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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珏洗了个冷水澡,端着一个脸盆的热水出来,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给她擦两腿间的黏腻,娇养惯了的主儿,还要嫌毛巾糙,擦得两瓣贝肉泛着红,摩擦间又要渗出水儿来。
他恼了,忍着身下的胀痛,把毛巾扔回脸盆里,自己跑到行军床上睡了:“不想挨操就自己擦,老子硬得疼。”
徐秋冉委委屈屈地岔开两条腿,嘴里念叨着:“我想挨操的呀,你又不肯弄!”没点儿分寸的,声音越发大起来,把易珏气得翻了个身,那张小床吱呀吱呀地响。
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开始怄气,该走的流程都走,就是不跟对方说话。
邓医生合起膝上的本子,看对面的女孩不像往常平静,烦躁不安地在空白页乱涂乱画,也没有实质的内容,就是鼻尖来来回回地兜圈,留下一团团黑色的墨线。
“怎么啦?”邓医生观察着她的神情,温柔地询问:“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徐秋冉支支吾吾的,不停回头看门外,现在她是越活越回去了,俨然一副十七八岁小女孩心态,爱玩爱闹,好的坏的情绪都往脸上摆,旁的人很容易察觉。
“我是不是不好看?”她嘟嘟囔囔地说,还惦记着那晚易珏说她呢,你看这人,嗨,这叫什么事儿,小孩儿真的是说不得,小气吧啦的。
邓医生一头雾水,冷不丁被问了这种问题,隐隐有体会到男生答送命题的紧张感:“没,没有啊,为什么这样说?”
她哦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相信,笔尖还在白纸上乱画,最后愤愤打了个打叉。
“跟易警官吵架了?”邓医生也是一个有孩子的母亲了,小孩的情绪怎么会读不懂。
往日俩人好得跟糖黏豆一样,干什么都要易珏哄着,今天一进来脸上就不对付,现在从百叶窗看出去,那个男人还靠在窗户边抽烟呢。
徐秋冉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把笔帽盖上了:“他太坏了,邓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她是真的想回a市了。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呢?还做噩梦吗?想起来害不害怕?”其实她现在的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但很难保证她心理是否还产生封锁。
徐秋冉不说话了,咬着唇沉默了好一阵子,慢慢地把袖子撸起来给她看,手臂内侧有两道很浅的刀痕,细得基本看不见,就像不小心划伤一样。
邓医生捏着她那只腕子看,表情没控制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这是她自己划的,可是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有自残倾向是很严重的问题。
“有时候,我看见易珏刮胡刀的刀片,就不知道怎么的,”她回忆起来,神情充满了疑惑跟迷茫:“痛才让我有点存在感,我觉得好虚,像做梦一样。”
徐秋冉的意思是当下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不真实,所以才会通过自残来发泄,这是安全感不足的表现,有甚者会用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关注。
她把手收回去,衣袖赶紧拉下来,有点忐忑地说:“拜托你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好不容易才瞒着的,好在现在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有之前看得仔细了。
“但是你不能这样做了,”邓医生第一次板着脸警告她,看她有点闪躲的眼神,又换了一种语气说话:“这样是很危险的,我教你一个别的方法好不好?”
“秋秋表现得好,我就放你回家了。”她循循善诱,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跟易珏商量:“如果你害怕,或者迷茫,可以试着写日记,就写你想写的好不好,把你想的写下来。”
徐秋冉答应了,还说每周交一次作业给她看。
等到易珏进来接人的时候,她又蔫得跟朵黄花菜似的,抠着石膏玩。
邓医生给了他一本书,让他回去仔细看看,就放他们走了。易珏一头雾水,拿着书把人推出去了。
接下来又是每天的必备流程,要带她下楼下草坪看日落,他借口要去小卖部买水,拿着书就走开了,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旁边是参天的大树。
易珏翻了翻手里的心理学,邓医生别了个蝴蝶书签,他一打开就看到了那一页,黑色加粗的标题看得他心惊—自残,相关的概念重点被她用红笔圈起来了。
里面还夹了张诊断书,但很明显是她随手撕下来当便签的,写着简短的几句话:“今天晚上请给我回电话,谢谢”,下面附着一串电话号码。
易珏把纸对折放进裤兜里,有多看了几眼那版文字,心里有很多问号,到底有什么是不可以当着徐秋冉的面说的,难道是病情加重了吗,看她整日没心没肺的,又不愿意去往那方面想,也许只是刚好夹到了这一页罢了。
他给人买了一瓶草莓优酸乳,看她百无聊赖地单脚踢着草地,瘦得空落落的背影背着光还怪可怜的,一天不知道哪里憋的那股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秋秋,”易珏一屁股坐在她轮椅旁边,把那瓶奶放在了她膝上,趴在轮椅的把手上喊她:“还生气呢?”
徐秋冉把牛奶扔回他怀里,显然是不想理他。问着问着,自己眼泪又要下来了,他刚刚还要把自己一个人弄丢在这里,一个人看日落一点都不好看。
他跟人讲道理:“不许哭,多大个人了”,就为了床上这事儿跟他闹,往后她要是头脑清醒了些,再往回看的时候,一准儿要被自己羞死。
“你昨晚还让我一个人睡觉。”徐秋冉接过他插好吸管的优酸乳,吸了一口,有点委屈地控诉。
易珏有点哑然,谁知道她黏自己到了这种地步,这样对比着,从前她真是一朵冷冰冰的高岭之花,压根儿就不许他动手动脚多碰,现在可好,少看一会儿,都要怪自己不在意她。
他一手撑地,凑过去亲她。她低头,他抬脸,长发轻扫在脸上,酥酥麻麻地发痒,舌头交缠着,易珏吮吸着她草莓味的唇,轻轻地咬着。
“那我今晚陪你睡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两人的额头相触,他帮她把散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手指蹭着白玉似的耳垂。
徐秋冉说好,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双手捧着他的脸,郑重地啄了一下。
等到晚上他把人哄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出了走廊,掏出那张纸条,拨通了电话。
“喂,邓医生,是我,会不会太晚打搅你了?”
“没有,我也刚哄完儿子睡觉,你也是吧哈哈。”邓医生在电话那头打趣着。
他无声地笑了下,想起徐秋冉刚才黏在他怀里的样子,可不是养了个爱娇的小女儿嘛。
“那个,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徐秋冉的情况的。”
易珏收了笑容,条件反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一边吹着风一边听。
“你有没有看到那一页书,是这样的,今天我跟她聊的时候,她才跟我坦白自己有自残行为,说是……”
“哪里?弄伤哪里了?”他很不礼貌地打断人说话,情绪也有点激动了,很难想象,他每天盯着的人,就连洗澡都是自己看着的,还能寻到机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呃,你先冷静一下,在左手小臂内侧,你等下可以去看看,不是很深,像不小心划到的那种细痕而已,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说是拿剃须刀的刀片划的。就是要给你提个醒,房间里所有的尖锐物都要收起来了,有一次也可能会有下次。”
易珏的拳头紧了又松,抬手揉揉太阳穴,声音低哑着:“好的,我知道,会看着的。”
“问了她原因,说是觉得疼痛可以让自己清醒。她的心理很存在着焦虑,这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最近是不是一直很黏你?”
“是,出事之后,性格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他扶住窗框,望着楼下那颗大树,想起了下午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自己却走开了,当时是不是也很不安呢:“以前她比较理智,经常一个人过日子,跟现在依赖我的样子差很远。”
“她今天还问了我自己是不是不好看,你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吗?”邓医生那边有沙沙作响的声音,估计是在拿纸笔记录着。
“啊…这个,我跟她闹着玩儿的,说了几句,还为了这个跟我闹脾气来着。”易珏没想到她还记着这句话呢,竟然还问到邓医生跟前儿去了。
“噢,那我知道了。你下次不要这样打击她,小女孩爱美,之前应该是个顶好的大美女,现在自身形象跟以往差太远的话,病人心理会出现强落差,产生自卑的情绪,尤其是你这种亲近的人,她会格外在意。”
他哽了哽,没往这层儿想。本来就是个三大五粗的男人,日常照顾她生活已经够琐碎了,心理方面常常是很难猜透的。
怪不得昨晚非缠着自己要呢,不是无理取闹,只是想通过性来确认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傻丫头,他的秋秋,原来多骄傲的人,一笑百媚生的主儿,现在被折磨得这么不自信,是不是常常会在心里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他以为自己在讨她欢心,没想到是她在逗自己开心,只把活泼的那一面儿展现在自己跟前,想要努力快点好起来,才衬得上他。
可是,明明她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的。不管她是以前那个气质清冷的徐秋冉,还是现在的黏人精秋秋,只要是她,他全单照收。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都是小问题,她始终也保持着一份理智,配合我的治疗,这才是可喜的,做心理治疗最要紧的就是病人要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
“我现在的建议是,你可以考虑下带她回家静养一段时间,她今天自己也说想回去了,毕竟熟悉的环境能给她带来安全感,更利于她的恢复,而且长时间呆在医院,也会产生恐惧。
易珏很快应了好,很认真地听着邓医生的建议指导,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他快步走在走廊里,担心电话打太久,她一个人睡会醒过来,心里空落落的。
轻声关了门,床头的那盏小台灯亮着,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熟睡的脸蛋上,易珏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看她蜷缩起来的睡姿,心逐渐软了。
他掀开被子去看她的左手臂,翻来覆去才在里侧找到了那两道浅浅的划痕,虽然很不起眼,但是跟划在了他的心上似的,她的不信任跟患得患失,让他心疼死了。
易珏虔诚地亲吻着伤疤,把她往怀里拥,心头又酸又软。
傻得不行,只要是你,就算现在脾气又臭又黏人,脸蛋瘦得凹下去,胸前的肉团团也没了,胸骨肋骨胯骨突出来咯人,魅力还是没有办法被掩盖。
我的心脏还是会为了你狂跳,看见你躺在我身下,我一样会硬得发疼。
因为是你,只是因为你是徐秋冉,跟你的皮肉骨相没有关系,我爱的是徐秋冉,就足够了。
再自信点秋秋,我愿意接受你所有阴暗面,包括你的噩梦和你的过去,从前我不问,是因为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现在我是你的底线,我会爱全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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