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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学林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3号机本身。
……这种猜忌除了徒增困扰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更何况,他相信,曲金沙没有那个公然背叛他们的胆子。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如果“如梦”输了,就意味着他苦心经营的“斗转”也将一朝葬送。
戴学林拾起了一把筹码,收紧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要收心。
但问题是,和其他赌博游戏不同,玩这个游戏并不需要特别专心。
在重复机械式地往币口里投币时,戴学林的心思又出现了短暂的动摇和猜忌。
……曲金沙真的有把他们当过自己人吗?
这条船,从来不是他自愿上的。
曲金沙毕竟是人类,而且是一个越交往越让人摸不清楚他的立场的圆滑人类。
对曲金沙来说,最具性价比的做法,是两边都不得罪,甚至偷偷偏帮南舟他们一把。
这样一来,他两边都不会得罪。
不管是谁输了,他都能讨到好处。
这么想来,昨天的那20万积分,难道就是他缴纳的投名状?
不,如果那算是投名状的话,20万也太多了。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选定了立场,暗自站到了南舟那边,要给他们放水,让人类方获得胜利。
人类是由原初数据中诞生的分支。
高维人即使算是他们的半个造物主,也读取不出人心中幽暗隐秘的数据。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打断戴学林的胡思乱想的,是1号机方向再次传来的图案游戏触发音。
南舟往1号机里同时填入了2枚筹码。
2枚筹码双双落入了摇臂凹槽,让他获得了进行2次图案游戏的机会。
……当然,这两次下来,南舟也没有任何斩获。
燃起的危机感暂时压倒了猜忌。
把手头的100枚筹码尽数填入机器后,戴学林坐正了身体。
结合曲金沙在游戏中表现的所有历史数据来看,他就是纯粹的利益至上主义者。
只要自己在获了胜,他自然没有倒向“立方舟”的理由!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摇杆。
荒谬。
真是太荒谬了。
在昨天之前,他们还把元明清视作“如梦”预备队的一员,认为他随时有可能回到高维,戴罪立功,让这因为利益暂时结合起来的四人小分队当场崩塌。
结果事实是,元明清根本看不上“如梦”。
而曲金沙,反倒成为了“如梦”的一个不安定因子。
赌骰子也就算了,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只拼概率的游戏,他怎么可能会输?
戴学林带着发了狠的决心,用力拍下了红色的出币键。
蓝色的币瀑倾泻而下,仿佛是在人的神经上肆意弹跳舞蹈,释放出让人神经突触不自觉跟随着一抽一抽的暗示性电流。
戴学林的食指搭在摇杆上,无意识地一点一点。
快点。
再快点。
由于投币完全依靠手工,“投入100枚币”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杀时间的事情。
而多达百枚的筹码争相下落时,放币的斜坡出口又只有那么大,许多币淤塞在唯一的出口处,导致通路不那么顺畅。
在戴学林等待币下落的过程中,南舟操纵着他的2枚筹码,又成功进行了两轮图案游戏。
而且这一次,他有了收获。
两个“橙子”顺利连在了一起。
“当当当当——”
“恭喜获得2连连线奖哦~”
戴学林心脏猛地一跳,身体后仰,看向了1号机“橙子”的累计分数。
……50分?
奖励翻倍,那就是100个筹码……
要死!
这次筹码吐出的声音,要比戴学林获得的10几个币要热闹得多。
然而,百川汇海,终归无形。
1号机币盘前积攒的筹码不算很多,平平的一薄层,又经过两侧秘口和金属三角的分流泄力,最终顺着边缘叮当落下的,只有区区5枚筹码。
看到这个结果,戴学林紧绷得不见半个褶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哈,不过如此。
然而,南舟似乎对此毫无波动。
赢或者输,他都是这样一张平平静静的脸。
他是由光而生的怪物,身体内的血是消耗型物品,随着精力的消耗同步扣除。
平时,南舟的肤色就是清雪一样的白,但当褪去血色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被剔除了表面的釉质,露出了内里银色金属一样冷淡、无机质的质感,甚至对游戏机中轮番闪烁的彩光形成了奇特的反射效果。
而经过一轮用时不短的等待,3号机也给出了这一轮投筹的成果。
掉入摇臂凹槽中的筹码是11枚。
……和上次相比,少了1枚。
水果灯被触发的数字也少了,只有15次。
这点细微的落差,完全是在合理的概率变化范围之内的。
但是,对身陷赌局中的人来说,这样的差距,足够让人的心情跌入恶劣的低谷。
而更恶劣的事情还在后面。
戴学林第一次拉摇杆,落空。
第三次,继续落空。
随着落空次数的叠加,戴学林的神情变得愈发不可思议起来。
……不会吧?
怎么会这么背?
11次进行图案游戏的机会,在第9次时终于出了成果。
……还是一个可怜的“香蕉”二连。
这11次机会消耗殆尽时,戴学林甚至没能看到小丑。
不过,3号机上“香蕉”的积分不错,有42分。
翻上2倍,就是82枚筹码。
筹码噼里啪啦的下落声,多少弥平了戴学林心中的焦躁。
在这82枚筹码币的拱动下,总共有7枚被拱出了边缘,落入了币箱当中。
好!
这样就在最开始超越了南舟了!
就算只是2枚筹码,那也——
“当当当当——”
“恭喜获得3连幸运奖哦~”
戴学林的欢喜还没来得及落到实处,就被这欢愉的女声给打了个粉身碎骨。
……南舟怎么又中了?!
这回还是“橙子”。
5倍的奖励,250枚筹码!
身处局外的李银航看戴学林频频往南舟的方向张望,满脸不爽,不觉好奇。
她看得很清楚,南舟走的是小而精的路子,和戴学林的大抓大放完全不同。
按照计算,戴学林和南舟成功落入摇臂凹槽中的币数,相差并不多。
戴学林中标23次,成功摇出了3次奖,更是在第一轮就见到了小丑。
南舟中标14次,摇出了2次奖,到目前为止连小丑的影子都没见过。
相比之下,戴学林的运气其实还要比南舟好一些。
而且他的投入比南舟更多。
到现在为止,南舟总共投入了140点积分,戴学林则已经扔进了2000点。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戴学林最终获胜,南舟要付出的积分,将多到足以让比分成功逆转。
在李银航看来,该着急的应该是南舟才对。
她偷偷问江舫:“形势不是利好他吗?他着什么急?”
江舫笑望着南舟的背影:“你不在赌桌边,你不明白。”
在南舟择定推币机作为本轮的赌博用具时,江舫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南舟花了一个晚上在这三台机器上,不仅是在揣测求胜之道,也不仅是为了守住机器,避免有人动手作弊,更是在身临其境地研究它对情绪的影响。
高维人只是数据,而不是机器。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如果是能瞬间做出一切冷静判断的机器的话,早在发现人类在废弃副本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时,就该冷酷地做出判定,消灭对他们存在威胁的人类。
只要他们有情绪,有欲望,那很多事就好办了。
在经历过前一日的挫败后,推币机这样的游戏,对精神易感的戴家兄弟,会是一场漫长而充满趣味的折磨。
而经过12小时累积下来的负面情·绪,也必然会影响到下一场赌博的质量。
最妙的是,即使戴学林对此有所意识,他也无法规避。
……
——250枚筹码,足足推出了21枚筹码。
当筹码币落入南舟专属的币箱时,那声音就像是小锤子,一下下击打在戴学林的中枢神经上。
戴学林心中焦虑万分,手中却没有丝毫停顿,持续往入币口内塞入筹码币。
由于一口气抓得太多,他的手有些拿不住币,有几枚从他指缝中漏了下来,三三两两地滚了出去。
——烦死了!
李银航能注意到的事情,他哪里注意不到?
他反复提醒自己,别着急,没有必要着急。
南舟的优势,不过是经过了一晚上的训练,能做到操纵2枚筹码,弹无虚发,再加上每个水果的分数都不低,所以看上去才比较有赢面。
但优势实际上是在自己这边的!
自己就这样堆概率下去,准没错!
他板着一张晚娘脸,俯下身去捡掉落的筹码。
戴学斌也看出了弟弟的焦虑。
他走上前,也拾起了一枚,塞到了他的掌心,想给他一点安慰:“你别着急,慢慢来。”
然而情绪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往往越安慰,越提醒,效果越差。
就比如说现在的戴学林,就无端地被提醒出了一头鬼火。
……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你教我?
他不理会戴学斌,一把夺回了筹码,返身继续重复塞入动作。
正在戴学林心浮气躁之际,南舟却悠悠然站起了身来。
凳脚轻微的拖拉声,几乎是碾着戴学林的听觉神经轰隆隆开过去了。
他警觉回头:“你去哪里?”
本来对他毫不关心的南舟看向他:“我拿一点吃的。……需要我帮你带吗?”
戴学林:“……”
他冷漠地撇过脸去:“不需要。”
这是示威吗?
稍稍占了一点便宜之后,就向他展示自己想要赢有多么轻松?!
想到这里,戴学林加快了往机器里塞筹码的动作。
那我就让你看看,小看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
外人光靠看,是很难get到其中的紧张刺激的。
再说,比赛刚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完全还没到要寸步不离机器的地步。
因此李银航更关心南舟一夜未睡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
她关切询问:“还要打10多个小时,没问题吗?”
南舟捧着加了冰球的橘子气泡水,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跑来放放松。
他表态道:“我没有问题。”
在《永昼》中,每月一次的极昼之日,经常让他处于长达24小时的生命威胁和精神高压当中。
他的抗压能力还是不错的。
江舫适时地走上前来,递过来一盘小蛋糕。
趁他低头进食时,江舫放肆地抚摸起了他的发尾。
南舟没有反抗,只是把头低了下来,迁就默许了江舫的安抚和按摩。
戴学斌在弟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见南舟和自己的队友站到了一起,便故作镇静地竖起了耳朵,靠近几步,想窃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令人失望的是,南舟闭口不谈自己的策略,只是专心地吃喝,补充能量。
临走前,江舫替他擦干净了嘴角的一星奶油,又提了个小建议:“……上个色?”
在南舟困惑地眨眼睛之际,江舫走上前来,吻住了他的唇畔,并动用了牙齿和一点舌尖,在他唇畔撩拨出了薄薄的红意。
吃饱喝足,又小小地谈了个恋爱后,南舟抿着一张红唇,折返回了1号机前。
这回,他取出了3枚筹码,同时投入了机器当中。
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后,一个新的问题在戴学林心中浮现。
这个问题,让他的身心沉沉地往下一坠。
……他到底能同时操纵几枚筹码,落入摇臂?
作者有话要说:戴学斌:瞎了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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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说,高维人降智什么的,知识和智力真的是两回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