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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凉殿从里到外铺满了厚厚一层茵褥,大小隔间都有熏笼暖丝丝地冒着热气,就算是开窗通风也不会感到寒冷。
李桑桑偎在榻上,看着孙福满脸含笑地过来赔罪,她倦倦地抬手打发他走。
李桑桑用帕子掩唇咳嗽了一阵,转脸问身边的掬水:“蓬莱殿偏殿开始修葺了吗?”
掬水摇头。
李桑桑垂下眼睛,这孙福竟然只管着讨好她,依旧对皇帝如此怠慢。
李桑桑想起高桓来。
她总觉得高樟的皇位也许并没有那么高枕无忧。
燕王府内。
李丛破天荒地来到了这里。
高桓在书斋见了他。高桓没有起身,也不出声,他静静看着走进来的李丛,李桑桑的所谓的兄长。
李丛一走进来,高桓就从他的笑容中知道了他的用意。
李丛是南朝人,心心念念要在大雍搅混水,挑中高桓和高樟的矛盾做文章,举兵谋反,这件事李丛从前世就在做了。
果然,李丛寒暄两句后,忽然说道:“燕王殿下,你甘心吗?”
高桓抬眼看他。
李丛笑了一声:“殿下原本是先皇中意的太子人选,却因为远征高句丽,才被今上抢了位置,殿下?你甘心吗?”
但高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丛笑容有些褪色,他低头想了一想,抬头的时候,他不再笑,他说道:“我知道殿下一直在查南朝的事,一直在查我,却因为顾忌桑桑,没有强行将我投入大牢,我很感激殿下。”
李丛看着高桓皱眉,眸光微闪,他说:“殿下不知道吧,桑桑是我的亲妹妹,是南朝的王女,若我造/反失败,皇帝还会依旧容忍桑桑吗?”
高桓猛地抬头:“桑桑?南朝王女?”
李丛笑:“我以为殿下知道,殿下不知道吗?桑桑身上的病,就是我们生来的诅咒啊。”
李丛继续说道:“殿下不和我一同起兵吗?”
他的笑容莫名还有些讽刺:“不想将桑桑夜夜拥入怀中吗?”
高桓脸色愈寒,他喊道:“丁吉祥,将他拉出去。”
也许是嗅到什么风声,燕王府这几天很不平静。
属官在书斋里忧心忡忡地劝高桓。
“皇帝对殿下虎视眈眈,如果殿下不动手,迟早要有为人鱼肉的一天,如今殿下在宫里尚有些优势,不若一鼓作气……”
书斋里的讨论渐渐激烈起来,唯二安静的两人,一个是站在一旁揣测高桓神色的林晏,一个是面无表情的高桓。
属官们在书斋里说得口干舌燥,但是高桓一直没有明显表示,知道天色渐晚,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林晏是最后走的,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如今皇帝弱势,就算没有殿下,他依旧会被其他人所挟制,他怎能护住身边人?尤其是身子如此虚弱的皇后?”
他说完这一句话,没有等高桓回答,躬身退下,他甚至没有看高桓的表情。
正如他笃定的那样,高桓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次日,李丛又来拜访高桓。
这次的高桓脸上却是含着笑容。
李丛有些讶异,而后也笑着问道:“殿下决定了吗?同我一起起兵?”
高桓闲闲揭开茶杯盖:“倒也不必那样复杂。”
说完,他用冰寒的眼神盯着李丛:“这几日,不要轻举妄动。”
天气渐渐转暖的时候,宫里的皇帝却一天天地病重起来。
已经是开春,满宫里却没有什么喜色,一个皇帝,一个皇后都是病气沉沉的,让人感到莫名不详。
深夜里,高桓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高樟的寝宫。
高樟躺在榻上,看见高桓过来,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六弟,你来了。”高樟说话声音很是虚弱。
高桓没有回答他。
高樟沉默了一下,他费力仰头问道:“六弟,你想我死吗?”
高桓摇了摇头:“皇兄,你不会死。”
高樟苦笑,笑着笑着却落下来泪。
高桓缓缓走近了他,像是预感到自己的命运一般,高樟闭上了眼睛。
高桓将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口中,抬起他的下巴。
高樟虚弱问他:“朕什么时候死?”
高桓依旧说道:“你不会死。”
半夜,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从蓬莱殿门口摔到,一脸惧色地来到郑太后宫中,很快宫里哭声阵阵。
蓬莱殿刚送走了一位皇帝,没过几月,继任的新皇帝也驾崩了。
郑太后哀痛非常,但她强忍哀痛,听从了宫人建议,封锁宫门。
但是懿旨还没有来的及传到丹凤门,一身甲胄寒光的高桓已经骑马进入了大明宫。
他身边的竟然是本该由皇帝直辖的北衙府兵。
郑太后在蓬莱殿看着来势汹汹的高桓,一下子就要晕厥过去。
边上李桑桑扶住了她。
李桑桑一身素白麻衣,头上缠着白布,她扶着郑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桓。
高桓脚步顿了一下。
林晏心底有些担忧,他上前一步跪地对郑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切莫哀痛,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娘娘以大事为重。”
郑太后嘴唇嗫嚅,她还没有说什么,底下哗啦啦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请娘娘以大事为重!”
郑太后终于晕了过去。
新皇即位,又是一番新气象。
太后郑氏心灰意冷,搬去了偏僻寒冷的太极宫,皇后李氏烈性,当晚含凉殿起了一场大火,自此皇后李氏香消玉殒。
但是无人知晓,皇帝高桓新娶的皇后,传闻中来自南方大族的女子,与天子同住蓬莱殿盛宠非常的宠后,依旧是李桑桑。
高桓捏造了她的身世,近乎徒劳地想要给李桑桑一个新的开始。
虽然是白天,但是蓬莱殿传来细细的声响。
重重帷幔遮掩,里间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榻上,高桓声音微哑,他眼中带着痴迷,看着面色晕红的李桑桑,他情不自禁叫她:“桑桑。”
他试探着要凑近李桑桑,但李桑桑只是皱着眉将他推开:“很热。”
高桓低下头去,他捉住了李桑桑一双白嫩的足,足尖泛起粉色,因方才的一场动作而不再苍白。
他细细把玩着李桑桑的指。
李桑桑踢开了他,她眼角带着媚色,眼神有些冷淡,有些慵懒,她握着高桓的敞开的衣襟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陛下,有时候臣妾真想让外人看看,他们口中的所谓明君,在臣妾宫里是在做什么。”
高桓登基已经快两年,这两年里他躬勤政事,贤明持重,当初他才登基的时候,人人都以为将会迎来一个胡作非为的皇帝,两年后,人人都说高桓是个明君。
但这个明君的唯一污点,就是他宠爱的那位妖后。
皇帝和皇后同吃同住,除开处理政事,整日流连妖后怀抱,让臣子们忧心不已。
高桓仰头看她,他是手掌从腰下缓缓移上去,他说:“桑桑想要这样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李桑桑定定看着他,然后厌倦地移开了眼。
李桑桑问道:“琼楼修好了吗?”
高桓想要做明君,他还想要让李桑桑成为万种敬仰的贤后,但李桑桑不想让他如愿,她只能徒劳地折腾。
高桓对她百依百顺,她就在宫里呼风唤雨,她的名声不好,她知道,却不在意。
前些时候,高桓带她参加宫宴,在文武百官面前,她娇惯地说道:“宫里的楼阁好生无趣,臣妾想要伸手可摘星辰的高楼,臣妾读史书,读到汉武起神屋待神,白珠为帘,玳瑁压之,很是喜欢呢,陛下?”
高桓看不见文武百官惊诧的眼神,只微笑对李桑桑说道:“都依你。”
李桑桑回头笑着看他:“就叫琼楼,如何?”
高桓的脸色却有些僵硬,他头一次没有依李桑桑:“不行……”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叫留楼。”
李桑桑偏头不理会他,她叫掬水:“本宫乏了。”
没有得到高桓应允,她带着如潮的宫人仆从从百官眼下离开。
李桑桑想了一下那日提到琼楼时百官愤怒的神色,忽然笑出了声。
高桓心下微动,他扯住李桑桑,将她抱进了怀里,他的语气也带着笑:“在笑什么?”
李桑桑收敛了笑意:“琼楼修好了?”
高桓说道:“留楼修好了。”
李桑桑冷笑了一下。
留楼,他想留住她,这次总归不能如愿了。
就算高桓能将天下都收入己手,他却不能和老天抢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李桑桑感到有些畅快。
她缩在高桓怀里看他,高桓脸上的少年模样已经渐渐褪去,经历了高句丽的风雪,原本俊美的脸庞上添了几分刚毅,李桑桑看着他,想着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心中的畅快又渐渐淡了些,她的心中一时冷一时热,她想不清楚,只能恨自己。
李桑桑很突兀地抱住高桓的后劲,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高桓呼吸乱了,反客为主将她压制住。
高桓在李桑桑耳边呼着热气,声音有些颤:“可以吗?”
李桑桑又一次推开了他,有些戏弄地说道:“不行。”
高桓念念不舍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李桑桑坐起来,她长长的头发垂在高桓的胸膛,她偏头看高桓:“陛下,就这样百依百顺吗?”
高桓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李桑桑不做声了。
她用指尖扣着高桓衣裳上张牙舞爪的五爪龙的纹样,然后握了握他的张牙舞爪。
高桓看着她眼中的妩媚晕染开。
高桓看着李桑桑皱眉,小心翼翼问道:“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李桑桑没有回答。
高桓加了几分力度。
他问:“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李桑桑睁开眼睛,眼尾有些濡湿,她说道:“不如开个选秀吧,宫里太无聊了。”
高桓的声音沉下来:“不行,”他顿了顿,“就这么想要推开我吗?”
李桑桑闭上眼睛不看他。
高桓闷着声,虔诚认真地试图取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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