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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与赫梯关于叙利亚的争端,在过去的一百年从未停止过。连年战火,使得富裕的埃及元气大伤,赫梯依靠冶铁术带来的强大军事力量,逐渐在对叙利亚的争夺中取得了优势。自从两个国家各自上任了一名年轻的统治者,双方不约而同地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场决定性的对决,确立己方的霸主地位。

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后的第四年,埃及首先出兵占领了南叙利亚的别里特(今贝鲁特)和比布鲁斯。次年初,赫梯出兵,铁蹄踏过了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重新获得对叙利亚的绝对控制权。趁埃及法老筹备大婚仪式期间,赫梯军队向埃及边境压近。

四月末,拉美西斯二世御驾亲征,率三大军团从下埃及三角洲东部的嘉鲁要塞出发,沿里达尼河谷和奥伦特河谷挥师北上,路上间或遇到赫梯军队小规模抵抗,均被强大的阿蒙、塞特以及拉军团的军事力量粉碎。

埃及乘胜追击,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进至卡迭石地区,于卡迭石以南约15英里处的高地宿营。位于奥伦特河上游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耸立,地势险要,是联结南北叙利亚的咽喉要道,也是赫梯军队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埃及军队的战略是试图首先攻克卡迭石,控制北进的咽喉,之后再向北推进,恢复对整个叙利亚的统治。

红发的青年晃了晃头,把晶莹的水珠从头发上甩落。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增添了习武之人独有的力量之感。

他高高地伸出左手,对着天空吹起一声嘹亮的口哨,不远处一只鹰慢慢地飞了过来,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他结实的左臂上。

那只鹰眼神锐利,毛色亮丽。青年从身旁的牛皮袋里拿出一块肉,扔向半空,它便立刻飞身过去,叼住那块还带有鲜血的肉,骄傲地在空中盘旋。

“好样的,路!”青年赞许地笑着,翠绿的眸子如同宝石一般,迎着初升的太阳,闪耀着活力的光芒。

“布卡大人。”士兵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年收起了微笑的表情,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他们的身旁押着两个穿赫梯军服的人,“在营帐附近俘虏了两名赫梯降兵。”

布卡看向两名狼狈的逃亡者,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不像是赫梯人。”

两个人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大人英明啊,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贝都因游牧人,我们是被赫梯抓去充当士兵的啊!”

“大人,我们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啊!大人,我们愿意告诉您赫梯军队的情报,求求您放我们回家吧!”

布卡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挥手,示意将他们带入自己的军帐。

埃及军士将两名赫梯战俘推进大帐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求饶着。

布卡在帐中宽大的椅子上坐定,双手交叉,“说吧,什么情报?”

两名俘虏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大人,其实赫梯在卡迭石军力不强,大人可以放心进攻。”

“是的大人,赫梯主力尚在卡迭石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卡迭石为数不多的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畏惧埃军,特别是叙利亚王侯久有归顺埃及之意……”

布卡一拍桌子,浓重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跟随哥哥孟图斯在军中辗转随行五年,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年少轻狂、容易中计的毛躁小子。翠绿色的双眼咄咄逼人地看向眼前的降兵,让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心中暗暗起了寒意。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布卡终于缓缓地开口,“你们并不是赫梯人,何苦为他们说谎?倘若你们现在不说实话,我恐怕你们再也不能回到你们的家人身旁。”

两个战俘轻轻一抖,犹豫地对视了一下。

布卡当下作势要叫军士进来。两个战俘连忙叫住了他,几乎带着哭腔地说:“大人,大人!求求您,我们真的是普通的贝都因游牧人,我们的家人都在赫梯人的手里,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布卡挑起眉毛,“那么快说吧,赫梯的真正实力。”

两个人依旧踌躇着。布卡终于失去了耐心,“不说你们就死在这里吧。老婆还会再有,孩子还可以再生,如果人死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其中一个俘虏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大,大人……其实,赫梯的主力军队就埋伏在卡迭石附近的奥伦特河东岸。”另一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依旧断断续续地说,“就等埃及军队过河的时候,给予沉重的打击。”

布卡沉吟了一下,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人,这是真的!请您放我走,求求您!”

布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忽然浮现出暴戾的笑容,“那么……谢谢。”

电光石火之间,他抽出宽大的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刺入了眼前可怜的贝都因游牧人的身体。鲜血倏地喷涌了出来,溅到了青年英俊的脸上,在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又手起刀落,让他一并去地狱报道了。

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翠绿色的眸子隐隐地闪过一丝幽暗的神情。

甩去剑身上的血污,他开口叫道:“来人,我有要事要禀报陛下。”

拉美西斯坐在军营大帐的中央,手里拿着写有战报的纸莎草书,深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眼前恭敬跪着的年青将领。

“你说有要事禀报?”

红发的青年垂首不语。片刻,他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得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缓缓地开口,“陛下,我刚才抓获了两名赫梯的逃兵,得到了重要的赫梯军情。”

“说吧。”

布卡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清晰地说了下去,“两名俘虏谎报赫梯在卡迭石埋伏重兵,让我们绕行北上,在属下的拷问之下,得知其实,赫梯主力尚远在卡迭石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卡迭石为数不多的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属下认为现在是攻打卡迭石的最好时机。”

拉美西斯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恭敬地单膝下跪的布卡,思忖了片刻。

“你有多少把握?”

“属下愿以性命加以担保。”回答不假思索,语气斩钉截铁。

接近金色的琥珀色双眸看着布卡,空气宛若凝固一般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统治者终于开了口,“好,明日清晨,全军出发,经由萨布吐纳渡口跨过奥伦特河,攻入卡迭石。”

“是!”

布卡低下头,翠绿的眸子里倏地染上了几分阴暗暴戾的神情。

对不起,兄长,对不起,西塔特。

布卡一辈子效忠的人,只有一个。

——奈菲尔塔利。

他亲眼看到了,在孟斐斯的宫殿,拉美西斯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入寝宫。

他亲眼看到了,哥哥将她带离皇宫的时候她满是泪痕的面容与凌乱的衣衫。

奈菲尔塔利是他的梦想,她犹如阳光一般淡金色的头发,天空般透彻的水蓝双眼,透明般白皙的美丽肌肤,留在他心底深处,犹如最神圣珍贵的圣地,他小心地保护着。他不敢碰她,甚至不敢在脑海中妄想能够拥有她——即使一瞬,都是那样奢侈。他铭记五年前的誓言,他发誓效忠这犹如神赐的少女,一生一世。

伤害她的人,全部应该死去。

他要保护她,不遗余力。即使要他陪葬,他也毫不犹豫!

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了大地的呼吸。

奥伦特河上游的水流湍急地流动着,掠过岸边的岩石,在清晨的光照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埃及的三大军团,阿蒙、拉与塞特整齐列队,金色、橙色和血红的旗帜遥相呼应,太阳从军队身后缓缓地升起,映得身穿铠甲的军士如沐神光。

年轻的法老身着金色的战衣,鲜红的斗篷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深棕色的头发束在脑后,微微垂下的发丝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透明的琥珀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太阳的方位。

偌大的空地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威风凛凛的战马,都一动不动,放轻了呼吸的力度。只能听到奥伦特河飞速地流动,发出阵阵激荡的水声。

过了片刻,拉美西斯突然从身边抽出王室华丽的宝剑,刷地发出凛冽的声音。瞬间所有的军士都转头看向英俊的法老。他右手持剑,高高地伸向蔚蓝的晴空。

被精细打磨过的剑身,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如同星辰般遥不可及的华丽光辉。

他轻轻地开口,“开始渡河——”

三大军团立刻变换队形,金色的阿蒙军团在最前面,橙红色的拉军团紧随其后,两个军团将队型调整至长而宽的形状,以求在同一时间尽可能多地过河。

赤红的塞特军团由布卡带领,呈一个半弧形,向河岸反方向退去。目的是保证在敌人来袭之时可以保护正在渡河的军队,争取时间让他们重新调整队型,全力歼敌。

拉美西斯的宝剑指向奥伦特河的西岸,阿蒙军团开始踏入河水。虽是四月,清晨的奥伦特河仍是有些寒意,军士们却毫不犹豫,一往直前,步履整齐。金色的旗帜仿佛炽热的光芒,要将这清冷的河水燃烧煮沸般。他们选择于浅滩徒步渡河,水花飞溅,发出金属般的闪光。

一个小时不到,阿蒙军团五千人,顺利渡过了奥伦特河,在西岸重新整队,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预计中午时分将在卡迭石西南侧搭起营寨。

拉美西斯嘴角微微扬起,随即起手指向拉军团。拉军团的将士高举着橙红色的旗帜,开始踏入水中。军队在水中有条不紊地前进。拉美西斯轻扯缰绳,毛色亮丽的棕色骏马飞速地踏着河水奔过去,追着阿蒙军团的方向急驰而去。

阿蒙军团在拉美西斯的带领下,整齐快速地前进着,行进了不久,远处隐约传来了凌乱纷杂的兵戈之声,这使得已经离开奥伦特河数里的拉美西斯与阿蒙军团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正在疑惑间,突然一个浑身血迹的将士,骑马从远处匆匆赶来,他手里紧紧地握着有些破损的拉军团军旗,脸上遮掩不住的焦急与恐惧。

到达拉美西斯眼前,他气喘吁吁地翻下马来,跪在地上,颤抖地说:“陛,陛下,赫梯……赫梯军队的埋伏!”

公元前1275年春,埃及决定北上,夺回对叙利亚的控制权。拉美西斯二世还未起程,赫梯即从派往埃及的间谍那里获悉了埃及即将出兵远征的秘密情报。赫梯统治者召开王室会议,制定了以卡迭石为中心,扼守要点,以逸待劳,诱敌深入,粉碎埃军北进企图的作战计划。为此,赫梯集结了包括三千辆双马战车在内的2万余人的兵力,隐蔽配置于卡迭石城堡内外,拟诱敌进入伏击圈后,将敌人一举歼灭。

赫梯派出间谍假扮为贝都因游牧人,蒙骗埃及,说卡迭石并无赫梯军把守,诱使拉美西斯率军过河,意欲在赫梯军力分散之时给予其沉重打击。

拉美西斯二世率军在卡迭石附近高地驻宿一夜后,于次日清晨指挥主力部队向卡迭石进击,欲在黄昏之前攻下该堡。拉美西斯二世率阿蒙军团冲锋在前,拉军团居后跟进,塞特军团滞留在后方地区,一时不能达到战场。

赫梯得知埃及中计,随即将赫梯主力秘密转移至奥伦特河东岸,形成包围圈,在拉军团渡河之时将其包围,孤立为两部分,分别剿灭。

“陛下!赫梯军队将尚在渡河的拉军团从中截为两部分,敌方军力远强于我方,拉军团……拉军团!”受伤的军士几乎泣不成声。

拉美西斯怒从中来,却依然紧绷着脸,冷静地问:“塞特军团在哪里?”

“陛下,塞特军团仍然守在后方,不知何故,不能及时赶到。”

拉美西斯闻言,双手不由得狠狠扯了一下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棕色的坐骑随即调转方向。阿蒙军团在最短时间调整队形,全体士兵开始跑步,跟随拉美西斯向奥伦特河前进。

拉军团在此战中损失惨重。拉美西斯得知消息,遂率阿蒙军团将士折返,想要挽救拉军团失利的局面,在回程途中,赫梯军队以二千五百辆战车从侧翼向阿蒙军团发起猛烈攻击,拉美西斯二世瞬时陷入重围。

拉军团陷入包围尚不久,现在折返,与其剩余部队一起,还可以抵抗赫梯军队,坚持到塞特军团的到来。

拉美西斯策马扬鞭,骏马飞速地驰向奥伦特河,身后扬起阵阵沙尘。透明的琥珀色眸子染上了深深的阴影。

那个布卡……

阿蒙军团快速地推进,队伍不由得变为颀长的形状。

眼看即将到达渡河点,军团侧翼突然传来宛若雷鸣般的隆隆马蹄声,阿蒙军团将士尚未回神过来,队伍西侧已经横冲出黑压压一片挥舞着赫梯旗帜的战车队。

定睛一看,那奢华神秘的色彩,不正是“绛紫深黑旗”!

转瞬间,飞速行进的金色军团被冲出的战车队截为两半,严格整齐的阿蒙军团在这一刻竟然丧失了原有的秩序,被如同移动的铁臂一般的赫梯战车队拆散、碾碎。

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拉美西斯冷静地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收缩队形。让队伍集中,以便增加抗击打能力,并且为很快可能形成的包围圈做好突围的准备。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金色的阿蒙军团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士兵们的信心开始动摇。

赫梯的战车采用铁质的车轴,上面可以乘坐三个人,一人专职驾车,另两人可以专心负责攻击与防守,从而使战斗力大大增加。令人心慌的不止这点,强大战车队背后那激烈昂扬的绛紫深黑旗就好像死亡的宣告,每一次飘扬,都意味着冷血恐怖的赫梯“背后的君主”已经来到战场,他势必让鲜血染满目所能及的旷野。

拉军团已被击溃,明明离开拉军团很近的塞特军团却始终没有出现,如今形成了阿蒙军团孤军奋战的局面。

几支分队开始不听指挥,擅自脱离军团主体,想要趁赫梯不备逃离战场。然而这种行为转瞬就被赫梯的战车踏为尘灰。

阿蒙军团使用紧凑阵型,围绕在法老的周围,但是战意却渐渐被赫梯高昂的气势吞噬。

赫梯的战车越战越勇,只是瞬间,阿蒙军团一半兵力就已经被歼灭。拉美西斯奋力抵抗,他与身边的勇士一同挥舞刀剑,使得赫梯始终无法将他拿下。

阿蒙军团的士兵逐渐变少,赫梯的军士却仿佛潮水一般继续涌上来。拉美西斯左手持盾,右手舞剑,不停砍杀赫梯士兵。大量鲜血喷涌出来,溅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增添了几分暴虐妖美的气质。

他琥珀色的眸子染着几分嗜血的凶残,高大的身躯宛若不可接近的战神,赫梯士兵无法靠近他,倒下的尸体在他身边堆成了一个小圈。

但是,他身边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周围的厮杀声,逐渐逐渐地变小了。

依旧见不到塞特军团的影子。

血污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挥舞宽剑的速度慢了下来。赫梯的军士虽然惧怕他,却仍然如同海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涌上前来。

远处的高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刺眼的绛紫深黑旗招摇地飘动着。

即使不看也知道,雅里·阿各诺尔已经来到了这个战场。

赫梯士兵更加勇猛地向拉美西斯及其少量的残余部队冲来,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地挥舞着手里的兵器。

“埃及的君主拉美西斯,为什么不放下兵器,何苦垂死挣扎呢?”冷清的声音略带调侃,从高地上飘来。

拉美西斯置若罔闻,奋力杀敌。

意识已经开始游离,他所有的一切动作全部出自一个坚强的信念。

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他要回去,回到她的身边。

“大人,是否要活捉呢?”气质斯文的青年从后面赶上来,恭敬而又慢吞吞地问向年轻的统治者,浅棕色的眸子没有情感地看着下面的战场,“奥伦特河东边还有八千将士,属下已经将他们安置好,不知下一步应当如何进行?”

雅里看着包围圈中心奋力抵抗的拉美西斯,只见他浑身浴血,在太阳的照射下宛若雄浑的战神。此时,雅里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敬意。

拉美西斯本不至于陷入此种尴尬境地。

只是赫梯此次出兵,亦有完全的把握。

其一,早在数年前,埃及的重臣西曼妄想使自己女儿的女婿——拉美西斯的王弟,塞提一世的第十个儿子——篡夺帝位,开始出卖情报给赫梯!

由于拉美西斯始终无后,若他死去,王位必然会传于王弟。若他死于与赫梯的战争,西曼绝对有把握以下制上,让自己的女婿在兄弟之争中,夺位称王。赫梯与西曼暗通情报,已有五年之余。西曼,是赫梯埋伏于埃及的一张王牌,所以,即使牺牲亚曼拉,也要保住西曼的存在。因此,拉美西斯在国内编制军队、勤加训练等等动作,雅里虽远在千里之外,依然了若指掌。

其二,拉美西斯迎娶祭司奈菲尔塔利为王后一事,雅里认定是为了惑敌深入的计谋。他深知拉美西斯对金发少女的爱恋之心,他不相信他可以轻易忘怀。因此他将计就计,开始举兵骚扰埃及边境。

最后,也是最为诡异的原因是,雅里早已注意到奥伦特河对岸的塞特军团。因为对其部署与惊人的战斗力有所顾忌,他放置了八千将士埋伏在东岸。但是塞特军团竟一味退后,完全不来前线支援被攻击的另外两个军团。

他没有料到,所以拉美西斯也必然没有料到吧。

否则,战局或许不会如此惨烈。

雅里微微眯起眼,“那八千军士……留在河东吧。我要公平地让拉美西斯败在我的面前,将其活捉。”

图特躬身一拜,匆匆转身,向传令兵下命。

只是,“活捉”二字尚未出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呐喊声。

雅里侧身望去,只见一片如同海洋般美丽的水蓝色,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为首的少女骑着马,右手高举一面水蓝色的旗帜,普塔赫神的形象赫然其上。她背脊挺直,双眸坚定,金色的头发恍若阳光一般飘扬。水蓝色的队伍之前,她白腻的肌肤在夕阳的映衬下竟显现出几分如同晚霞般的绯红。

“奈菲尔……塔利。”

卡迭石之战赫梯计谋成功,阿蒙军团损失惨重,拉美西斯二世陷入苦战,眼看体力就要不支。当日已偏西,黄昏来临之际,普塔赫军团赶到,给拉美西斯二世带来了生机。埃及军队开始重整旗鼓,普塔赫军团严密部署,埃及人运用其方阵作战法,打败了赫梯的战车队,最终迫使赫梯军退出了战场。

“薇……薇!”

“比非图!”

艾薇叫着,高举水蓝色的军旗。普塔赫军团宛若奔涌的潮水,冲向赫梯的军队。

艾薇将军旗微微斜倾至前向三十度角,普塔赫军团的队形骤然变得紧凑,调整为坚固的三线阵式。

第一线为战车兵,作为冲杀敌人的先锋;第二线由十个横排的重装步兵队组成,手持盾牌和长矛等武器,形成一个密集的阵列向前推进,在步兵队的两翼有战车兵保护,同时这些战车兵还去压迫敌人的两翼;第三线仍是战车兵,作为后卫或用来追击敌人,轻弓箭手穿插在第一、二线中间,射箭扰乱敌人的阵脚。

普塔赫军团开始发挥作用,强大坚固的防守力量以及由三线阵型带来的无懈可击的攻击模式,使得战场的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改变。

水蓝色的军团,涌入了深黑色的队伍,化解了拉美西斯身边层层包围着的赫梯军士。

艾薇不顾一切地骑着马,随着第一队战车,向拉美西斯所在的地方冲去。

水蓝色的双眼,丝毫看不到周围的嘈杂与纷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雾气就已经缭绕了视线。棕色的头发,琥珀色的双眼,为什么全身都是血渍,他受伤了吗?他还好吗?

她只觉得全身冰凉,四肢百骸宛若失去了任何感觉。

她只能看到他!

她只想快些去到他的身旁!

“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如同金色的霞衣,她好美,她是世界上最美的。

他向她张开双手,“薇!来这里!”

她紧紧握着军旗,冲向他,从飞腾的马上跃入他的怀里,将身体埋入他宽厚温暖的胸膛。

“薇……”他缓缓收合双臂,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

“啪!”突然,她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她居然打他?疑问还没说出口,只见她仰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透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我恨你!我讨厌你!”她用力地说着,秀气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

她……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为了说这句话,她才来到这里吗?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要冷去了,不过,至少,为了说这句话,她还没有走,她毕竟来到了他身边。

他愣着,说不出话来,瞬间眼底闪过了千百种复杂的情愫。

下一秒,艾薇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娇小的身体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微微颤抖着,“我恨你,但是我不要你抛下我,我要你活着,活在我身边!”

那一刻,周遭嘈杂的世界,似乎都与他们不相干了。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用力地环着他的身体。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怀中娇小的身影,仿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艾薇大声地叫着,清脆的声音宛若雷鸣一般响亮,穿过杀戮的纷乱,传入拉美西斯的耳朵里,敲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就是说,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舍弃你,一生一世。我发誓!”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喃喃地跟着念了一遍,琥珀色的眼睛里漾起了感动的神情,嘴里无意识地说着,“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艾薇拼命地点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所以你答应,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冒险,你要活一百岁,陪着我!”

他慢慢地低下头,深棕色的发丝温柔地垂在她的身上。

他抱紧了她,用全部力气抱紧了她。

这一次,他愿意再相信她。

他要与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雅里站在战场边的高地上,看着远处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夕阳下,仿佛变成了沐浴神光的金像。水蓝色的军队,仿佛保护圈一般,将二人与赫梯的士兵隔开,并缓缓吞噬着绛紫深黑旗的队伍。

冰蓝的双眼染上了浓浓的悲伤。

她毕竟不属于他,她的心里装的全部是那个人,不管他如何哀伤,不管他多么爱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么……就让他们一起死吧。

他仿佛痛下决定一般,冷冷地看着战场,缓缓举起右手。

奈菲尔塔利……如果有来世,我多么想让残忍的你,感受到爱而不得的痛苦,我多么希望你可以爱我,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啊……

“将与埃及军团缠斗的将士调回,同时命令高地士兵全部架起弓箭,射杀埃及士兵!”

冰冷的话语如同死亡的宣告,高地架起了千余把强弓,瞄向了水蓝色的军团。

注意到这一变化,艾薇不由得更紧地抱住拉美西斯。

“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她坚定地说着。她不要回去了,她不想逃了,她累了,就让她和他在一起吧,她不要误会、不要痛苦,只要和他在一起。

拉美西斯微微地抚着她犹如阳光般美丽的头发,轻轻地说着:“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他松开紧紧环抱艾薇的双臂,从腰间取下一块金黄的令牌,伸向天空。金质的令牌迎着西沉的夕阳,反射出华丽的亮光,宛若一颗金黄的明星。

他仰首看向高地,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一刻,一把冰冷的巨剑架在了雅里的脖子上。

下一秒,高地上架起弓箭的赫梯军士,竟然调整位置,目标对向了战场上正在被吞噬的黑色队伍。

“你?……”雅里不动声色,冰蓝的眼里却明显地划过一丝迷茫。

棕色眼睛的青年静静地看着拉美西斯手里的令牌,依旧慢吞吞地说:“大人,不好意思,我是不会叫那些士兵过来的……图特其实是西塔特村的人。”

雅里愣了一下,转瞬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图特出现在他眼前,正是五年前他出使埃及返回不久的事情;图特的身边总是带着那只骆驼米多,西塔特村的人全部都是带着一只动物的。那么前段日子,奈菲尔塔利会骑在米多上返回埃及,会莫名其妙地逃出密室,这些都不是偶然!

难怪,他不顾河东八千将士,匆匆赶到这边来……

全是为了解救那个人——埃及的法老,他所效命的“主”啊!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因为图特一直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一直那样温温吞吞、一直具有令他欣赏的头脑……

他没有动,眼珠转到眼角,瞥向图特。

“那么,接下来如何呢,图特?”

这句话是那样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平常问得那样。图特呆了一下,眼中划过了一丝奇异的神情。他不看雅里,只是望向战场中央的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微微颔首。图特便大声地喝令起来:“尚在抵抗的赫梯军士!你们的统治者已经被俘虏,如果不想死,现在就放下武器!”

他连喊若干声。终于,战场中陷入苦战的赫梯军士听到了这句话,他们难以置信地看到雅里被人制着,穿着同样军服的赫梯士兵用强弓指向他们。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让他们丧失了最后的战意。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在这一场局部斗争中,埃及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大人,对不起……图特这一生是西塔特村的人。若有来世,图特愿意侍奉大人左右,忠心不二……”图特将刀架在雅里的脖子上,在他耳边带着几分忏悔地轻轻说道。

雅里对奈菲尔塔利的真挚感情,对拉美西斯含着敬佩的复杂情绪,对自己的信任重用,图特全部看在眼里。只是,身为西塔特村的勇士,他一生一世不可背叛法老,他愿意为法老效忠。

倘有来世……

拉美西斯左手环着艾薇,举起右手的令牌,“将雅里·阿各诺尔活捉,全军整队,前往奥特伦河,与拉军团会合。”

此时,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高地上一名赫梯的士兵,突然拉足手里的猛弓,高声叫道:“埃及法老当死!”

随着那一句激昂的话语,一支速度快得吓人的箭,笔直地向拉美西斯和艾薇所站的地方射过来。

直到很久以后,艾薇还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他一定是可以躲开的,如果他躲开了,该有多好。

但是在那一刻,艾薇本能的反应却是,她不要他受伤、不要他死。所以她扑在他身上,背对那支箭,像八爪鱼一样尽可能地让他被自己挡住。

但是更快,他却抱住她,飞快地转了一个圈。

这电光石火不足一秒的动作,却让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进了他的身体,从后面穿到前面。他猛地一倾,胸膛喷溅出来点点鲜血,落在她的脸上。那样腥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的四肢瞬间变得冰凉,只有那灼热的感觉,如同锋利的针一样,刺痛了她的肌肤。

零散的记忆瞬时涌入她的脑海,在一个久远的梦里,她曾经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碰触自己脸上炙热的液体,妄想这一切在她触摸到的时候,都又变为南柯一梦。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她看到的却是洁白的手指上染着的深红液体。

腥热的味道是那样的浓烈。

他因痛苦扭曲的脸庞依然没有消失!

——这一切,终于变为了现实!

“该死!”图特大叫一声。

那名射箭的士兵瞬间被两旁的军士乱刀砍死,临死前,他的嘴边一直带着几分狂乱的笑意。

“穆穆察的义弟……”雅里冷冷地说,“哥哥没有做成的事情,那个傻小子最后还是做了。”

图特一愣,脑海中浮现出数年前图穷匕见的一幕。原来那个鲁莽大汉的义弟,如今也混进了他精挑细选的队伍里。这一切隐忍,恐怕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幕吧……

“比非图!”

拉美西斯缓缓地倒下,艾薇连忙用力扶住他,将他缓缓地放落在地上。强箭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不停地吐着血。

肺,一定是肺!她拼命地摇着头,大声地叫着:“随军医师呢!随军医师呢!”

拉美西斯斜躺在地上,大手扣住艾薇微微颤抖的小手,透明般琥珀色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他集中所有精神对眼前金发的少女说:“这箭是毒箭,我现在说的话,你要全部记住。”

艾薇眼前一片蒙胧,她不住地摇头,“我不要记住,你不要说话,你等医师来,你以后再告诉我!我记不住!”

“薇!”他沉声喝道,伴来一阵咳嗽。他要说完,他要保证她能够平安顺利地回到埃及,“稍后,你带领一千普塔赫军团的军士,由奥伦特河东岸撤军,向埃及行进,善用雅里·阿各诺尔以保安全。”

“不要……我不要走。”她哽咽着,惊慌地感受着他的手逐渐失去原有的温度。

“让图特带领剩下的人与拉军团汇合……”他吃力地说着,用自己的意志支撑着理智,“布卡……那个人,要提防,他可能带着塞特军团……”

他又是一阵咳嗽,鲜血不住地喷涌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医师就来了不是吗?你会没事的,我们一起回埃及,回到孟斐斯,回到底比斯,你不是要建比·拉美西斯为新都吗?我们一起去那里,好吗?”

艾薇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用力地握着,“好不好啊?!”

“西曼……”他咳嗽着,“西曼是内奸,孟图斯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如果我死了,让第八王弟继位。”

“不要!没有人会死,埃及第十九王朝第三位法老是你,你活了九十六年,这是历史,你不会死,你不会死!”艾薇尖叫着。

周围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到了,他们不由得静静地伫立在周围,担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伟大法老。军医跌跌撞撞地从后面冲上来,却被拉美西斯一瞪,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让军医过来啊你!比非图你是笨蛋!”艾薇焦急地说着。

突然,年轻的法老笑了,苍白的面孔展现出了一丝满足的神情。琥珀色的眸子望向艾薇,冰冷的大手抬起,缓缓地抚过她满是泪水的脸庞。

能够保护她,真好。

啊……他已经看不清她了。

“薇,认识你,是我最开心的……”他吃力地说着,“黄金镯,在我怀里……”

艾薇难以抑制地哭着,“不要,我不要,我们刚刚说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忘记了吗?你听不懂吗?”

“薇,”他的眼前已经完全黑了,这恐怕,是他最后一句话了吧……她为什么要哭,不要哭了,“你要记得……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薇,我爱你,还有……

谢谢……

终于,生命之光在伟大的法老眼中,渐渐消失。

当比非图闭上双眼的一刹那,艾薇的脑海中隆隆作响,如同闷雷一般响彻每一条神经,亚曼拉公主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起来。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如同我一般,与他分离。

我诅咒你如同我一般,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除非那个人为你而死,否则这诅咒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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