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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见憨头闭目不语,问道:“先生看出我是何病了吗?”

憨头这才摇头晃脑吟哦道:“嗯,《伤寒论》有云:‘身如虫行,汗多亡阳也。’这说的就是兄台这种病!你这不是虫行,乃是虚证!”

“啥?我腹中并非虫行,而是虚证?”

憨头微微地点了点头:“正是!”

竹竿满腹疑惑:“你说那个庸医两次开药与我,非但不见好,反而加重了,是不对症?”

“我师兄医术高明,医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的。”憨头当然不会说阎妙手的坏话。

“那怎么治不好我的病?”

“这个……”

竹竿歪着脑袋瞧着憨头,微有怒意:“不过,你说我不是体内有虫,而是虚证,只怕……,哼!”

“怎么了?”

“我总觉我肚子里有虫,先前那大夫先说没虫,后又说有虫,但说话显然言不由衷,你现在又说我体内没虫,你们五味堂到底有没有个准?”

憨头也不生气,道:“治病嘛,没有哪位大夫能每个病人都做到一剂中的,当即见效的,先按我这法子治治看,兄台以为如何?”

“啥法子?”

憨头提笔边写边念:“补中益气汤!多加参、以酒炒黄柏五分佐之,连服三十帖!”

“得!我可不信,三十贴就算了,先服三贴吧,若是不好,你得让我见杜先生,他是太医,都说他医术如神,我就信他!”

“成!”憨头抚掌道,“我们治不好,肯定会让师祖接诊的,您放心。”

第二天,竹竿又来了,越发的憔悴。

这一次他既不发火也不叫嚷,只坐在前堂,抱着双肩道:“行了,两个大夫都没用,我肚子都快痛断了。我这一次只见杜先生,倘若杜先生不能医治我,我便知晓我这个病是无药可救了。”从怀里摸出一根麻绳,“我今儿个就吊死在你们五味堂!”

头天晚上庞雨琴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杜文浩。杜文浩估计这人今天还会来,所以特意差人去太医院请了半天假,就等着他来。

吴聪跑进里屋通报,杜文浩迈步出来,拱手道:“这位兄台,我就是杜文浩。”

竹竿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杜文浩面前,上下左右瞧了瞧,一句话不说,撩衣袍咕咚跪道磕头:“先生救我!”

杜文浩赶紧将其扶起,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鄙徒没能治好兄台的病,让你受苦了。”

竹竿双眼含泪,声音哽咽道:“杜先生,您再不救我,我命休矣!”

杜文浩让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别着急,我给你瞧瞧,你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从发病之初开始,慢慢说来,越详细越好!”

竹竿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

杜文浩也不插嘴,一直静静听着,听他说完之后,点点头:“我给你摸摸脉。”

给竹竿诊脉望舌之后,杜文浩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没错,你这病当真是肚子里有虫!”

竹竿一拍大腿:“照啊!还是杜太医您高明!我都说了是虫子,你这两个徒孙偏偏不信,还说是什么虚证,唉!”

杜文浩微笑道:“前医辨证不准,是驱虫不得法。”

“若真是如此,就请先生赶紧给我开药吧,我就要被体内的虫子给啃死了。”

杜文浩笑着说道:“不急,不急。”

竹竿一听急了,道:“先生,我都要死了,你却说不急?”

杜文浩起身说道:“我会给你开药,不过你的耐心等等,因为这药炮制比较特别,我要亲自动手才行,”说完便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杜文浩出来了,将竹竿带至一间小屋门口,道:“这个药丸须在不能见光的房间里服用,你将此药服下后,不久便会有便意,屋中有一便盆,你就在屋内方便,我要查看大便情况的,你方便完了叫我,我就在屋外候着。”

说完将门打开,屋子里十分昏暗,杜文浩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服下,然后带门出去了。

果然,没有一会儿,就听见屋内噗噗作响,尔后一股恶臭从门内传出,让人无不退后捂鼻。

不一会,竹竿在屋里道:“先生,屋内实在太臭,你别进来,我把便盆拿出来吧。”

“没事,你将门打开。”

门打开了一条缝,只见竹竿自己捂着鼻子,涨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

杜文浩却不介意,推开门走进去瞧了瞧便盆,转头对竹竿笑道:“你来看,里面是什么?”

竹竿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些恶臭难闻的秽物,为何要看?”

杜文浩大笑,指着那秽物说道:“你定然是要看的。”

竹竿不解,见杜文浩执意要自己看,只好捂着鼻子探头去看,只见那盘中秽物之中竟然有无数细小的红色小虫,在便盆里象蛆一样的蠕动着。

竹竿大喜:“哎哟,原来虫子已经打下来了!真是太好了!杜太医,你可真是当世神医啊!”

竹竿出到前厅,付了诊金,又对杜文浩千恩万谢,这才告辞走了。

经此之后,竹竿的腹痛彻底好了。

等竹竿走后,阎妙手和憨头也进了那黑屋,瞧了便盆里的红虫,十分的惊讶,出来疑惑地问道:“师祖,这人当真肚子有虫?”

憨头也道:“是啊,师祖,我觉得他就是个虚证嘛,肚子里没有虫啊。怎么偏偏就打下了这么多虫呢?当真是……,徒孙学艺不精,惭愧啊!”

杜文浩大笑:“你们不用惭愧,因为你们没错,他的确肚子里没虫!”

两人惊问:“没虫?那便盆里的红虫呢?”

“你们俩把窗户都打开,房间亮堂,再好好看看。看仔细一点,别怕臭。”

两人赶紧把房间窗户都开了,捏着鼻子,把头探过去仔细观察,片刻,憨头迟疑道:“好像不是虫子哦,都不会动。”

阎妙手也道:“是啊,有点像红线头!”

“没错!就是红线头!”

两人惊问:“师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杜文浩道:“刚才他详细叙说事情经过的时候,你们怕挨骂躲到一边去了,没听见。他给我说了,前一段时间他在岳父岳母家喝酒,贪杯喝了个酩酊大醉,仆从把他送到客房休息。半夜他酒醒口渴要喝水,谁知那些个丫鬟仆从都睡得太死,无奈之下,出门找水,门口屋檐下有个接雨水的石槽,月色下水色澄清,他口渴之极,便就着石槽喝了一肚子。天亮了一看,才发现石槽里有许多小红虫,把他给吓坏了。老觉得自己喝下了很多红虫,加上那天吃伤了肠胃,不舒服,便觉得虫子在肚子里啃咬。越是生疑就越觉得痛得厉害。”

憨头恍然:“原来如此,他原来是心中生疑成病!”

阎妙手折扇一张,笑道:“哈哈,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早知道他是疑心生暗鬼,心病心药医,这病我也能治!”

杜文浩冷笑:“你治了两次,怎么没治好?”

阎妙手很是羞愧,赶紧收了折扇,躬身道:“徒孙知错了,徒孙没有仔细听取他的病情叙述,所以不明病因。实在是疏忽。”

“这不仅仅是疏忽的问题!”杜文浩凝视着二人,慢慢说道:“一个好大夫,首先要善于问诊,问诊不仅要问,更要听!不仅要听病人的主诉,就算一些看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病人在你大夫面前说了,就说明他认为这事情与他病痛有关,就该认真去听!——很多大夫最缺的就是聆听!自以为是神医,摸了个脉便在哪里摇头晃脑推测一通人家的病症,而不去认真听病人到底是啥病症,说的不对还强词夺理,把看病当算命,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好几个病人,这能看得准吗?”

阎妙手和憨头面有愧色,躬身道:“徒孙谨记师祖教训。”

“我这不是教训你们,是告诉你们,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句话说是很好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大夫少之又少!为什么?对权贵对亲近对危重病患或许能做到,但对广大的一般病患呢?很容易便忽视了,总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马虎一点没什么,殊不知在你看来不是大病,在病患看来,这病恐怕就会大于天!——医者父母心,就是要把病人当亲人,要象父母关心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仔仔细细去替病人诊察,不要麻木不仁,更不能敷衍了事!”

这番话说得两人冷汗淋淋,躬身聆听,频频点头。

“行了!我要去宫里给娘娘们看病去了。希望这个医案对你们的医德有所启迪!”杜文浩摆摆手,进了后堂,在庞雨琴和英子的帮忙下,穿戴好官服,坐着官轿,在阎妙手和憨头诚惶诚恐恭送之下,出门走了,一路忽悠着来到了太医院。

刚到太医院,门房就哈着腰道:“杜大人,德妃娘娘派人来请你去瞧病。在花房等着呢。”

“德妃娘娘?”杜文浩没见过,他望着天想了想,后宫嫔妃生平喜好那焦公公都告诉了杜文浩,这德妃原本是庶民,从一个御侍走到今天妃子这一步,很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从前很是得宠,让宫里很多的嫔妃和娘娘都嫉妒得不得了,后来因为也是得病,这才让万岁爷给冷落了。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从前圣瑞宫可算得是门庭若市,如今早已无人问津了。不过这个女人应该是十分漂亮的,要不后宫三千佳丽,哪里轮的到她一个御侍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选秀进宫的女子,如今万岁爷是个什么样大概都还不知道呢。

杜文浩问:“德妃娘娘怎么了?”

“娘娘病了,具体是啥病,小人也不知道。”

杜文浩叫房门将德妃娘娘派来的太监叫来,问了之后,那太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让他带路进宫。

杜文浩本要带夏九婆,可夏九婆有出诊,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只好一个人提了出诊箱,跟着那太监进皇宫来到了德妃娘娘的圣瑞宫。

到了门口,太监恭敬地说道:“杜大人,请您在此稍作歇息,咱家进去禀报一声。”宫女伺候上茶。片刻,太监回来了,将杜文浩引进正厅。

纱帐后面软榻,坐着一个女子,杜文浩看不真切,抢步上前躬身道:“微臣杜文浩,参见德妃娘娘。”

“杜大人辛苦了,请坐!”德妃娘娘绵软的声音飘然入耳,甚是好听。

“谢娘娘!”

“杜大人,你给本宫瞧病,隔着纱帐,能行吗?”

“这个……,说实话,望闻问切四诊之中,望诊居首,若不望诊,合参就不能说很准了。”

“这就是了,那撩开纱帐吧!”德妃话语软软地说道。

旁边宫女急忙上前,帮着撩开纱帐。

杜文浩抬眼望去,只见德妃大约二十开外,面似芙蓉,眉如柳,肌如凝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珍珠耀出柔和的光芒。一袭桃红丝裙荷叶边儿褶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颈,脖子上一串樱桃般大小的明珠,耀眼生辉。真是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

从外形上看,德妃应该是一个身材丰盈之人,可腰却很细,要是走起路来,腰肢摆动肯定得很特别,那腰肢不盈一握,蕴含了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杜文浩只瞟了一眼,便赶紧把头低下了,不敢多看,免得冒犯。

德妃声音软软道:“杜大人,本宫是不是很丑啊?”

杜文浩心里一惊,不知德妃这话是啥意思,更不知如何作答,唯唯诺诺着。

德妃又笑了:“你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哇塞!这德妃要给自己相面不成?还是象那皇太后一般有什么阴谋?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文浩一听这种比较暧昧的话,便心里犯嘀咕,忐忑不安慢慢抬起头来,四目对视,两个人仿佛都愣了一下。

德妃笑了,花枝乱颤:“咯咯咯,宫里头都在传,说是太医院来了一个英俊小生,是太医院的啥院判,奉旨后宫侍医,本宫奇怪,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加起来都该有千年了,哪来的英俊小生?定然是她们那些个小妮子想男人想疯了,今日一见,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咯咯咯咯……”

杜文浩感到脸上有些发烧,心里暗道,这德妃难道叫自己来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个英俊小生?——嘿嘿,英俊小生,还并非浪得虚名,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说自己,说得杜文浩都有些想拿面铜镜自个瞧瞧到底算不算英俊。

杜文浩欠身道:“娘娘,微臣还是先给您瞧病吧。”

德妃抿嘴笑道:“不急!杜大人,你可知道,本宫这里许久没有宾客来了,本宫整天对着这帮太监宫女,闷都闷死了,难得今天有你这么个英俊小生来了,难怪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本宫已经吩咐在后花园挽君亭备下酒宴,请大人陪本宫饮几杯酒,酒宴完了再给本宫瞧病。如何?”

杜文浩吃了一惊,皇上的女人要自己陪喝酒?她不会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还是当真看上了自己这小白脸?哇靠,陪皇上女人喝酒,这差事可不好,要是让皇上听到了,非醋坛子打翻不可,还是推掉为妙,支支吾吾道:“这个……,微臣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微臣……还要去给皇太后瞧病,只能辜负了娘娘盛情了。”

德妃幽幽长叹一声:“哦……,这样啊,唉!也难怪,皇太后尊贵无比,我只是个身居冷宫数年无福得见皇上的孤苦女子罢了,谁又会把我这可怜虫放在眼里!”举袖掩面,低声饮泣,另一只手摆了摆,“你走吧!”

杜文浩听她声音凄凉,想起焦公公所说,德妃失宠,数年不见皇上的面,更不用说得到临幸宠爱了,等于守了数年的活寡。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夜夜做新郎都忙不过来,只怕早就把这德妃忘到脑后了。听她说的可怜,不由心中一软,不就后花园什么厅上喝杯酒嘛,又不是躲在闺房里圈圈叉叉,怕个屁!去!

杜文浩当即躬身道:“娘娘如此眷顾微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微臣便陪娘娘小酌几杯便是。”

“当真?”德妃放下袍袖,噙满泪水的凤目闪出喜悦的光彩,“皇太后那呢?”

“嗯,皇太后的病也不是急症,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喝了酒给娘娘看了病再去也不迟。”

“那好,咱们走吧!”

杜文浩跟着德妃娘娘和一众宫女太监,出寝宫,穿过亭台楼阁九曲回廊,来到花园一弯湖水边。这里群花怒放,姹紫嫣红处,德妃步入湖边凉亭坐下,凉亭的桌子上排放着美味佳肴。

有花有水有佳肴,有清风相伴,有美人作陪,尽管杜文浩下了决心陪着德妃喝杯酒,但这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到底没有在外面来得自由,他也没多少心情欣赏美景美色,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这位已经被万岁爷冷落了很久的美人儿。

女人都是怕被冷落的,寂寞深闺处,有的只是一颗孤寂孑孓的心,所以这样的女人不要惹,因为她随时都会一触即发,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见佛杀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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