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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项尹同志后面会怎么做?”
下午,距离太阳下山还有2个小时,五月份淡薄的暑气已经渐渐开始消散,在视察完铁路工地后,三人又按原路返回,并加快脚步,好赶上最后一趟去锐京的火车。
面对程刚提出的这个问题,李润石略微地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还是要相信他的能力,同时也希望他能坚定这个选择吧。”
“我也希望如此,但你们也知道,这个选择里,最好走的路已经被我走完了,其他人想模仿又模仿不了,更谈不上超越,所以,难说吧?”
程刚未尽的言语中,充满了一种极为忐忑的情绪,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已经不敢擅自插手了。
“你要对同志们有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李润石只是回了这么一句,随后三人又继续沉默了下来。
发动群众的力量,这项技能,应该算是土共一直以来的强项,但是具体到实际工作中,想依靠这个来解决问题,可没有那么容易。
程刚算是在发动群众这块做得比较好的了,可他也只能是依靠持续不断的投入,以教育的方式,来提高底层人民的积极性和劳动能力。
这么做纯粹就是以势压人,谁都知道教育搞起来肯定能有收获,但并不是谁都能支撑得住,也不是谁都能有那个耐心去等待的。
但仅从思路上来看,这也是最容易想到,又最为简单的办法,因此那些陆续来到中央苏区的干部,在先例的激励下,也下意识地走上了这条路线。
项尹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他在锐京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自觉掌握到了不少干货后,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一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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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回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程刚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其实项尹同志已经很努力了,说实话,我很确信,如果他能够继续沉下心来做事的话,肯定要干得比我好得多。”
“这是必然的,你办事的手段太糙,这个谁都能看的出来。”一旁的王凯悄悄地扎了某人的心。
越是忠厚的人说的话,就越有杀伤力,偏偏对此程刚还不敢反驳什么,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证明,开拓局面,他确实是一把好手,毕竟有金手指作为靠山,一力足以破百巧。
但是程刚毕竟还是人,依旧有他的局限,所以在细分领域不如他人,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因此,大部分新来的同志,在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后,很快就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杰,水平比之程刚,其实还要高出一截。
只不过,光靠蛮力推行教育、强化管理,这个模式已经被程刚做到了极致,基本没有了继续发展的余地。
而其他人到底没得金手指的辅助,所以哪怕程刚愿意提供支持,在摊子铺得越来越大的局势下,像最开始那样奢侈的培养方式,已经逐渐推动不起来了。
偏偏眼下建设的高潮起此彼伏,谁也不甘示弱,尤其是新干部们。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大家发现此路不通,就开始走上深挖本土潜力的道路,但更有可能的,应该是愈发将希望寄托于外部的支持。
如此一来,程刚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本质上其实是个铁杆的本土派,在自培队伍还未壮大起来的情况下,并不希望外部人员的过多干涉。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虽然程刚被扎之后,并没有变得多么低落,但李润石还是稍微地安慰了一下。
“其实现在就挺不错的,大家的工作热情很高,都希望在自己的领域干出一番事业,你作为奠基者被超越,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必要太在意。”
程刚点点头,他确实没有太在意,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这个我知道,而且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反而还能省不少麻烦。”
王凯欲言又止,片刻后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但后面要是没弄好,你可就麻烦了,现在调整还来得及,你做好准备了么?”
“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么,我的底牌多得很,没事。”程刚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希望能让大家能安心一些。
而李润石则变得沉默起来,他其实很清楚,程刚现在相当于为自己做着掩护,若非如此,最近他和王凯在军队的整顿不会那么顺利。
自今年开年,伍翔宇一直坐镇在申城,权力未失的他始终坚定地支持着李润石,这使得后者在中央苏区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固。
正因如此,苏区的新同志们,哪怕不认同李润石的部分观点,也没法通过政治手段动摇其地位,同时也就没法改变当前的政治局势。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通过更好的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然后再谋求更进一步的发展。
对于这些心思,李润石差不多都能猜到,而且他很清楚,有如此想法的同志,绝大部分都并非那种政客式的野心家,而是他们真的确信,唯有自己的那条路才是最佳的选择。
军事上如此,工业上也是如此。
相较之下,与其让这批人的精力投入到军事中,引来各种争端,那还不如“祸水东引”,让看起来更加高大上的工业建设,成为众人较量的“决胜局”。
既然成为了斗争的主场,那么作为工业口核心的程刚,就相当于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希望在此有所建树的同志,要么安心居于其下,要么就得设法超越。
这也是程刚忐忑的主要原因,风光的背后,其实是极大的不确定,但这也是他选择的道路。
自己被集火,总好过李润石被集火,哪怕只是为后者吸引一部分火力,都算是发挥出了不小的作用。
毕竟军队才是一锤定音的地方,相较之下,工业口的斗争还不至于影响大局,而且这里还是程刚的主场,他具有着比李润石更有利的条件,到底是不怕的。
只要自己运来的物资,不变成他人的嫁衣就好。
军事那边也是一样,“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第一个喊出这个口号的李润石,尤其清楚兵权的重要性。
再考虑到历史上的情况,他也不放心其他人过来随意干涉,至少目前不行。
现在李润石与王凯联手,基本掌握了红一方面军绝大多数的党组织和指挥体系,并且通过一系列的胜利初步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若是换作哪个野心家过来,那么只需弄出几次有意的清洗,就能彻底坐稳一把手这个位置。
但李委员显然是不屑于、也不愿意去搞什么山头主义的,所以在经历这么多次风雨之后,军队内还是有不少想法各一的指战员,算不上真正的铁桶一块。
这样做的好处自然不少,没有搞什么团团伙伙,那就意味着更强大的包容能力。
这里常凯申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他用人偏好奉化老乡和黄埔学员,看似收集到了不少忠心耿耿的良材,实际却错失了一整片森林。
不过常凯申也算是一号人物,肯定知道兼容并蓄的优势,只能说有些事情非不愿为,实不能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走封建主义的老路。
这点土共则是完全不同,现代化的组织架构让其拥有了相当的生命力,纪律性的背后就是绝对的反山头。
所以这也使得如今的李润石,处于了一个最脆弱的时期,他的一切话语权和地位都来自于党组织,一旦组织剥夺了他的职务,那他必将一无所有。
历史上正是如此,当中央从申城转移到赣南后,原来作为核心人物的李润石很快就被排挤到了边缘,之前他推行的政策也被陆续推翻,直到最后站出来力挽狂澜。
现在程刚和知情的三人自然不希望再次出现这般错误,而且在做好充足准备之后,李润石也有信心在不走弯路的情况下,树立起自己在军队中的权威。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权威来自于思想,而思想又依赖于现实。
没有过得硬的战绩,让所有人深刻的意识到,只有听从了李润石的指导,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那么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法吸引到足够多的拥护者。
前年的时候,可是还有人批驳李润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言论,存在严重错误,认为这就是在剥夺其他人的发表意见的自由。
革命发展到了这个阶段,早已不是曾经提出些精辟思想,甚至只要当个搬运工,就能获取到一大笔资历的时候。
所以想要站到核心c位,终究得是手底下见真章,在此之前,肯定不能让其他人的注意力从程刚这边转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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