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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洛振庭,洛真可以说是失望透顶。
早在十九岁那年被逼和成安相亲那一刻起,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半点父女亲情可言。
她不是不知道,在她成为洛氏总裁的这八年里,洛振庭依旧想以父亲的身份与权威来诓骗她、压制她,甚至还时常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试图重新夺回公司的控制权。
只可惜,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洛真虽然是苏栀生的,但她的心显然比苏栀的冷硬得多。
今晚对洛繁星的这番话,就是她给出的最后一次警告。
“公司的事,我会处理好,用不着他来操心,他要是敢插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安安分分待在洛家,这辈子都不能出门。”
两人认识这么久,洛繁星从来没见过洛真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还没来得及缓神,耳边便传来一声“砰”响。
再下一秒,走廊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还是洛振庭。
直至洗完澡,洛真的脸色仍很难看。
洛繁星以为她是在为洛振庭的电话轰炸烦心,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不安与慌张,都因宁柔一人而起。
卧室的大灯早已关了,只剩一盏小小的床头灯照明。
她倚坐在床头,伸出手将浴袍解开,借着暖黄的灯光将小腹和腰部上点缀的粉痕看得一清二楚。
很浅薄的斑印,像纹身、又像花瓣,落在白皙细滑的肌肤上并不突兀,还平添了几分性感火辣的美。
洛真静静看了会,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回忆,眼神微微黯了黯,逐渐变得迷离,指尖不由自主地沿着锁骨下移,在腰侧轻轻碰了碰。
不是第一次得过敏症了。
每年的夏天,总有那么几天高温难耐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一旦犯病,宁柔总会温柔地为她涂药。
五年过去,她仍记得那种感觉,记得宁柔温暖、柔软的指尖在后背和腰腹流转轻抚的感觉。
不是撩拨,胜似撩拨。
每次以上药开始,过程中不知不觉就会变味儿。
原本几分钟就能结束的事,最后总会拖上好几个小时,不把宁柔欺负到哭着求饶,她不会轻易停下,还美其名曰‘刻意勾引’的惩罚。
相爱的时候,一次生病也能为床笫之间带来无边的乐趣。
不爱的时候,这场病就成为了攻击对方的最好工具。
垣乡夏热冬冷,对洛真这种对温度敏感的人来说,待在这儿无异于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指尖触碰粉痕的一瞬,一种强烈的灼辣痛感从腰部传来,仅是半秒,她就从那段暧昧旖旎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想到宁柔是为了躲避自己才来了这里,她心底的苦涩再也无法掩埋,顺着心口丝丝缕缕传向四肢,连指尖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想不通,宁柔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难道在那三年婚姻生活中尝到幸福滋味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吗?
洛真眼角微红,不敢再猜下去。
墙上的时针指向四点,而她,注定是睡不着了。
南方的夏日,六点天才全亮。
洛繁星今天起得很早,七点就换好了衣服。
她本想跟着洛真一起去见宁柔,谁知敲门的时候却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告知,洛真五点半就已经离开。
这么早过去,宁柔上班的那家早茶店都还没开门吧?
洛繁星挠挠头,面上有些不解。
她自然不会知道,洛真去的,根本不是香茶轩,而是垣乡有名的‘贫民窟’——藏在平阳路尽头的那个破旧街区。
或许是被洛真的出现乱了心,宁柔晚上也没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精神还是恍恍惚惚的。
想到对方今天就要离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宁宝宝不止是她的女儿,也是洛真的女儿。
而洛真,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她。
越想,就越是愧疚,连水壶的水烧开了都没注意到。
要不是一旁的宁宝宝提醒了一句,她估计能这么站上一上午。
“妈妈~宝宝要迟到了~”
软软糯糯的稚嫩嗓音,听上去就知道是个性格乖巧安静的孩子。
宁柔闻声手一抖,总算回过了神,这才匆匆忙忙给女儿冲药。
宁宝宝马上满四岁,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显小些。
单论五官,她显然更像宁柔。
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和宁柔的一模一样,一眼望过去,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宁柔。
唯独头发的颜色,像极了洛真。
洛家人的头发天生是微微的淡黄色,从洛振庭到洛真再到洛白月,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洛真不喜欢这个颜色,刚成年就将头发染成了黑,此后再也没人见过她黄发时的模样。
就连宁柔,也是偶然翻照片才知道这件事。
黑色的药粉被热水浸湿,又被温水冲散,几秒钟的时间,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就满是苦涩的中药味。
光是闻一下,就能让人皱起眉头。
宁柔做事,动作一向是慢慢钝钝,今天起晚了些,时间就有些不够。
眼看校车就要来,宁宝宝担心赶不及,主动从书包里拿出了装水的小杯子,踮着脚送到了妈妈手边。
“妈妈~宝宝今天去幼园喝药好不好?”
宁柔抬头看了眼时间,只差五分钟校车就要到平阳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宁宝宝有多乖,没人比她更清楚。
别说只是喝药,就是去医院打针,她也不会像别的小孩那样大喊大叫。
家境的贫苦,似乎让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更加敏感懂事。
她将药装好,又从柜子里取出几颗糖果塞进书包,这才拿着自己的包抱着女儿出了门。
七点五十八,距离校车到达还有两分钟。
等赶到巷口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零二分。
平阳路是校车的第一站,此时车上还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迟到了两分钟,但司机大爷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还隔着车窗笑着给宁宝宝招了招手。
“宝宝可好几天没上学了呀1
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年纪差不多能做宁宝宝的爷爷了,看到这么可爱的乖孩子,他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宁柔闻声弯弯唇,面上也涌出些笑意。
“烧了几天,昨天上午才退了烧。”
两人寒暄的时候,宁宝宝已经自己上了车。
因为个子太小,她连前座的隔门都摸不到,却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敲了敲门板后,将糖送了过去。
“爷爷吃糖~”
粉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司机大爷笑的更开心了。
“哎,真是个乖孩子。”
宁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许多。
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没有离开海市,现在的宁宝宝会不会过着和她幼时一样的生活——
不被当成人看待的、每天打针吃药的牢笼生活。
宁宝宝又做错了什么?
宁宝宝什么也没有做错。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自由。
校车很快就开走。
宁柔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的身影,才转过身离开。
算算时间,也该去上班了。
仍是昨夜的那条小巷,但此时,只有她一个人走——
昨晚骑了那么久的车,洛真的过敏症肯定又犯了,也不知道带没带药,没带药的话,回去了还得吃几天苦。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可脑子仍旧不受控制的浮出那张冷如寒冰的脸。
甚至于连意识都没反应过来,眉就因为担忧而紧紧拧了牛
黑旧的自行车停在墙角,夜里风大,一夜过去,车身沾了不少灰尘。
宁柔低下头,从包里拿出卫生纸开始专心擦拭车座和车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往后与自己再没有关系的女人。
由于平时太过劳累,加上产后长期的营养不良,她仅剩的那只右耳,这两年听力也下降的厉害,而且常常会出现各种各样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杂音。
就如此现在,她才刚将车座上的飞灰擦干净,耳朵又莫名其妙开始发痛。
还好,这次的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没有在意,更没有发现,在失去听力的那短暂痛感中,有人悄悄进了巷子。
日光正盛,巷子里却很暗。
宁柔推着车子慢慢往外走,心思仍在神游。
直至有人伸手按住车把,她才看见正前方站着的女人——
那个让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无法平静的女人。
洛真双眼通红,脸颊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细细望去,甚至能发现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宁柔滞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想起来应声。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是说今天回海市吗?”
想来,她还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洛真眨了眨眼,喉咙里一片酸涩,好半天过去才松松唇,自嘲似得反问了一句。
“你就这么想我走?”
这句话声音太小,宁柔根本听不见,还好现在是白天,可以看口型。
她隐约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的时候,还是不忍心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她确实希望洛真早点回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这里太热,你待不了。”
依旧是洛真最喜欢的温软声音,可这一次,却只让她觉得心寒。
看着宁柔那张清纯秀气的脸庞,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往前逼近了一步。
“不是,你不是担心我的身体,你是怕我看到那个孩子。”
“她才是你要离婚的真正理由,是不是?”
孩子?
宁柔心下一惊,表情瞬间变得慌乱,五指微一失力,自行车便倒在了两人脚下。
而她,也被彻底逼进角落。
她还想解释,但洛真的唇又动了动。
此时此刻,她的右耳里明明一片静谧,却偏偏透过那双唇,听见了一道满是痛苦与失望的女人声音——
“那个男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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