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借势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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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被狄仁杰解梦，则天皇帝每眠必梦，梦境更是千奇百怪，不胜其扰，精神头明显不足。遇到这等蹊跷事，她还是忍不住要跟狄仁杰谈起。因为在她的心底最值得信任、最有见解、最能体会自己的大臣唯有狄仁杰，这人在朝政问题上，大是大非上决不含糊，个性强悍。但在她个人的私事上，他对她的隐私很尊重，从未对她加以劝谏、横加指责，比如男宠，比如诸武。这点是让则天皇帝最感欣慰和欣赏的。

“狄爱卿，朕昨夜梦到一只羽毛丰丽但两翅俱折的鹦鹉，这是什么意思啊？”则天皇帝面带倦意的说道。

王及善闻言，不禁望向狄仁杰，不知他这次又会如何解梦。

狄仁杰朗声说道：“武是陛下的姓，这只鹦鹉就是陛下啊。摧折的两翼就是陛下的两位爱子。如果陛下起用两位皇子，那就会双翼复振了。”

王及善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忙眉开眼笑的附和道：“是啊，是啊，母子连心嘛，这正是天意啊！”

则天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跟屁虫王及善，自从狄公回都后，他简直就像成了狄仁杰的跟班一样，没一次不附和的。

瞪王及善也没用，仍找不出话来反驳狄仁杰，则天皇帝眨了眨眼，一阵默然。

上官婉儿立在皇帝的身后，望着退出御书房的两位老臣的背影，再瞅一眼孤单单闭目沉坐的皇帝，心中叹息，其实当皇帝也挺可怜的，当然这想法她也就是放在心里想想而已，从不敢表露出来。

则天皇帝实在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每次的解梦都是如此，离不开自己那两个儿子了，狄仁杰又一本正经的，难以挑剔。难道真是老天给自己示警了？

“婉儿，派人宣天官侍郎李云逸来见。”则天皇帝忽然想起另一位善解人意的朝臣来。

上官婉儿听见李云逸之名，心中一跳，忙出殿传旨。

李云逸这些时日也有些憔悴，操心猎贼计划忙活的。皇上几次让狄公解梦之事，他已经听姚崇说过了，而且来时，碰见王及善老爷子，他又眉飞色舞的跟他学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因此对这次皇上召见已有所猜测。

则天皇帝看他憔悴的样子，很奇怪，不由问道：“爱卿何事烦忧以至憔悴？”

李云逸见问，装模做样的起身，跪在地上，说道：“臣不敢言。”

则天皇帝见状更奇怪了，凤目一睁，说道：“何事不敢对朕言的？你只管跟朕说，朕为你做主。”

李云逸抬起头来，愁眉苦脸的说道：“臣昨夜偶做一梦，到现在还心惊胆颤的呢。”

一下触动了则天皇帝的同感，更好奇了，“噢？爱卿做了何梦？”

李云逸眼里充满了忧色，沉声说道：“臣昨夜梦见了凤舞九天、君临天下，却…却……”

则天皇帝一下站起身来，急切的追问道：“却怎样？”凤舞九天、君临天下，那不是梦的她吗？

李云逸装作胆怯的望了她一眼，颓然道：“却折了双翼，臣揪心而醒，彻夜难眠，甚是忧心。”他是现编现卖，却又说得活灵活现。

则天皇帝颓然而坐，看来真的是上天示警了，否则怎会有君臣同梦的，虽一为鹦鹉，一为凤舞，但所指可不都是自己嘛。

上官婉儿侧身，趁则天皇帝不注意，瞪了李云逸一眼，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跟狄仁杰一样都在糊弄老太太呢。

半响，则天皇帝才打起精神来，欣慰的瞅了一眼为君所忧的爱臣，和声道：“爱卿，起来坐着回话吧。”

李云逸起身坐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望向皇上，说道：“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可没有狄仁杰那资历，触怒了皇上也不怕，皇上拿他也无可奈何，自己不过是个新近之臣而已，因此说起话来，得讲究策略。

则天皇帝说道：“爱卿但讲无妨，恕你无罪。”

李云逸这才惶恐说道：“臣冒死犯颜，请陛下起用两位皇子，双翼自然就复振了，臣万死。”

人老了都有些迷信的，则天皇帝连番梦绕，狄公数次解梦均指向两个儿子，今日连李云逸也梦到了仿似的梦境，又指向同样的梦意，这不是天意，还能是什么？她心里已开始相信了。望了李云逸一眼，柔声道：“爱卿一片忠心，朕已知晓，甚慰。爱卿下去治事吧。”

则天皇帝虽未明言态度，但李云逸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绝美的脸上恢复了轻松，躬身一礼，说道：“皇上万福，臣告退。”

则天皇帝望着他轻松而去的背影，凤目闪过一丝欣慰。其实狄仁杰数次借借解梦进言，她已深思，诸武虽贵，但能力不济已为人所共识，，而且他们所提出的“自古天子不得以外姓为嗣”的说法本就站不住脚。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之所以能获朝野臣服，还不是一样打着李唐继承者的旗号，虽然改换了国号和都城，但李唐先帝前皇的地位和功绩她并不敢否定，在西京长安的太庙也依然保存，只是改名为享德庙。在东都洛阳新建的祭祀武氏祖先的太庙里，他们仍有一席之地，只是由主祭变成配享。

虽然她很想抹去李唐的痕迹，但她很清楚，也很聪明，武周是承唐而建，大臣们忠于她，是把她看成李家的女主人，而不是武家的女儿，这点她和文武百官心照不宣而已，也是她获得支持的根本所在。

每每想起彻底斩断李唐的后果，她都不寒而栗，李敬业扬州造反、五王造反虽未掀起大的风浪，但却给她留下很大的警示，若她胆敢那样做的话，天下必将狼烟四起，朝野将形成反武的滚滚洪流，席卷朝野的血腥杀戮，诸武的灭族，也会葬送掉她最后的骄傲武周。所以这些年她虽然很想杀掉仅余的两个儿子，彻底灭掉李唐的痕迹，但理智告诉她，强行逆天的结果必然是毁灭一切的悲惨结局。