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曙光和启明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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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面,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
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而言。
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拖着兔子公仔回到了病床边,先把公仔甩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脱了鞋子,慢吞吞爬上去,身体蜷缩着钻进了被子里。
“呜——呜呜——”
把自己完全遮盖起来以后,小venus咬住了自己的袖口,轻声抽泣起来。
说实在的,她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哭。
大概是,害怕了。
还有,想妈妈了……
刚刚爸爸和医生在外面的谈话,venus都听见了。
“家族性免疫疾病”、“胰脏排斥”、“机械义体器官移植”。
这些词听着有点复杂,venus不能完全理解它们代表什么,但是把这些词叠加在一起的话,她却有种模糊的感知——
这意味着死亡。
就是不在了,从这个世界消失。
和妈妈一样。
venus知道,自己得了和妈妈一样的病。
不管人类的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总是会有些不治之症,阻碍在人类生理健康发展的道路上。
venus的病就是如此。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免疫疾病,症状出现以后,患者的免疫系统会开始排斥自身的胰脏器官。即便移植能匹配自身的活体胰脏,后续依旧会有很大的排斥反应。
更不要说,能匹配的活体器官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更有灵活性的义体器官移植,就成了这种病症的唯一解决办法。
小venus还清楚记得,妈妈曾这样和自己说笑过——
“小venus,知道吗?妈妈的身体里,有几个精妙机械组成的器官哦。用你爸爸还中二时候的话来讲就是,咳咳,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听起来很厉害!”
“当然是很厉害的,毕竟是现代医学技术力的结晶嘛。”
“那venus长大了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那个那个,机械飞升!”
“……venus的话,还是不要了吧……”
“唔?”
“……”
venus的妈妈,很早以前,就接受了义体器官的移植治疗。
不过,这类机械器官虽然已经开始被运用在临床医学上,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完美取代人类原生器官的程度。
像venus的妈妈,就还需要定期的注射免疫抑制剂和各种激素,来维持生理机能。
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
妈妈只坚持到了28岁,也就是距离现在两年前。
而那一年,venus才8岁。
“妈妈已经不在了,现在就轮到我了。”
缩在病床里,venus的心里只有这样的想法。
一般来说,一个只有10岁的孩子,大概率对死亡是没有太深刻的认识的。
但venus不一样,她在这方面,或许比同龄人成熟一点。
因为她经历过母亲的病逝。
她很害怕,真的很怕。
让一个只有10岁的孩子,一个人去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而venus的爸爸,也就是刚刚病房门口那个身形憔悴的男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女儿心智的早熟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作为父亲他甚至还从未跟年幼的女儿坦白讲过,“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
只是告诉女儿——“妈妈去了国外,去了比保加利亚还远的地方,要等venus乖乖长大才会回来。”
另一方面,心智上早熟的venus心疼自己的爸爸。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她的爸爸就一蹶不振。最近自己被查出患病,就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很多。
venus不想再加重爸爸心里的负担,爸爸已经很辛苦了。
她就这样蒙在被子里,轻声哽咽了好一会,忽然听见了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病床上的女孩只以为是自己的爸爸回来了,慌忙开始擦起眼泪来。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有点稚嫩的男孩子声音从床边响起来,光听声音的话,对方的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那个,你在哭吗?”
venus没回话,只是用力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对乌黑灵动的眼睛来。
只看见,病床边上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孩。
黑发黑瞳,样子还挺好看的。
男孩并拢腿坐在床边的高脚椅子上,坐姿乖巧。手里还抱着一个漆红的食盒,看样式,应该就是那种家属给病人送餐装食物的盒子。
“你是谁?”
面对一个陌生人,纵使对方是个同龄人,而且长得好看,venus也还是有点警觉。
“我吗?说了你也不认识啊。我就是刚刚路过你门口,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很小声很小声的哭,就偷摸着进来看看。”
男孩如实回答。
隔着门,很小声很小声的哭声也能听见,这家伙的听力很不错。
“我不大想被人看,而且,你现在看完了。”venus没有继续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而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
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马上出去。
不过,对方的反应和venus想的并不一样。
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不但没有离开,反而盯着venus没有遮挡的脸看了好久。
“诶?你的脸像外国人诶,有点奇怪,但是又很好看。尤其眼睛,眼睛很漂亮呢。就像星星一样!”男孩这样讲道,边讲还边配上了夸张的手势。
他讲这话的表情略微有点憨厚,让人完全无法分辨这番夸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姆……”venus一时语塞。
她倒是没怎么被同龄的男孩子这么夸奖过。
但在能容貌上获得认同和赞美,似乎每个女孩子都会很高兴。
这种高兴,不分年龄。
所以,venus觉得自己似乎得回应一下这句夸奖:“保加利亚,我妈妈是保加利亚人。”
这话的潜台词也很明显——
你觉得我像外国人,是因为我有个来自于保加利亚的妈妈。
这就是愿意和男孩讲讲话,不把他朝外赶的意思了。
“啊?保加利亚在哪?”
“是欧洲东边的一个国家。”
“国家?世界上不是只有天朝和外国两个国家的吗?”
venus:……
见到venus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男孩没有马上住口思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而是继续叭叭: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哭。我听见你哭得很伤心,是怕打针吗?还是医生要给你喝很苦的药?”
说实在的,这种行为放在成年男人身上,就叫得寸进尺,死缠烂打。
但是,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本来就是狗都嫌的年纪。
言语啰嗦,行为黏人都是正常的。
“我……我是因为……不对,干嘛要告诉你呢?”venus歪了歪脑袋,然后伸手把边上的粉毛兔子搂住。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沮丧无助的时候,说到底还是需要同类的陪伴的。
对于venus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虽说这一份空降的“陪伴”来的莫名其妙。
但恐惧也好,还是思念也好。因为眼前这个男孩的突然出现,再加上venus在陌生人面前的自尊心作祟,都被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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