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幸运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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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刻凯勒元首的加密信息被播放出来之前，卫风其实早就已经通过那名火星人留下的书信确定了火星文明最终灭亡的原因。但凯勒元首并不知道卫风已经知道了，所以，当凯勒元首最终说出“根据我们的研究，我们认为……火星文明就是因为遭遇到了死结所以才最终灭亡的”这句话的时候，卫风心中并没有泛起波澜。

现在，在确认了凯勒元首也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孤岛计划的由来就容易解释了许多，也合理了许多。有火星文明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凯勒元首自然要为解决“死结”做一些事情。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孤岛计划才会得到凯勒元首如此力度的推行。只是卫风仍旧不明白，孤岛计划到底和解开死结之间有什么关联。

卫风仍旧在默默的看着凯勒元首的虚影，静静的听着。

“火星文明在将太阳系变成炼狱之后终于结束了战争，但此刻的火星文明也因为战争而衰落到了极点。他们需要一个安宁和祥和的地方来休养生息，而此刻的太阳系已经不再适合生存了。为了确保自己的文明延续下去……他们选择了倾尽全文明之力一次恒星际远航。而他们的航行目的地……和孤岛计划，和星海号飞船以及你的航行目的地是一样的，那就是南门二三星系统。”

凯勒元首仍旧在幽幽的叙说着：“火星文明以黑洞发动机技术为前提，通过改造战争时代遗留下来的巨型战舰而获取到了恒星际远航的能力。这是一次以整个文明的生死存亡为赌注的星际远航，如果赌赢了，火星文明仍将会延续下去，如果赌输了……火星文明会从此在宇宙之中消亡。”

“故事的结局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并不知道火星文明的恒星际远航到底成功没有，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或者证伪这一点，但从情理上推断的话，我们偏向于认为火星文明最终灭亡了。因为很显然的，在火星文明离开太阳系之后直到我们人类文明最终发展起来的现在，我们都没有再见到过任何表明火星文明重返太阳系的遗留痕迹。而如果火星文明最终发展起来了的话，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当然，我们并不能排除火星文明仍旧延续了下来，但是始终无法取得科技上的突破，又或者文明层次一直维持在极低水平，所以导致火星文明没有重返太阳系能力的可能，但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而火星文明最终灭亡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卫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元首幽幽说道，“这意味着，火星文明有极大的可能在南门二星系之中遗留下了大量的文明造物以及科学资料……因为那是一次长达数千年的，以整个文明命运为赌注的恒星际远航。为了避免文明最终毁灭的命运，火星文明残存的那些科学家一定会拼了命的研究科技，一定会拼了命的收集各种观测数据……而……孤岛计划的真正目的，就是将这些东西取回来。”

“这是以整个火星文明消亡为代价换取到的科学资料，火星文明或许已经没有去解析这些资料，研究相关数据的能力，但我们人类文明不同。我们人类文明仍旧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完善的科研体系，如果能获取到这些资料的话，我们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打破死结，会获取到大规模恒星际远航的能力。”

元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暂停了下来，只用柔和却坚定的目光看着卫风，似乎是在留给卫风用来思考的时间。

卫风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卫风心中已经没有关于孤岛计划的疑惑了。卫风完全了解到了凯勒元首的意图以及孤岛计划的真相，同时，卫风认为这项计划大概是可行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如果自己真的从火星文明遗迹之中获取到了那些火星文明以整个文明消亡为代价，才研究出来的科技又或者收集到的观测数据的话，人类文明确实有可能最终将死结打破，当然，这要在人类文明尚且拥有完善的科研体系的情况之下。

可是……现实情况远比凯勒元首当初的构思要残酷。因为人类文明并没有如同凯勒元首预料的那样再维持千年和平，而是在凯勒元首死去之后不久就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战。此刻太阳系之中的情况到底如何卫风并不清楚，但卫风知道，一定已经有许多人死去了，一定已经有许多资源被战争消弭了。

那么……就算自己真的获取到了那些资料，战争之后的人类文明……又真的有能力去解析，去发展它们吗？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在我回去之前，人类文明还没有对太阳下手……只要没有对太阳下手，只要太阳无碍，太阳系无碍，哪怕人类文明的人口降低到战前的百分之一，我们都仍旧还有希望。因为平和的太阳可以为整个战争之后弱小的人类文明提供繁衍生息的环境，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人类文明仍旧会发展起来，这样一来，人们就可以解析这些资料，在再一次遭遇死结之前，打破死结……”

在这其中，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要对太阳下手。如果当初的火星文明没有对太阳下手的话，战争之后的火星文明仍将可以在太阳系之中休养生息，那么火星文明或许可以不必灭亡。而……如果人类文明对太阳下了手，那么人类文明也将不得不像是火星文明那样，以整个文明的命运为赌注一场恒星际远航，并且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消亡在这宇宙中。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浅显到几乎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但是战争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大规模的内战一旦爆发起来就没有人可以控制它的走向。当战争到达最高潮的时候，一定会有战争狂人出现，一定会有人不顾一切将战略级武器投向太阳……

你们要我死，那么大家一起死。这其中的逻辑就是这样简单。

就像人们明知道吸毒是一条死路，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拿起针筒，就像人们明知道吸烟是慢性自杀，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拿起烟卷，就像人们明知道熬夜伤身，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各种电子设备留恋不舍一样。所有的智慧生命都有一种自毁基因，而这一点，无论是火星文明还是人类文明都是一样的。

“希望我们还能来得及吧。”卫风再一次对着凯勒元首的虚影叹息着说道。

如果“死结”对于宇宙之中所有的智慧文明都是一样的话，那么一定有许多恒星系在发展出智慧文明并且最终灭亡之后陷入到了永久的沉寂之中，永远无法诞生出真正具有恒星际远航能力的文明。

但人类文明是幸运的，卫风对于这一点一直深信不疑。因为小小的一个太阳系之中竟然可以接连发展出两个智慧文明，并且都遭遇到了死结的困扰，但最为关键的是，人类文明是第二个出现的文明，在人类文明之前，火星文明有极大的概率已经以自身文明消亡为代价留下了打破死结的关键数据，这就相当于，本来人类文明面临的是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墙，但是……火星文明已经用自己的尸体为材料在这道高墙之下筑起了一道阶梯。只要人类文明再花费一些力气，沿着这道阶梯走下去就可以越过高墙，打破死结，这是何等的幸运？

卫风想，这宇宙之中一定有许多同样正遭受到死结困扰的文明，而如果这些文明知道了人类文明的境遇之后……一定会羡慕到愿意用哪怕任何代价来交换。但如此幸运的处境，却因为人类文明最终对太阳下手而被浪费掉的话，这又是何等的遗憾？

一切都是因为战争。但按照历史发展规律来说，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这似乎是另一个死结，只不过，这个死结的力度要低很多。这足以让卫风心中抱有一点侥幸：“希望我们人类文明可以再幸运这一次……”

凯勒元首已经将孤岛计划的缘由以及真相完全告诉给了卫风，也让卫风知道了自己前往南门二的真正任务是什么——寻找可能存在于南门二星系之中的火星文明遗迹，收集它们可能留下来的恒星际远航的科学数据和资料，然后将它们带回地球，以帮助人类文明打破死结。只是凯勒元首留下的这一段信息似乎还并没有结束，凯勒元首好像仍旧有什么话想说。

凯勒元首的虚影并没有凝固定格，凯勒元首只是在沉默着，他微微的低着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数百年之前的录影设备将凯勒元首的影像完全而真切的录制了下来，带领着它们穿越过了数百年的漫长时光，然后完全展现在了卫风面前。这影像甚至真切到让卫风都清晰的感觉到了凯勒元首此刻的矛盾心理。

似乎那些话十分难以说出口。

但凯勒元首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巴：“……卫风。以上是你的正式任务，以下，我有一件非正式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做。”

卫风静静凝听着，凯勒元首则继续说道：“帮我寻找一个人的踪迹。如果你能在南门二星系之中遇到他的话……可以的话，请将他带回地球。”

“嗯？”虽然明知道面前凯勒元首的影像仅仅只是影像而已，卫风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个表示疑惑的声音。

“我其实并没有和他见过面。”凯勒元首有些艰难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件事情，“我只通过一些密级极高的保密文件看到过这个人的存在。他……他在孤岛计划之前数百年就已经启程前往南门二星系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凯勒元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卫风心中会有疑问，所以凯勒元首立刻接着说道：“不，卫风，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到底是怎么拥有足以进行恒星际远航的能力的，我只知道这件事情应该具有极高的可信度，因为他是一个极其神奇的人，他似乎无所不知，似乎拥有洞察一切的智慧。”

“通过那些保密文件，我知道他早在我之前数百年就已经精准的预言了人类文明的未来走势，并且预言了死结的存在，还早在人类政府之前就已经对火星文明有了极其深厚的理解。我想……他启程前往南门二星系，应该也是为了火星文明可能留在那里的科学数据而去的。”

“所以……如果你可以遇到他的话，务必要请求他回到太阳系，回到人类文明中来。如果他肯回到太阳系中来，肯为人类文明贡献自己的智慧的话……我们人类文明在未来的历史之中一定会减少许多磨难。”

“这件事情确实很不可思议。”凯勒元首的虚影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我身为人类文明的元首，身为数千亿人口的领导者，可以调动人类文明之中的所有资源和力量，但我仍旧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仅仅知道这样一点凤毛麟角的关于他的信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那些保密文件之中，那些描述者都会用“智慧老人”这个称号来称呼他。”

“所以……如果你能在南门二星系之中遇到他的话，就请求他回到太阳系来吧，我相信无论哪一任元首，都会愿意给他最崇高的待遇的。”

“我的事情交代完了。”凯勒元首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卫风，停顿一下然后说道：“卫风，祝你好运。”

这句话说完之后，凯勒元首的影像就定格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动作。定格片刻之后，投影设备关闭掉了。很显然，凯勒元首所留下的信息已经播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