学山贼,给燕主送一截他妹的手指头震慑一二,也探探对方的态度。”
其实大多数人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迎亲这么波折。
“这……对方好歹是公主之尊,如此行事,是否不义?”
众人一一点头,只有封琰冷眼看着他们:“献秦不语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声?”
“陛下,那不一样。”
封琰继续道:“常灏要押夏洛荻时,你们怎么不出声?”
“这……”
封琰起身离开船舱,道:“你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言官,平日里本就是一筐烂柿子,便是处置了你们,再换一筐烂柿子还是老样子。将来两国局势越发紧张,经此患难,哪些事骨头该硬,那些事嘴上该软,朕希望你们好好想想。”
不少人想起行馆危机时,是夏洛荻这个经常被他们在背后诟病的人挡在前面,才没有让他们被常氏的叛乱者所害,一时间羞愧之色再次浮现在各自的脸上。
……
“陛下,经此一事,这些言官欠了娘娘人情,往后行事起来,阻力就小了很多。”
至于行什么事,那就都是后话了。
封琰离开议事的地方,走到甲板上。今日暖阳当空,晴空无雪,帝江上江风温和,波光粼粼,极目所眺之处,隐约可见雄峻的帝江关。
“她……今日如何?”
“娘娘还是坚称她当时在火场与西陵公主无关,现在正在船舱下面的监牢,好似打算把公主放出来。”
封琰不由得想起朱瑶兮这个女人,直觉告诉他,朱瑶兮和夏洛荻恰恰相反,她是外热内冷,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主动,一举一动非要有利所图才会去做。
就好比,夜奔行馆这个举动,很得众臣的好评……一个处境危急的弱女子,向她认为可靠的人求助,这很能满足他们的自尊心和拯救欲。
至少看上去,她很无辜。
可短暂接触过之后,封琰笃定这女人会武,还不是一般的高手,认真起来至少能揍死睚眦……昨晚那几十上百个叛军,根本就威胁不到她。
而反观这边,夏洛荻只是个柔弱的青天大老爷。
此时此刻,青天大老爷正让人开了船舱底部监牢的门,叫来御医给朱瑶兮换好了手腕上的接骨膏。
“明明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这位魏主却一点也不肯多看我一眼。”朱瑶兮坐在木板床边,像个小丫头似的晃着腿,对监牢外的夏洛荻笑着说道,“到底还是女人会关心女人。”
牢门大开着,夏洛荻站在门口,道:“还你的赌注罢了,你到底出不出来?”
“我不出来,无端挨了冤枉,岂能没点脾气?我要封琰请我出去。”
“你那是冤枉吗?”
“你不说真相,那就是冤枉,可惜你输给我了,要为我说一次谎。”
夏洛荻看着朱瑶兮那被封琰“主动”牵过的手如今的惨状,道:“那我希望你下次赌注,是他主动摸你的脑袋,你敢赌,我必跟。”
毕竟比起她们之间的简单粗暴……那还是封琰最粗暴。
朱瑶兮道:“不了,我的手能赌两次,脑袋只能赌一次,还是放最后吧。哎,帝江关快到了,我想喝酒了。”
夏洛荻:“此船是水军所用,军中无酒。”
“无聊。”朱瑶兮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道,“我记得帝江关后面就是潞洲吧,潞洲有个子牙楼,有名酒愿者来,你们当地主的,得给我弄一瓮来。”
夏洛荻听到“子牙楼”之后,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目光古怪地看着朱瑶兮:“你怎知潞洲子牙楼有名酒愿者来?这是老酒客才晓得的,店家从不予生人。”
“秘密。”朱瑶兮笑道。
这时,有军士进来,抱拳行礼:“娘娘,陛下刚议事罢,正在找您。您若不上去,陛下怕是一会儿要下来。”
“知道了。”夏洛荻略一沉吟,并没有离开,对朱瑶兮道,“你不是喜欢玩吗,要不要再赌一把?”
朱瑶兮来了兴趣:“怎么说?”
夏洛荻耳尖微动,已然听到船舱上有个熟悉的脚步声,道:“待会儿封琰进来。我一句话,他一个眨眼间就能对你拔刀相向,若我赢了,你要把你知道愿者来的秘密告诉我。”
朱瑶兮失笑道:“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夏洛荻道。
“一句话,一个眨眼间就可以?”朱瑶兮确认了关键。
“对,而且不是以你伤我的前提。”
朱瑶兮看着她的神色,笑意渐渐敛起,脑中已然电光火石地想过许多利害关系,但终究想不到夏洛荻说的“这一个眨眼间”,会是怎样的话。
她很肯定魏主并不是那种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傻子,就算夏洛荻装作被她推下船去这种下三滥路数,也不可能让一国之主就这么直接拔刀相向。
毕竟她才因为封琰受过伤,该是怎样的瞎子才会对她这个美貌的弱女子拔刀相向。
“我不信。”朱瑶兮眼看着封琰看她们相谈正火热,一脸怪异地靠近过来,自信道,“我赌他不会,至少犹豫三息。”
“那就行,你要什么赌注?”
朱瑶兮的目光在夏洛荻身上扫了扫,道:“我赢了,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像庙里的尼姑一样守戒律。”
夏洛荻谨慎道:“剃度吗?”
朱瑶兮:“不剃,还没到那份上,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我最多为难你的五花肉。”
说话间,船舱的门打开,封琰从上面按着刀下来,径直走向夏洛荻,刚好就听到朱瑶兮说的什么“五花肉”云云:“你们在聊什么五花肉,什么意思?”
夏洛荻抬手指着朱瑶兮,对封琰道:“她骂你是猪。”
“……”
不到一个眨眼间,朱瑶兮身形一动,兔起鹘落间,她原来坐的地方就被飞来的刀横着劈断了身后的木窗。
五花肉震怒:“你骂我?”
“你可以的。”朱瑶兮见势不妙,直接从破开的窗户翻到了外面的走道上,远远留下一句话,“你耍赖,我总会赢回来的!”
眼见她落荒而逃,浑然不似一个才脱臼的柔弱女子,夏洛荻感慨道:“我现在相信她是真的惜命了。”
随后她拉住看似要追杀出去的封琰:“别去了,她到底是和亲的主客,杀之除了激起北燕士气毫无作用。”
“我怕她?”封琰骂骂咧咧地收回他的刀,“等回去就把这婆娘做成烧猪肉。”
夏洛荻晓得昨天到现在,封琰好似因为火场的事有所芥蒂,一直没敢找她说话,待他冷静下来,才抿了抿嘴,拽了拽他的衣角,道:“其实……我也骂了。”
而且上头之后,和朱瑶兮差不多抢了一夜五花肉。
他该不会生气吧,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谁都不喜欢无端端挨骂……
封琰扭过头来:“真的?我不信,你再骂。”
“……”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