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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月的晚饭吃得多,瞧着好似很高兴。

傅九卿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似之前某人的“偷香窃玉”根本没发生过。

偶尔他会往她碗里夹菜,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清浅的温柔,只是这份冰雪消融,他自己未必知晓。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惯于遮掩,必不轻泄。

“你让明珠去做什么了?”傅九卿往她碗里夹了片肉。

靳月心下一怔,俄而笑嘻嘻的咬着筷子,眉眼弯弯的瞧他,眼底蓄满了流光璀璨。

“对于宋宴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傅九卿音色清冷。

这话倒是没少听,靳月也知道这个道理,“同我有什么关系,这世间女子数万万之众,多得是他得不到的!当然,也多得是……想被他得到的。”

“你就不怕适得其反?”他问。

靳月眨了眨眼睛,“你都知道了?”

“明珠什么都没说,我猜的。”他压了压眉心,瞧着好像有些倦怠,也不正经抬眼看她。

靳月喝口水,“但凡有点企图的,都不会安生。”

指尖一顿,傅九卿忽然侧过脸,眸中漾开浓烈的阴鸷,“所以,你没有企图?”

一口水呛在嗓子里,靳月憋得满脸通红,也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她太安分?想想也是,府衙那帮臭男人围拢在一起议论,常常说起这些男男女女的话题。

那些臭男人说什么呢?说:女人嘛,要么图钱,要么图爱。

靳月想,自己图什么?

当初嫁到傅家,既不是图财又不是图爱,图的是她爹一条命。现在一切都安稳下来了,她的确该考虑一下,图点什么。

图……

傅九卿这个人吗?

皮相甚好,手段却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夜里。

靳月低头,瞧了一眼自个的手,就在不久之前,她冲他举起了五根手指头,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她大概都会被折腾得生不如死!

脊背兀的一阵发寒,靳月默默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某人落荒而逃,傅九卿浑不在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照样得乖乖回到他身边?

“少夫人,您怎么了?”霜枝不解。

靳月坐在秋千上,夜里风凉,她却觉得浑身燥热,耳根子都是烫的,“霜枝,傅家儿郎,是不是各个都三妻四妾啊?”

霜枝不明所以,掰着手指头照实回答,“二公子有两位妾室,通房不知数;三公子嘛,那就更不得了,三公子最贪恋美色,成日流连风月之地,所以……奴婢也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内室外室。”

四公子肯定不可能的,老四傅东宝是个傻子,至今还没娶亲。

夫人孙氏也张罗过,但都被傅老爷给回绝了,究竟是什么缘故,傅老爷并未太多解释,只说是,傅家又不是养不起他。

“少夫人?”霜枝心里有些发慌,瞧着少夫人扯着唇角偷笑的表情,轻声笑问,“您想什么呢?”

“你说,傅九卿要是多几个妾室,他是不是会忙得顾不上我了?”靳月靠在秋千处,晃动着双腿,悠哉悠哉的开口。

这可把霜枝吓得不轻,手一抖,差点没把秋千甩出去。

“少、少夫人?”霜枝面色发白,唇都有些轻颤,“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别人家的夫人,恨不能将夫婿身边的女人,清得一干二净,怎么到了自家少夫人这里,反而想走歪门邪道呢?这要是弄几个妾室进来,那还得了?整个上宜院都得吵翻天。

霜枝:不敢想不敢想!

“你想什么呢?”靳月翻个白眼,“我是说……小王爷和顾若离不是闲得慌吗?我让他们热闹热闹,惹我一次,我就给他们添一次堵!”

霜枝差点没跪下来喊“祖奶奶”,这大喘气的,真是要把人吓死了。

“少夫人!”明珠回来的时候,难得唇角带笑。

“成了?”靳月问。

明珠连连点头,“顾侧妃这会正在赶往漪澜院的路上,燕王妃也没闲着,这事儿要是闹起来,燕王出征都得不安心。”

“谁让他们喂我吃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靳月晃着秋千,“这叫活该!看看我脸上的疹子,害得我出门还得遮着,真真是气死了。”

爹说了,她是运气好,原就是燥热体质,再吃那等上火的东西,险些要他老命,她不过是以牙还牙,讨点债回来而已!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

若不是漠苍躲得快,估计明珠这一脚,又得将他踹回池子里去。

漠苍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一脸惨白的望着明珠,“能不能温柔点?都说大周的女子温柔似水,我遇见的怎么都是冰渣子?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下手特么比男人还狠!”

“好人会吃亏,坏人活千年,你是想早点死,还是想延年益寿?”靳月翻个白眼,“大晚上的不在厢房里待着,跑这儿干什么?皮痒?”

“欸,你到底是什么人?”漠苍问。

靳月啧啧两声,“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身上的毒,是哪儿来的?”漠苍想了想,“我这人很公平的,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是不是也得给你办点事儿,总不能白占你便宜。”

“我说了,我爹是个大夫,有什么毒也早就解了!”靳月有些不爱搭理他,这般眼力见,就跟江湖游医差不多,明明是下了药,到了他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

一口一个毒,毒个屁!

“我们南玥的巫医,跟你们不太一样,你们讲求望闻问切,我们呢……靠直觉。”漠苍想着,糊弄糊弄也不过分吧?毕竟她此前绑了他那么久。

靳月笑得凉凉的,“那你要不要即兴来一段莺歌燕舞?”

“呸!”漠苍翻个白眼,“我说真的,你身上的毒,我都未必能解,估摸着只有我师父可以,太难了!”

靳月晃着秋千不理他。

“真不想?”漠苍笑问,“机会就一次,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帮……哎哎哎……”

话音未落,明珠抬腿就踹在漠苍的腿肘,对着他的后脑啥就是三巴掌。

“哎呦,三个响头哦!”靳月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真乖!”

漠苍的脸瞬时黑得能滴出墨来,愤然从地上爬起来,气冲冲的跑开,那股子羞恼模样,惹得明珠都止不住笑出声来。

回廊尽处,傅九卿隐于暗处,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敛了眸中幽冷。

“公子,这漠苍怕是有些本事的,他在南玥是跟着大巫医的。”君山欲言又止,“只不过,他未必会吐出来,饶是少夫人真诚相待,这漠苍……”

傅九卿不说话,缓步行过长廊。

光影摇动,长睫微垂。

有暗影落下,“公子,南王派人来传讯,说是请您过去一趟,出事了!”

“知道了!”傅九卿面色微沉,抬步就走。

“公子,要跟少夫人打声招呼吗?”君山边走边问。

傅九卿脚步一顿,侧脸瞧着回廊尽处,风吹过耳鬓间,依稀能听到她们几个的笑声。敛襟,正色,眸染霜华,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不用!”

夜里,傅九卿没有回来。

靳月倒是乐得自在,“五”的惩罚还没开始,她这算是先逃过一劫。

第二天一早,霜枝兴冲冲的跑进来,笑得合不拢嘴。

靳月懒洋洋的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面上褪得七七八八的红疹子,不用问都知道霜枝想说什么,“漪澜院那头的热闹,好看吗?”

“可好看了!”霜枝去拧了把湿帕子,满脸的幸灾乐祸,“昨儿个漪澜院里可热闹了,小王爷包了负琴姑娘一宿,顺带着还来了好些个姑娘一起作陪,等着顾侧妃和燕王妃赶到的时候,小王爷醉得七荤八素的,一把将燕王妃给抱住,吓得燕王妃差点厥过去。”

明珠将被褥叠起,“燕王原定明日出征,今儿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说是过午就走,一刻都不停。走之前又打了小王爷一顿,这会没个十天半月的,小王爷别想爬起来。”

“少夫人,您是怎么做到的?”霜枝捻着玉篦子,轻轻打理着靳月的长发。

靳月把玩着手里的玉簪子,“就只许他们有药,不许我也有?我那些东西,可都是爹给的护身之物,寻常还舍不得拿出来,比他们那些强多了!”

江湖人玩的东西,能迷人心智,又无色无味。

可比这些宫里宫外的,不知强多少倍。

当时宋宴和程南全然没防备,等到回过神来,什么味儿都没了,就算知道是靳月让明珠干的,那证据呢?他们只能认栽,没有证据,污蔑太后的义女,依着太后对燕王府的厌恶,还不得一龙头杖敲下来?

“不明不白的吃亏,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跟玩傻子似的。只有让人明明白白的吃亏,才叫痛快!”靳月摸着脸上的红疹,俄而捋起袖口,腕上的已经褪了,眼下就剩下脸上和脖子上的红印。

待吃过早饭,漠苍早就坐在台阶上等着了。见着三人,某人鼻孔出气,哼哼了几声,可见还对昨夜的事儿耿耿于怀。“我也不白受你几个响头,今儿带你去见我爹,帮你找人,然后把你打发了,免得在我家白吃白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养的小黑脸。”靳月快步出门。

漠苍屁颠颠的跟着,“为什么是小黑脸?”

霜枝、明珠异口同声,“因为你黑啊!”

漠苍:“……”

大周的女人,都是冰渣子!

靳氏医馆。

靳丰年今儿正好不怎么忙活,瞧了一眼蹲在门口嗑瓜子的四海,这小子听那些三姑六婆、小商贩,眉飞色舞的说着昨儿趣事,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连药柜都不去整理了。

“干什么呢?”靳丰年挽着袖子。

“靳大夫,您没听说啊?昨晚的漪澜院,可热闹了!”四海嗑着瓜子,啐一口瓜子皮,“燕王府的小王爷被打了一顿,这会躺在床榻上都爬不起来了。”

靳丰年心道:该!

“我家丫头来了,快回去!”靳丰年用脚尖踹了四海一脚。

四海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紧紧护住了掌心里的瓜子,好险……差点翻了!

“少夫人!”四海搓了搓掌心里的泥,瞧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靳月,立马弯腰笑道,“靳大夫今儿不忙,您楼上请!”

这话刚说完,四海就愣了一下。

怎么今儿,多了个人?这男人是谁?

靳丰年在楼上暖了路子,转身去取了茶叶罐子,然则刚进门,就瞧见了屋子里的漠苍,脑门上就跟遭了雷劈似的,一把拽过靳月,“这人是谁?怎么敢把陌生人往这儿领?”

“爹,他来找人的。”靳月不解,“您是大夫,这一行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吧?他就是来问个信,您若是不知道,回了他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

靳月皱了皱眉,“爹,你的脸怎么白了?”

何止是脸白了,连握着茶叶罐的手,指关节都泛起了青白色,这是用力过度的表现。

是紧张?

是害怕?

漠苍进了屋就开始东张西望的,待回过神来,他才瞧见拿着茶叶罐的靳丰年,学了大周的礼数,冲着靳丰年拱手作揖,“您是靳大夫?”

“你是谁?”靳丰年敛了面色,转身去泡茶。

泡茶这事,素来是霜枝的活,可今儿靳丰年却拂开了她,顾自摆弄。霜枝寻思着,今儿的医馆,委实不忙,靳大夫都开始抢她泡茶的活了。

“在下漠苍。”漠苍拱手,“听说靳大夫行医数十年,应该认识不少大夫,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一个叫云中客的大夫?他是英州人士,后来听说去过衡州。”

“没听过!”靳丰年一口回绝。

靳月正剥着花生壳,听得父亲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反而神情一怔。眸光流光,她掀了眼皮子,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家老父亲,嘴里的花生仁嚼得脆响。

“他大概和您一般年纪。”漠苍还在顾自形容,“听说早年浪荡不羁,后来成了军医,再后来游历在外,师承栖山老人。”

“就是那个被人称为神医妙手的栖山老人?”靳月插了一嘴,她之前还真不知道,漠苍要找的人,竟然有这般来头。

漠苍点头,“是,就是他!我师父和这位栖山老人颇有渊源,所以我特意来找他。”

“找他看病?”靳月剥着花生,“爹,水开了!”

靳丰年赫然回神,慌忙提起水壶,泡了三杯茶,“我知道栖山老人,但我不认识什么云中客,你怕是问错人了,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漠苍的眼底难掩失落,“是吗?”

“你说说,你找他到底干什么来了?”靳月开口。

靳丰年坐定,听得靳月这户,不由的蜷了蜷袖中的手,“找大夫应该是看病吧?小伙子,我瞧你年纪轻轻的,不像是有病灶、痼疾之人。”

“我不是看病!”漠苍摇头,“我就是找他有点事。”

“什么事?”靳月眉心微蹙,“报仇?报恩?又或者是,他拐了你媳妇?”

漠苍轻叹,“都不是。”

“那你倒是说啊!”靳月翻个白眼,“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我娘临终前交代过我,要查清楚我舅舅的冤案,所以我不远万里而来,想找到当年、当年的一些人,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漠苍面色发青。

靳月愣怔,“你娘临终前?”

“娘生前不肯说,我也是在她临终前才知道这些事的。”漠苍垂眸,“所以我就跑到了大周,想要完成我娘的遗愿。”

“你要查冤案?”靳月来了兴致,“什么样的冤案?多少年前的冤案?冤主是谁?什么身份?到底发生何事?你且同我说说,我是捕头,说不定我能帮忙!”

靳丰年的杯盏“砰”的一声搁在桌案上,“死丫头,什么案子都敢接?哪凉快待哪儿去,等你当了知府大人,再说这种大话不迟!”靳月翻个白眼,“爹,我好歹是个捕头,声张正义难道还有错?”

“骨子里的东西没错,错就错在方式。”靳丰年深吸一口气,“你小子若是真的想申冤,就去知府衙门告状,不要祸害我家闺女,听见没有!”

漠苍愣了愣,“我没祸害她,我还想帮她来着!”

“省省吧!”靳丰年瞪了他一眼,“我一眼就瞧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人,南玥来的吧?想在我大周干什么?当细作?探敌情?”

“爹!”靳月喝口水,润了润嗓子,“他去过知府衙门了,若然是细作,苏大人早就把他抓起来了。他也没说让我去查,只是想找人而已。您不知道这云中客是谁,那就不知道呗。回头,我让傅家的伙计帮着留意!”

靳丰年紧了紧手中的杯盏,外头传来四海的喊声,大概是有病人来了。

“爹,您先去忙吧!”靳月道,“我坐坐就走。”

“脸上的疹子还没褪,别到处瞎晃悠,早点回去。”靳丰年叮嘱了两声,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走的时候面色微沉。

靳丰年一出去,霜枝和明珠便进来了,一则不放心,二则怕有闲言碎语。

“你爹好像不太欢迎我!”漠苍轻叹。

靳月也有些奇怪,爹算不上好客,但是身为大夫,爹一直温和至极,可现在……爹好像有些情难自禁。她托腮,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漠苍,这小子算不上仪表堂堂,但也算是眉眼端正,不知是遗传了他爹还是他母亲。

“你说的云中客,是英州的?”靳月问,她忽然想起来,最近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征吗?不要跟说,年纪和我爹差不多,这差不多的老头多了去,我总不能抓着一个就问,喂,你是不是云中客?”

漠苍点点头,瞧得出来,靳月是真心想帮他找人。

“他的后背有一颗黑痣!”漠苍说。

靳月“噗”的喷出一口茶水,舌尖烫得发麻。

“少夫人!少夫人!”霜枝慌忙去倒了一杯冷水,“快,润润口!”

靳月忍着疼,灌了口冷水,眼泪星都出来了,“你、你再说一遍,在哪个位置?”

漠苍指了指背部,“背上,脊梁骨位置。那个……你没事吧?烫着没?”

脊梁骨位置?!

“还有没有别的?”靳月推开霜枝,以指关节揩去眼角的泪,“我总不能扒人衣裳,一个个看黑痣吧?”

“还有还有!”漠苍忙道,“我娘说,云中客的脚底心有个胎记。”

眉心突突的跳,靳月瞧了瞧紧闭的房门,又若有所思的盯着漠苍。

漠苍期许满满的望她,“这样够不够清楚?只要能帮我找到他,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真的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杀人的?”靳月问。

漠苍摇摇头,“我娘说,他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没有能力去力挽狂澜,所以干脆隐居山林,失了踪迹。所以我不是来报仇,我只是想替我娘完成心愿,想为我舅舅求一个清白。”

“你舅舅干了什么事?”靳月挠挠头,“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你是南玥的人,南玥的案子跑到我大周来查,你脑子进水了吧?”

“不不不,我舅舅不是南玥的人,我母亲是大周人士,我舅舅也是。”漠苍他虽然跟着母亲,学了一口流利的大周话语,但在南玥了这么久,在表述上有些困难。

靳月的眉心狠狠皱了皱,“说得我脑子发昏!”

“我父亲是南玥的人,我母亲是大周人士,他们结合,就有了我!”漠苍眨着眼,“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靳月点头,“能!”

“所以我舅舅也是大周的人。”漠苍急得满头是汗,“这案子不是南玥的男子,是你们大周的冤案,我、我……我就是……”

说到最后,漠苍变成了结巴。

舌头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靳月示意他别着急,“行了,我听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案子?”

“叛国!”

两字一出,靳月骇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漠苍,半晌没敢吭声。

难怪爹说,让她别什么案子都接,这案子还真是碰不得,弄不好,满门抄斩,诛九族,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她可不敢轻易的连累父亲,还有整个傅家。

“对不起!”漠苍叹口气,扶着桌案回坐,“就当我没说过。”

他之前一直不敢说,也是知道其中利害,一旦掺合进来,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会死!大周现在和南玥水火不容,能容忍他一个南玥的人,在京都城内自由行走,已经是大周的宽容。

若是再去查这种事,想必……

“太难了!”靳月深吸一口气,“我帮不了你!”

漠苍点点头,“我能理解,所以我没打算让你们帮我查,我只要找到云中客就行了。是死是活,我自己一人承担,这毕竟是我的个人恩怨,同你们都没有关系。”

“我帮你找云中客,其他的……就当我没听过。”靳月退一步。

漠苍感激涕零,这会是真的给靳月跪下了,“大恩大德,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如此!”靳月快速将他搀起,“我帮你找人,是因为我觉得你从南玥跑到这儿,若不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毅力。就这份孝心,我乐于成全!”

“谢谢!谢谢!”漠苍拭泪,“我在大周举目无亲,若不是你收留我,我一定、一定会……”

瞧,这人一紧张就结巴。

又哭又笑的表情,逗得一旁的霜枝也跟着哭笑不得。

“你在这儿歇会,我再去问问我爹。”靳月起身,“我爹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不过……他很疼我,等着!”

“多谢!”漠苍行礼。

靳月走出门,冲明珠递了个眼神,“盯着他,我去去就回。”

明珠颔首,老老实实的站在房门口守着,一颗心却高高悬着,漠苍一番话,夹杂了太多的信息,若是少夫人察觉一二,只怕……

大堂内,四海正在抓药,靳丰年站在水盆边上洗手。

见着靳月过来,靳丰年头一扭就朝着后堂走去,一副“老子不愿搭理你”的嫌弃表情。

“少夫人?”霜枝都瞧出来了,“靳大夫生气了!”

“老小孩发脾气了。”靳月抿唇,笑得眉眼弯弯,顺手抓了台上的果子,慢悠悠的掀开帘布,“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哄哄!”

“是!”霜枝颔首。

靳丰年还真是动了气,对着靳月爱答不理,就在后院抖着手,倒腾他的草药。

“爹,生气了?”靳月笑嘻嘻的凑上去,“爹?爹!爹。”

“你闭嘴。”靳丰年哼哼两声,“不要跟我说话。”

靳月曲着一条腿,单腿站立,吊儿郎当的靠在廊柱处,美滋滋的啃着果子,“爹,那是不是你生在外面的野儿子?”

“什么?”靳丰年拎起边上的柴片,“你再说一遍!”

惊得靳月当即窜到了栏杆上,攀着栏杆直撇嘴,“爹爹爹,有话好说!”

“要不要好好说话?”靳丰年冷声问。

靳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

“下来!”靳丰年咬着后槽牙。

靳月从栏杆上爬下来,鼓了鼓腮帮子,默默的用果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这么生气,还不是恼羞成怒?“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靳丰年插着腰,“你是我闺女,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我一摸一个准。我可告诉你,我靳丰年这辈子就你这么一闺女!听明白没有?”

靳月连连点头,咬一口果子,“听明白了!”

俄而又小声的问,“可是爹,为什么人家连你的黑痣都知道?还知道得那么清楚,就在脊梁骨……哎哎哎,爹爹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哎,别打……”

靳月鞋都掉了一只,被靳丰年追得窜上了树。

“你下来!”

“我不,下来会被你打死的!”

“你下来,我保证不打你!”

“大夫的舌头阎王爷的嘴,我信你才有鬼!”靳丰年气得直哆嗦,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光着一只脚的死丫头,“天底下那么多人,难道就我一个人背上有黑痣吗?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靳月喘口气,还好当初在靳家庄,爬树惯了,要不然真的要被爹打死了。

“那你脱了鞋子让我看看,要是你脚底没有胎记,我就再也不提了。”靳月哽咽两声,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惨模样,“我这么较真还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娘,年轻轻的给你生了两个闺女,那是怎样的功劳。可你呢?一眼没看住,就被人家给害死了一个。”

说到这儿,她装模作样的揉着眼睛,直到眼睛通红才继续抽抽道,“现在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我得为我娘,把你守住了!别到时候,在咱们靳家祖坟地,迁个莫名其妙的妾室进去,膈应着我娘!”

靳丰年七窍生烟,就差拿斧头砍树了。

听听,听听,这是闺女该说的话吗?

“好,你要看脚底板是吗?好,我给你看!给你看!死丫头,待会看我不打死你!”靳丰年骂骂咧咧的踹掉了鞋子,狠狠扯下袜子,扶着一旁的树干,将脚底板朝上,“看清楚了吗?”

靳月的眉头,狠狠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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